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程頭打完之後 ,吹吹槍口的硝煙,把兩支槍插在腰帶上,劉子光注意到這兩支駁殼槍的大小機頭依然張着,這也是老游擊隊員在戰爭中養下的習慣,隨時可以投入戰鬥,連保險都不用開。
大家都表演完了,就看劉子光這位關野口中的神槍手如何發揮了,劉子光知道這次表演是自己是否能轉現役的關鍵所在,便打起12分精神來對待。
關野幫他挑了幾支槍,一支54式毫米軍用手槍,一支56C卡賓槍,一支88狙擊槍,這三支槍的挑選很有講究,54是手槍裡面比較難打的,56C是短管的AK47,精度不高,並且只裝備過海軍和邊防,一般人沒有機會摸這種槍,至於88狙,軍內詬病很多,還不如老79好使。
劉子光灑脫的一笑,他明白這不是關野故意難爲自己,而是給自己創造機會呢,在場的都是行家,真要給自己一支81槓,打出好成績來也不值得吹噓。
那就一個個來吧,簡單校過槍後,劉子光開始了表演,他的射擊動作和老程頭有些類似,都是看似漫不經心,但是一舉一動都透着老手的風範,關山海和關野都明白,真正到了戰場上,可容不得你擺姿勢瞄準,很多突發情況下槍手無法用眼睛瞄準,只能用心眼瞄準,這就是人槍合一的道理。
劉子光的成績沒什麼懸念,全部十環,其實到了他這種地步, 再打靶子已經沒什麼意義了,關野讓人在五十米外擺了十隻點燃的蠟燭,又遞給他一支裝滿子彈的92式9毫米軍用手槍,劉子光擡手槍響,十發子彈簡直就是連發打出去的,蠟燭全滅,報靶的小戰士跑過去一看,全是打中了蠟燭芯,蠟燭本身毫髮無損。
幸虧關野已經給大家打過預防針了,所以衆人並不是特別驚訝,這種神槍手雖然難得一見,但是軍內人才輩出,要見真功夫,還是得戰場上,因爲射手的心理素質也是一個關鍵,靶場上再牛逼,上了你死我活的戰場,未必還牛逼。
彷彿爲了進一步加深爺爺對劉子光的認可,關野主動要求頭頂一個蘋果,站在二十米距離上讓劉子光打,關濤一聽這話就急了,嚷道虎頭你瘋了,萬一有個閃失咋辦,不是信不過小劉的槍法,可是槍和子彈出了問題你的腦袋可就爆了。
關野不以爲然的說在我們部隊上經常這麼幹,要是這都來不了,還談什麼上陣殺敵。
兄弟倆爭執不下,衆人便將目光投向關山海,老將軍眼睛都不眨一下,大手一揮表示通過。
此時靶場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一隊來此訓練的省武警總隊直屬藍豹特警隊戰士都跑來圍觀,按說人越多心理壓力應該越大,但是劉子光屬於人來瘋的性格,觀衆越多越是激發了他的潛能。
關野半開玩笑的說:“哥們,我這顆腦袋可就交給你了,千萬別給我開了瓢啊,我還沒娶媳婦呢。”
劉子光拍拍他的肩膀:“你站穩了別亂動就打不着你。”
一場挑戰人神經極限的射擊表演開始了,安全線外站滿了觀衆,除了來訓練的特警,還有靶場的工作人員,基本上都是行家裡手,他們竊竊私語着,評論着,老實說,在二十米距離上打中一枚蘋果算不了什麼特別優秀的槍法,但是這棵蘋果是放在人腦袋上的,那就完全是另一個概念了。
劉子光開始驗槍,試射了幾發子彈後表示可以進行了,遠處關野也把蘋果放到頭頂上,穩穩地站住,伸出兩隻手指示意可以射擊,中校遞過了一支新的彈夾,劉子光啪的一聲把彈夾填進去,嘩啦一聲推彈上膛,根本沒留給觀衆任何思考的時間,擡槍就射。
92式9毫米手槍的套筒迅速回膛,一枚滾燙的子彈殼從拋殼口飛了出來,落在地上叮噹作響,再看關野,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頭上的蘋果已經不見了。
報靶員飛快的跑過去,在關野身後撿起那顆倒黴的蘋果,蘋果已經面目全非,上面嵌了一些彈頭的碎渣,原來這是一枚9毫米訓練易碎彈,即使真的擊中關野的腦袋也不會出現傷亡。
一場虛驚,觀衆們紛紛熱烈鼓掌,這回他們是真的被劉子光的槍法折服了,現場的特警教官請求和劉子光他們搞一場實戰性質的CQB對抗賽,靶場有專門用於室內近距離作戰的場地,一座四樓房,附近還有平房、巷口,停着的汽車,垃圾桶、晾衣架、廣告牌等,簡直就是一片微型的模擬居民區。
對抗賽的一方是武警總隊的藍豹突擊隊,十二名隊員上場,另一方是劉子光和關野,兩人上場,靶場方面給他們預備了全套護具,包括頭盔、護目鏡、防護衣、護肘護膝等,還有訓練用的易碎彈。
武警戰士們發現對方只有兩個人和他們十二個人對抗,頓時有意見了,說你們這不是歧視俺們麼,劉子光本來想說我一個人對付你們都富裕,但是考慮到對方的面子問題,還是和顏悅色的解釋說你們是處突的武警,打得就是不對稱的戰鬥,恐怖分子什麼的,往往就是小團伙作戰,這樣的兵力配置正好。
這樣一說對方纔勉強接受,雙方穿戴了裝備查驗了槍支後就投入了戰鬥,劉子光和關野使用手槍,特警們使用79微衝,兩撥人一前一後進了場地,外面的觀衆看不到裡面呢的具體情況,只聽到時不時傳來一陣陣槍聲,二十分鐘後戰鬥結果出來了十二名特警戰去全軍覆沒,身上斑斑點點全是訓練彈留下的痕跡,再看對方,關野身上有兩處中彈痕跡,但都不在要害,劉子光身上乾乾淨淨啥也沒有。
觀衆們再次熱烈鼓掌,一個武警大校和一個穿白襯衣的的警監從人羣中走出來,一邊鼓掌一邊說:“這兩個小同志是哪個部隊的?”
