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6月25日,南京,紫金山
在山呼海嘯一般的吶喊聲中,英勇的紅軍戰士猶如潮水般涌過敵陣,一面面早已被硝煙燻黑的青天白日旗相繼倒下,而一面面繪製着鐮刀錘子圖案的鮮豔紅旗,則在各處山頭上迎風獵獵升起。
剛剛開始不到四十八小時的南京之戰,至此已經完全沒有了懸念。
“……目前,國民黨軍隊的紫金山防線已經完全崩潰,中山陵和明孝陵兩處據點相繼不戰而下,但在紫金山天文臺,還有大約一個團的頑敵在堅持抵抗,我軍不得不使用重武器進行摧毀……
此外,如今還有少量國民黨軍隊的散兵遊勇,散落在城郊鄉野堅持抵抗。粟裕同志準備在紫金山休整兩天到三天,完全清理乾淨這些殘敵之後,再對南京市區發起總攻……在此之前,平海號巡洋艦已經對南京下關碼頭進行炮擊,以截斷城內殘敵逃過長江北上的退路,爲下一步渡江作戰減輕壓力……”
設置在上海浦東的紅五方面軍司令部內,方誌敏一邊向諸位穿越者簡述着最新的戰報,一邊在最新用3d打印機打出來的南京戰場沙盤上,逐一移動着幾面小紅旗、小藍旗。
在這個沙盤上,整個江南大地已經是一片赤紅,而江北的運河以東地區,也同樣被插上了紅旗。
除此之外,在這個戰場沙盤沒有顯示出的地方,工農紅軍的旗幟也在以驚人的速度狂飆猛進。
——當這一年的日曆翻到六月之後。帝國主義列強策劃的“上海包圍網”,已經呈現出土崩瓦解之勢。
雖然極度鄙視“支那劣等民族”的日本帝國。迄今依然沒有把發生在自己國土上的核爆浩劫,與上海紅軍宣稱的“秘密武器”聯繫起來,但這對侵華日軍造成的沉重打擊,卻已經在戰場上逐漸表露出來——倒了八輩子黴的“南支那派遣軍”,先是在太湖戰場遭受當頭一棒,隨即又一腳踏進崇明島的絞肉機裡,被打掉整整三個師團,硬生生地放幹了血。如今雖然還保持着一個軍的建制。卻僅僅剩下了不到半個師團的兵力,重炮、坦克、飛機等技術裝備損失殆盡,連彈藥都消耗得所剩無幾了。
面對這樣的窘境,不肯服輸的南支那派遣軍先是企圖拖人下水,用日軍特有的“腹藝”,向參謀本部請求“作戰指導”——即求援的隱晦說法。可惜如今的東京帝國陸軍參謀本部都已經被核爆和大火給搞成了廢墟,參謀軍官非死即傷。對外通訊完全中斷,南支那派遣軍就是叫破了喉嚨也沒人搭理。
就在這一片不詳的沉默之中,最後困守在崇明島上的日軍第五師團彈盡糧絕,師團長小磯國昭中將在“奉燒”了軍旗之後切腹自盡,殘餘日軍則發動了自殺性衝鋒,旋即全速“玉碎成神”了。
又過了兩天。好不容易恢復了聯絡,但是對於江南戰場的困境,軍部眼下也是無可奈何——日本東端的東京都和西端的九州島一起淪爲煉獄,軍工生產、物資運輸、兵役徵發等事務統統成了一團亂麻,連陸相、參謀總長和參謀次長這些手握大權的高官顯貴。也是一個個非死即重傷,陸軍上層機構早已徹底癱瘓。根本指揮不動各路兵馬,也無法再協調指揮中國大陸上的戰事了。
即使在參謀本部的倖存者裡面,還有那麼幾個狂人想要咬牙把侵華戰爭打到底,可是站在這樣一片焦土之中,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向中國大陸戰場上增兵?兵員在哪裡?彈藥在哪裡?後勤輜重在哪裡?運輸船隊又在哪裡?就算真能湊出這些東西,又爲什麼要丟到大海對面,而不是用於東京本地的救災呢?
