我覺得自己口氣還蠻好的,對待長輩,我自認爲該有的禮貌我還是有的,可很顯然,樑景的母親是對我這個人有意見,不需要相處,從我這個人的本身,她就不喜歡。如果說樑景知道當初他們上一輩的那些情感糾葛,那麼樑母肯定是再清楚不過了,她不喜歡我很正常。
我忽然覺得自己可能是說錯話了,這種時候,我應該避的遠遠的纔是正道,可我竟然在這裡坐下來旁聽,甚至還幫忙轉開話題,這大抵更是遭人恨了。
樑母看了我一眼,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讓我心裡不由顫了顫,正打算起身避開的時候,卻來不及了。只見樑母眉梢一挑,道:“真看不出來,你還會做飯?”
我微微一愣,垂着眸子,只能暗暗的掃她兩眼,一探敵情,“是啊,自己學的,一個人住的時候,身邊沒個人,總不能一直吃外賣。所以通常有空的時候,我就學菜譜,失敗過好多次,慢慢的也就會了。”
“是嗎?這麼說還蠻聰明的咯?我還以爲是你那能幹的媽媽教的。”
她的話略有些諷刺的意味,我心裡自然是不舒服的,但還的好聲好氣的回答;“嗯,我媽媽不會做菜,她生前將許多心思都放在了工作上,所以以前家裡的家務事都是讓阿姨做的。”我算是回答的中規中矩了。
這會子,樑景就插了進來,說:“媽,你等我換個衣服,我與你一塊出去吃。”
“穿衣服?兒子,我問問你現在這隻手,還怎麼穿衣服?你那些個衣服都該將袖子給剪了吧?”她又涼涼的哼了一聲,“既然人家都已經準備好了,並且邀請咱們了,咱們就不能浪費人家一番心思,就在這兒吃吧。”
真正是一個極高傲的母親,就算是這樣留下來吃飯,也像是施捨一樣。我也沒什麼意見,很自覺就進了廚房,一個人過去有條不紊的準備。只不過,我並不認爲樑景的母親留下來吃飯,是給我面子,大部分的原因,我覺得她是想留下來刁難我一下,順便給我一個下馬威。
我做的東西不多,就四菜一湯,口味都是偏清淡的,這都是照顧到樑景的手傷。但在樑母看來這卻成了敷衍了事,她剛一坐下來,眉頭就皺了起來,擡眸看了我一眼,問:“就這些?”
我點了點頭,“醫生說,樑景這些天最後吃的清淡一些。”
“這點需要你來提醒我嗎?就算清淡也需要有營養,光清淡沒有營養有什麼效果?”她的語氣是聽不出什麼,但這幾句話卻是十分刻薄。她低低的笑了一下,搖了搖頭,彷彿自責,“哎,我也不能怪你,說起來你也不是我們樑景的誰,這會讓你照顧着,也是麻煩你了。”
“媽!”樑景皺眉,臉上的表情十分爲難,我也是不會忘記當初高媛跟我說過,樑景很孝順,很聽他母親的話。所以我也沒有去看他,從來也沒有想過向他求救,其實這種時候,他越是幫我幫的緊,樑母必定對我越是反感,最好的辦法,也就是老老實實的受着,讓人捏圓捏扁,捏的開心了纔好。
心裡雖然不是很舒服,但還是維持好臉上的笑容,微微垂着眸子,搖了搖頭。
樑景的母親只斜了樑景一眼,然後繼續笑眼盈盈,拿過了放在身後的皮包,沒一會,我就看到一疊粉色的鈔票放在了桌面上,然後移到了我的眼前,看那厚度可是不少,果然是大手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也算是給你的報酬,多謝你這幾天照顧樑景,也謝謝你讓我們家樑景的手變成這樣,我也沒有別的什麼要求,只希望你跟樑景保持好應該有的距離,懂嗎?”
