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人行動了。
甘人復仇軍的營地,與周軍的營地,相距有五里,所以甘人的動作,能讓周軍明顯的感受到。
周寒騎着馬,與所有的將領,站在蔡國王都十里外的一處高地上,眺望着行動的甘人。
甘人並非全軍出動,而是一半人向蔡國王都行進。
雖然不知道甘人是不是真的出動了十萬人攻打蔡國,雖然甘人的普通士兵不僅裝備缺乏,營養缺乏,什麼都缺乏,如同乞丐一般,但不得不說,十萬人光是站在那裡,就非常的壯觀,此刻將近五萬人行動,如同螞蟻一般,密密麻麻的向蔡國的王都涌去。
那密密麻麻的甘人,似乎完全沒有想到節省力氣,一股腦的全部衝向了蔡國王都的城牆,絲毫不管全力跑到城牆後,精疲力竭的他們,該怎麼戰鬥。
當接近第一圈拒馬時,許多甘人並不是搬開拒馬,而是直接爬過去,完全沒有爲身後的人着想,讓周寒與一衆將領看得尷尬不已,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打仗的,與其說是軍隊,不如說是奴隸軍,沒有戰術,沒有裝備,什麼都沒有的就直接向城牆衝去。
當最前方的甘人復仇軍剛剛越過第一圈拒馬時,從蔡國的王都裡,突然飛射出許多東西,從遠處看非常小的東西,但卻比地上的人還大。
隨着那些東西降落到地上,衆人才看清,那是石頭,巨大的比一個人還要大許多的石頭,重重的砸在地上,掀起了無數的塵土,和無數的殘肢斷臂,那石頭雖然不是圓形的,但在地上砸了後,有小幅度的彈了起來,毫無阻礙的滾動了幾丈的距離後才停下,在球滾動的路線上,是一條血紅的路線,彷彿是塗了紅油漆一般的鮮紅,這條路上,再沒有看到一個完整的人了。
“這,這是什麼?”卓遠等將領看到那恐怖的石頭,都倒吸了口涼氣,他們都不知道蔡國的王都中,居然還有能拋射出這樣巨大石頭的東西。
“投石車,或者叫拋石機。”周寒看到那石頭後,瞳孔立刻收縮,腦中瞬間冒出了兩個名字,喃喃的說道。
不管是投石車還是拋石機,都是攻城的利器,在這個沒有水泥的時代,投石車可以輕易的砸開城牆,是一種比起攻城車還要強悍的攻城機器,周寒上輩子玩過的很多古代戰爭遊戲中,都有這東西的身影,不如說,在遊戲中,如果沒有攻城器具的幫助,根本無法輕易的拿下一座城,是一種必不可少的工具。
可惜周寒只有攻城車的圖紙,並沒有投石車或拋石機的圖紙,他雖然試圖靠腦中的記憶來,讓匠人合力建造出這樣的投石車來,但實驗了十多次後,除了浪費許多的金銀外,根本毫無進展,畢竟他上輩子也沒有見過投石車的圖紙,而在遊戲或是電影中的投石車都是成品,他在其中也絲毫沒有關注過投石車是怎麼造出來的,因此對於投石車的細節部分完全不懂。
周寒抹了把額頭的冷汗,他雖然知道蔡國的王都必定武裝齊備,不是那麼好攻下的,但卻從沒有想過那個同樣是穿越者的蔡國國君,居然可以造出投石車來,如果這不是他找到了上皇時代的圖紙,那就是他在穿越過來之前就對投石車的製造非常瞭解了,這讓周寒突然好奇蔡國的國君穿越前是個什麼身份了。
高陽與楊秀花都吞了口唾沫,他們曾很氣憤甘人的傲慢,也擔心被甘人搶走了他們首先攻下城牆的功績,但此刻,他們都對國君任由甘人先攻打蔡國王都的命令敬佩不已。
周國的將領們想象着自己帶兵衝向蔡國王都的城牆,當那巨大的石頭砸下來時,不論他們的武力有多高,裝備有多好,在那石頭下,都無法倖免。