所以,在聽着“支那共產軍”沿着長江步步進逼的噩耗,極度焦急地等待了良久之後,位於南京的“南支那派遣軍”司令部,就收到這樣一封令人心涼了半截的回覆:“……自從富士山大噴火以來,關東各縣已成煉獄,天皇聖駕亦遭驚擾。對於長江流域戰場之窘境,軍部一時也是無能爲力,不僅援兵無處籌措,彈藥給養也無法維持供給,且無船隊可供運輸,前方將士還請自謀出路,盡力現地調達糧秣……”
同樣的道理,對於“南支那派遣軍”請海軍提供火力援助的要求,也被海軍省給毫不客氣地駁回了。
於是,徹底絕望的“南支那派遣軍”司令部,只得不顧汪精衛的一再哀求,在“南京無血開城”近四個月之後,於1935年6月5日黯然下令放棄江南據點,從鎮江、南京、蕪湖等地再次渡江北上,撤退到徐州、連雲港一帶,進行大幅度的全面戰略收縮。而倒黴的汪精衛雖然見勢不妙,卻已是上了賊船下不來,也只得一條路走到黑,帶領一票黨羽跟着日軍撤出南京,到北方日佔區去組建“流亡政府”了。
這樣一來,當上海的紅五方面軍結束了崇明島血戰,開始發動大規模反擊的時候,便驚喜地發現前方敵人已經呈現出土崩瓦解之勢——殘餘日軍已經撤退,而被拋棄的南京國民黨軍隊則陷入了內部崩潰:他們都知道在英法美日四國聯軍一起出手,都完全打不過赤匪的情況下,留在江南完全就是等死。
所以,國民黨反動派軍隊中的一部分鐵桿漢奸,選擇了跟隨日本主子渡江北上。另一部分死硬分子則再次背叛了何應欽與汪精衛,沿着長江溯流而上,前去武漢投奔似乎更加有前途的老主子蔣介石。還有那麼一些心中懷有愛國情操的官兵,則一方面震懾於紅軍大破全世界帝國主義列強聯軍的赫赫威風,一方面因爲看到了中華崛起的希望而心馳神往。故而在地下黨的滲透和工作之下,索性直接倒戈掛起了紅旗。
總而言之。當粟裕率領紅十三軍團,胡天桃率領紅十一軍團,合計約六萬生力軍,從江陰、宜興一線發起西線反擊的時候,陣地對面的國民黨軍隊逃的逃,降的降,幾乎沒能組織起任何有效抵抗——從無錫、常州、丹陽、溧陽,一直到溧水和鎮江。整個反擊行動都只能用一路勢如破竹、沿途簞食壺漿來形容。
一直當紅十三軍團進逼南京郊外的時候,才遭遇到了國民黨頑固派軍隊較爲激烈的抵抗。但是,隨着南京防禦部隊的中堅核心,國民黨中央軍87師、88師的至少一半官兵臨陣倒戈,至關重要的雨花臺防線頃刻崩潰,據守紫金山陣地的頑敵也陷入前後夾擊,在抵抗了不到二十四小時之後即宣告崩潰。
此時此刻。首都南京已經猶如一個脫光了衣服的美女,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紅軍的面前。
“……我看,如今的情況是兵貴神速,還是讓粟裕同志辛苦一下,再加一把勁,趁着敵軍一片混亂的機會。立即對南京市區發起進攻吧!後路的問題完全不用擔心!毛澤覃同志的紅十二軍團已經趕上去了。”
王秋和林深河等解放軍代表商量了一會兒之後,轉身對方誌敏說出了他們的建議,“……雖然紅十二軍團在崇明島損失慘重,目前僅剩不到一萬可戰之兵,但只是掃清戰線後面的殘敵的話。應該已經夠用了!