關野立正敬禮道:“報告首長,我是軍區特大的狙擊手關野。”
劉子光微微點頭致意:“我是地方上的。”
那大校和警監對視一眼,又問道:“是射擊隊的運動員?”
“不是,是預備役民兵幹部。”劉子光說。
武警大校又望了一眼警監,兩人眼中均流露出撿到寶的意思,撇開關野直接奔向劉子光,拉着他的手再也不撒開了。
“小同志叫什麼名字?以前在哪個部隊,現在搞什麼工作,願意到省城來工作麼?”
劉子光哭笑不得,心說我這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啊,他也不直接回絕,反而開始討價還價:“我有正式工作的,再說省城房子那麼貴,買不起啊。”
武警大校拍着胸脯說:“房子不成問題,組織上會安排的,別說房子了,就是你愛人的工作和你孩子的上學問題,部隊上都能解決。”
劉子光說:“首長,我還沒結婚呢。”
武警大校說:“那就更好了,一個人多自由,只要你點頭,我就特招你入伍,公安現役部隊,隸屬省廳,福利待遇沒的說,怎麼樣,認真考慮一下啊。”
他這邊說的口沫橫飛,卻沒注意到那邊關山海臉上已經掛了冰霜,老頭子冷哼一聲走上來說:“田小五,我老頭子看中的人才,你還想截胡啊?”
大校這才裝作剛看到關老爺子的樣子,嬉皮笑臉道:“關伯伯您也在啊,啥時候來的?”
關山海從鼻子裡哧出一股冷氣說:“你晚了,劉子光這小夥子軍區已經特招了,我們走!”
說着帶領衆人氣哼哼的離開了靶場,等他們走遠了,那個警監才問道:“老田,那老頭是誰啊?”
大校說:“原來軍區副參謀長關山海,一直和我們家老頭子不對付,這老傢伙就是脾氣暴躁,喜歡摔帽子,要不是這個臭脾氣,早就進總參了。”
警監說:“那這麼說這個人才我們是撈不到了?”
大校冷笑一聲說:“未必,i這事兒就看誰動作快了,我看那小夥子心思挺活泛的,不肯在一棵樹上吊死,咱們把待遇出到讓他們不能比,未必搶不到人。”
說完轉身就走,警監也跟着來了一句:“對,這年頭什麼最珍貴?人才!我就不信了,省廳還搶不來一個人。”
……
回到幹休所之後,關山海立刻寫了一張條子,讓關野跑一趟軍區政治部,爭取把劉子光轉現役的事情給辦了,又把幹休所裡一幫閒得無聊的老軍頭找來嘮嗑喝茶。
一幫老軍頭一見如故,越聊越傾心,關山海把自家的影集拿出來給大家欣賞,翻着翻着,老程頭看到一張照片,竟然老淚縱橫起來。
這張照片是關山海的大兒子高遠在雲南前線拍攝的,兩個身穿僞裝網的軍人並肩站在一起,充滿壯志豪情,身後是莽莽羣山和炮兵陣地 。
“老排長,你這是咋的了?”關山海 慌了。
老程頭嘆口氣,指着照片中的人說:“這是俺二娃啊。”
“啊!高遠他們連的連長是你兒子?”
“是啊,俺二娃是當連長的,家裡給說了媳婦,還沒來得及辦親事,就犧牲了,死的時候才二十八歲。”
關山海嘆了一口氣,沒說什麼,重重的拍了拍老程頭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當時的戰鬥報告他是看過的,這個連負責穿插任務,一個加強步兵連連續三天三夜在原始叢林中挺進,佔領了前進諒山的咽喉要道,連續擊退了敵人成團規模的十三次進攻,連長指導員全部犧牲,全連打得只剩下十來個人,最終勝利完成了任務。
老程頭的兒子是連長,關山海的兒子是指導員,兩個年輕人不辱使命,爲國捐軀,從此長眠在麻栗坡烈士陵園。
“孩子們死的英勇,死的壯烈啊,老排長,這些年又沒有去南邊掃過墓?”關山海問道 。
老程頭搖搖頭:“三十多年了,就去過一次,家裡窮,出不起路費啊。”
關山海心裡一陣酸楚,問道:“老排長,家裡還有什麼人?”
老程頭說:“老伴六零年餓死了,大小子七四年訓練新兵的時候出事故死了,二小子七九年死在越南,孫子也是當兵的,十年前陣亡的,到現在沒見過屍骨。”
屋裡久久的沉默,老程頭填了一鍋子菸葉,自言自語道:“老天總算開眼,給俺留了個重孫兒,俺知足了。”
“老排長……”關山海虎目含淚,莊重的向老程頭敬了一個軍禮。
一幫老將軍也都鄭重其事的站成一排,向老程頭敬禮。
…………
老程頭屬於那種埋沒了一輩子的真英雄,在我的筆下他會重振雄風,但是那些被埋沒了的好書,就要靠大家來提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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