她是笑着說完的,默了一會之後,她才站了起來,拉了樑景就走了。我只在位置上坐了一會,就迅速的站了起來,順手拿起了桌子上的那疊鈔票,迅速的跟過去,拉住了樑景的左手手臂,然後很快將拿錢放在他衣服的口袋裡,衝着他笑了笑,道;“伯母慢走。”
樑景大約是看到我的笑容,臉上緊繃着的表情緩和了一下,走的時候暗中握了握我的手。我一直看着他們進了電梯,纔回身進了家門,那餐桌上的飯菜還都一動未動呢。
我擡手摁了摁自己的腦袋,便兀自走過去,將多出來了兩幅碗筷都收了起來,然後獨自一個人坐下來,將這些東西統統都吃掉,不浪費。最心寒的莫過於花了心思做的東西,被人扁的一文不值,一無是處。
那天之後,我跟樑景之間沒有什麼見面的機會,只偶爾通個電話,他反覆告訴我,他會處理好這些事情的,讓不必擔心。但我知道,這是他寬慰我的話,這件事他處理不了。
中間,小叔來找過我一次,大抵也是受了樑景的囑託,來寬慰我的。不過小叔似乎不太喜歡將大事化小,給人假象,說了兩句寬慰的話之後,就實實在在的跟我說兩句實話,他說樑景的母親很難搞,是真的很難搞。當然,這女人若是那麼好搞的話,她如今也爬不到這個位置了。
小叔似乎沒有想到我會那麼冷靜,就有些詫異的問:“你就不擔心?”
我喝了一口白開水,聳聳肩膀道:“擔心什麼?難道擔心了,這些事情就不會來了嗎?該來的還是要來的,我如今擔心了也沒有用,不如等事情發生了,再發愁該怎麼做。”
小叔聞聲就笑了,搖了搖頭,“沒想到你那麼淡定,我那大侄子還擔心呢,擔心你心裡不好受。不過,我那嫂子對樑景確實緊張,從小的培養方式就是往精英的路子走的,一過十八歲就讓他自己去賺錢養活自己,看似嚴苛,其實真是用心培養。這樑景長大到現在也算是坎坷的,別看在這種大家族裡生活,看着光鮮的很,但私底下的明爭暗鬥不少。”
“稍有不慎,就容易成爲癮君子,像樑景的哥哥,就染上過毒癮,當初我這三嫂還縱容……”他說到這裡就停住了,擺了擺手,“算了,這種事情就不說了,你能放寬心,那是最好。”
我也沒將小叔說的這些事情放在心上,但唯獨聽出來的是,樑景的這個大哥,曾經差一點被樑景的母親害死,是這個意思吧。所以,這位伯母的手段,也是屬於陰毒的類型?
我與小叔閒聊了一會,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我看是個陌生號碼,稍稍猶豫了一下之後,才接了起來,卻是警局打來的電話,告知我他們終於抓獲了真正的幕後黑手了,稍稍扭捏了之後,纔將這幕後黑手的名字告訴我,“是您的父親,顧暉。”
聽到這話的時候,我倒是沒什麼意外,一早就料到顧唯一可沒那麼好心一個人將這綁架罪頂下來,她不將罪名撇的一乾二淨已經很不錯了。我知道,她一定是會反咬顧暉一口的,這只不過是時間快慢的問題,那天從醫院裡出來之後,顧暉去了哪裡,做過什麼,沒有人知道。
隨後,我就親自去了一趟警局。
到局子裡的時候,正巧就看到了顧唯一,她的身邊跟着律師,低垂着頭,手裡還捏着紙巾,我走過去的時候,她只是眼淚汪汪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就跟着律師走了。
我不由皺眉,難道她將所有的罪名都推在顧暉身上了?我看着她出了局子,才轉頭看向了負責這案子的警察,問:“她爲什麼被放走了?”
“受害者,轉成污點證人了。”
這回答讓我不由的笑了一聲,“受害者?再怎麼說,她也不可能是受害者吧!我被關在小黑屋的時候,是她丟蛇咬我的,怎麼就成受害者了?”
“這個我們還要問顧暉,還需要查,今天麻煩你過來,是想問問關於你母親車禍的那件事。顧唯一說是當初顧暉做了手腳,你手上又握着證據,所以他就動了歹念,想威脅你,把手裡的證據交出來,是這樣嗎?”
真沒想到,顧唯一連這個都說了,我沉默了一會,才問:“那顧暉說什麼了?”
“他不肯說話,只反覆說沒有,不肯配合。”
“我能見見他嗎?”
“可以。”
說完,這警察同志就將我帶去了詢問室,門口也站着幾個人,那警察將我引到門口,開門前同我說:“有時候事情就叫,他的情緒有些激動。”
我點了點頭,稍稍做了一下心理準備,等他推開門,我深吸了一口氣,就走了進去。此時,顧暉的雙手被反在身後銬着手銬,臉上也有淤痕,像是經過一陣搏鬥一樣。聽到開門聲,他迅猛的擡頭,目光十分狠絕,但在看到我之後,就一下子緩和了下來,很快又將頭轉了回去,看起來好像是不太願意見我的樣子。
隨手關上門,其實也沒什麼好怕的,在他的面前,該愧疚的人,應該是他纔對。我挺了挺背脊,伸手拉開椅子,在他面前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