很遺憾的是,此次攻克南京的政治意義。恐怕沒有原先想象中的那麼大——汪精衛已經在前天逃到北平,宣佈將北平重新改名爲北京,就此籌建北京國民政府。所以,兩個國民政府和一個僞滿洲國政府跟蘇維埃政府對峙的局面,恐怕還要在中國繼續持續一段時間,而各國外交人員多半也會跟着反對派一起撤走。
在這種情況下,工農紅軍不能等着南京城內撤完了才攻進去!因爲我們需要尋找一些用得上的西方新聞記者,來見證下一枚核彈的發射!若是隻靠蘇聯記者的報道,恐怕會嫌說服力不夠……”
——事實上,諸位穿越者和紅軍領袖都沒想到的是,此時沒有選擇撤退,而是留在南京等着跟他們進行接觸的外國人,要比想象之中更加“大牌”得多。
南京,三牌樓婁子巷,德國公使館
一面黑紅兩色的“卐字旗”,高高飄揚在使館門前的旗杆上,再加上站在大門兩側、牽着大狼狗荷槍實彈的白人士兵,讓這座建築物矗立在一片混亂的南京市井之中,顯得格外寧靜。
德國駐華軍事代表團總顧問,曾經的德國國防軍總司令,被譽爲德國“國防軍之父”的漢斯?馮?塞克特上將,正站着使館三樓的一扇窗前,聽着遠處呼嘯的炮聲,俯瞰着街道上混亂不堪的車流和人羣。
此時此刻,被日本人和親日派同時放棄的南京城,就彷彿一個被灌進了洪水的螞蟻窩,彷彿每一個人都忙着往外涌。街道上到處都是塞滿了行李的卡車,把城內那些富豪闊佬、達官貴人們積攢的各種傢俬往外轉移。而許多對紅軍懷有恐懼心理的市民,也用棍子挑着包袱卷兒,扶老攜幼地奔逃出城。
叫罵聲、吵嚷聲、哭泣聲等等各種嘈雜的聲音交織成一片,組成了某種灰心絕望的末日氛圍。
眼神犀利的塞克特上將,甚至還看到一輛停在某個政府部門大院外面的卡車,在裝運行李的時候出現了可怕的混亂,因爲每一個傭人都想搶先把自己主人的行李安放好,以至於互相扭打起來。還有不知死活的小偷試圖趁亂搶劫,結果被衛兵當場開槍擊斃,腦漿和鮮血都濺落到了電線杆上。
當然,面臨着這樣的混亂場面,同樣也有人在用合法的手段發財——城裡每一輛馬車的租金已經漲到了十塊銀元,而汽車若是沒有人脈關係的話,就算是拿再多的錢也租不到。除此之外,人力車、手推車、旅行箱、藤筐,甚至是扁擔都被賣到了驚人的天價。就連最蹩腳的樟木箱子也能賣出兩塊銀元。
除此之外,從各處城防戰線上逃出來的潰兵隊伍。也讓人看得觸目驚心:大多數士兵都丟了軍裝,穿着有些破爛的平民衣服,揹着行李捲兒,臂上挎着一枝生了鏽的古董火槍,似乎還是上個世紀的產物……上帝啊!何應欽到底是從哪兒搜刮來這些不堪一擊的部隊,並且把他們驅使到城郊工事去打仗的?
正當這些戰爭難民和郊外潰兵們在街上擠擠挨挨、爭搶着逃命的時候,一架在機翼上繪製着鐮刀錘子圖案的紅軍飛機突然飛來,從他們的頭頂上呼嘯而過。雖然它並沒有投擲下炸彈或用機槍掃射行人。但僅僅是灑下的雪片般的傳單,就足以在這些早就淪爲驚弓之鳥的人們之中,引發新一輪的可怕騷動。
塞克特上將舉起掛在胸前的望遠鏡,久久地凝視着這架從未見過的飛機,直到它消失在視野的盡頭。
“……下午好,將軍閣下。可以冒昧地問一下,您剛纔在看什麼呢?”
德國駐華公使陶德曼突然推門走了進來。對獨自站在窗前的塞克特上將寒暄道。
“……我在觀賞一個國家的毀滅,並且嘆息自己使命的結束。公使先生。”塞克特上將簡潔地答道。
——自從1928年的第一批德國軍事顧問抵達南京以來,德國駐華軍事代表團就一直在努力幫助蔣介石政權建立一支德國式、亞洲版的現代化軍隊,也就是所謂的“德械旅”和“德械師”。同時還在中國長江流域初步建立起一套最基本的國防工業,使中國的軍事實力達到抵抗日本侵略的“最低標準”。
而塞克特上將是蔣介石聘任的德國顧問中資歷最老、威望最隆、見識最廣的一位,也是最受蔣介石信任和重用的一位顧問。蔣介石不僅授予塞克特總顧問的職位。准許他以“委員長的委託人”的名義,在“委員長官邸”內代表委員長進行“與中國各機關之談話”,而且還規定,凡是塞克特在委員長官邸召開會議,參謀本部、訓練總監部、軍政部部長或次長以及軍事委員會各廳主任、兵工、軍需各署長均應到會。
此外。蔣介石還專門在南京設立了“總顧問辦公廳”,由塞克特上將的得力助手法肯豪森任“總顧問參謀長”。以“委員長代理人”的名義對各個部門發號施令,宛如南京國民政府的太上皇一般——每週二、週五上午十時是國民政府軍政部長、軍校官員預約登記與西克特會面的時間,由於過時不候,諸位養尊處優的大小官員們被迫提前排隊,成爲了當時南京的一大景觀。
作爲對蔣委員長重視和禮遇的回報,塞克特向蔣介石提交了一份《陸軍改革建議書》,在軍隊訓練、軍官培養、武器裝備的購置、軍事機關的整頓、特種兵建設等方面對前面幾任顧問的做法進行綜合、補充和發揮,對改進中國官員與德國顧問合作關係也提出了一些辦法。蔣介石看了建議書之後讚不絕口。
他爲蔣介石提出的建軍三大思想影響了蔣的一生。這三條是:1、軍隊爲統治權之基礎;2、軍隊之威力在於素質之優良;3、軍隊之作戰潛能在於軍官團教育之培養——而蔣介石也差不多一直是這麼做的。
接下來,在塞克特的提議下,國民黨方面又根據軍隊每月的實際需要,制定了一個“精確的後勤供應計劃表”,據此向德國公司定購必需的軍火器械和有關設備,進而加強了中德兩國貿易,促成了中德雙方《中國原料及產品對德國工業產品交易合約之實施》的簽署——通過這一合約,一方面滿足了國民政府對德國軍火與工業設備的需要,另一方面也解決了納粹德國整軍備戰工作對鎢砂等戰略原料的需要。
總的來說,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他們都比共產國際給中國紅軍派來的那位德國顧問,也就是李德同志要強得多了。然而,隨着上海紅軍的異軍突起,國民政府的分裂瓦解,以及何應欽的倒戈投敵,日本帝國軍隊的“南京無血開城”……德國軍事代表團爲之奮鬥的這一切“東方事業”,也就全都戛然而止了。
——汪精衛上臺組閣之後,第一件任務就是解聘德國軍事顧問,以便於給日本顧問騰出位置……
於是,總顧問辦公廳就此解散,塞克特上將帶着諸位德國顧問軍官黯然避居德國公使館,一邊發電報請求國內的下一步指示,一邊則策劃回國的途徑——可惜此時的上海成了戰區,沿着長江前往海外的客運航線被戰火截斷,根本買不到出海的船票。而前往北方的津浦鐵路同樣也斷了。往西去武漢的班船倒是還有,但塞克特上將又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在那兒的蔣介石……所以,這批“德籍失業人員”就滯留了下來。
“……早在二月份日本帝國軍隊進駐這座城市的時候,您的使命就已經結束了,不是嗎?將軍。”
陶德曼一邊如此說道,一邊收拾起了辦公桌抽屜裡的幾份文件,準備把它們丟進火爐裡銷燬——雖然納粹德國並沒有參加此次干涉中國革命、圍剿中國布爾什維克分子的歐美聯軍,但也吃不準中國紅軍會對他們這些“資產階級敵人”抱有怎樣的態度……尤其是在得知了美英法三國駐上海領事館的糟糕下場之後。
爲了以防萬一,德國公使館一方面根據國內“與中國赤色分子進行嘗試性接觸”的訓令,並不準備從這座即將陷落的首都立即撤退,一方面也在爭分奪秒地銷燬各種秘密文件,防止可能發生的泄密。
“……不,不,您搞錯了我的意思,公使先生。”塞克特上將擺了擺手,“……我們來到東方的直接使命,是爲了幫助蔣介石先生建立一支現代化軍隊,以及相配套的國防工業體系。而從根本上說,則是爲了讓中國能夠抵抗住日本的軍事入侵——現在,蔣介石先生雖然已經被趕出了首都,但他聘請我來中國的使命,也就是挫敗日本帝國的進攻,卻被他的敵人相當完美地實現了……您說這是不是很諷刺?”
他有些輕佻地撇了撇嘴,“……雖然如今的日軍依然佔據着大片的中國領土,但我不認爲在失去了全部海軍,並且連首都東京也被火山灰覆蓋之後,日本帝國居然還有勇氣把這場戰爭給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