雖然投石車很可怕,但看起來數量很少,零星的三不塊巨石砸在五萬的甘人復仇軍中,雖然讓數百甘人被砸死碾死,讓許多甘人爲之害怕,但仍然如同投入水中的石頭一樣,除了濺起一些水花外,根本影響不到甘人復仇軍的行動,他們很快就開始攀越第二圈拒馬了。
而似乎是計算好了的,在他們攀越第二圈拒馬時,城牆上的蔡人弓箭手開始不斷的向攀越了第二圈拒馬的甘人設計。
蔡人的弓箭手根本不需要瞄準,只要朝人羣中射擊,就必定會有甘人中箭。
沒有盾牌,沒有鎧甲,還有拒馬阻攔的甘人復仇軍,成爲了非常好的靶子,而且甘人裡也沒有弓箭手可以壓制城牆上的蔡人弓箭手,甚至周寒懷疑,那些甘人們,有幾個會射箭的。
儘管無數甘人在箭下或傷或死,但畢竟彎弓射箭也是個力氣活,也需要裝箭射擊的時間的,沒有幾輪,城牆上射下的箭矢就稀少了許多,讓更多的甘人可以衝到城牆下。
也許是箭矢用得太快,也許是爲了節約箭矢,又是幾輪射擊後,城牆上再無一人射箭了,任由甘人復仇軍衝到城牆下。
看到城牆上再無箭矢射出,甘人們都興奮了,他們覺得蔡國已經無力可施,更加快速的跑到城牆下,隨後,搬來了無數製作粗糙的長梯。
不到一刻鐘,十多架長梯就架在了城牆上,與周國攻打沮洳縣時不同,這些長梯非常長,能夠夠到城垛之上。
無數甘人復仇軍士兵興奮的爬上了梯子,只是在他們剛爬到一半時,蔡軍就用木叉推開了梯子,讓梯子無法搭在城牆上,或向後翻倒,或側翻,梯子上,無數的甘人慘叫着向地上墜落,之後便沒有了聲息。
有點梯子因爲質量的原因,在爬上的甘人越來越多時,最終承受不住,從中間斷裂開,讓上面的甘人都掉了下來。
但這些並不能讓甘人們放棄,他們前仆後繼的架起了更多的長梯,試圖爬上城牆。
只是,蔡人準備非常充分,許多大銅鍋,在城牆上被支立起來,鍋口面向城牆外,隨即,許多黑色冒着熱氣的濃稠液體,沿着城牆傾倒了出去,那液體似乎有惡臭,許多接近那液體的甘人都捂住鼻子嘔吐起來,在城牆下的甘人更慘,那些液體澆灌到城牆下的甘人身上,幸運的當場燙死,還有許多人則捂着被液體沾上的地方,到底慘叫着,卻無人敢靠近救他們,只能看着他們在地上慘叫着翻滾兩下後,就沒有了聲息。
“是金汁。”卓遠看到那黑色液體時,立刻叫喊了起來。
金汁,是守城的一種重要的有效手段,在銅鍋裡盛滿糞便尿液,然後在銅鍋下用烈火將那些糞便尿液煮沸,等到敵人接近城牆時,將這鍋被煮沸的糞便尿液傾倒在城牆外,極高的溫度可以直接燙死人,即便僥倖在金汁的澆灌下活下來,金汁中的各種細菌都能讓人在之後生病而死,非常殘忍,可以說,只要身體沾染了金汁的人,幾乎沒有活下來的。
而在蔡國王都的城門處,無數甘人搬運了大量的土,來到城門前的大坑洞旁,將許多戰死的同伴屍體都丟了進去,再往裡倒土。
一些倒黴的甘人因爲腳滑掉進坑洞後,也無人敢救,因爲掉進坑洞就救不了了,這個坑洞不僅寬且深,在坑底下還插着無數尖銳的竹子,這些竹子足有六尺長,插穿兩三個人絲毫不費力,一旦掉進坑洞裡,被這些竹子插穿,基本上就是有出氣沒進氣的了。
雖然城樓上有無數的箭矢射下,試圖阻止復仇軍的填滿行爲,但除了爲坑洞中增加一些填滿坑洞的屍體外,毫無作用,甘人復仇軍很快就將坑洞填埋了。
填埋完坑洞後,數十名復仇軍的士兵扛着一個巨型的筆直的圓木,圓木的頭被簡單的削尖了,這是簡易的攻城工具,完全靠人力而爲。
看到圓木,城樓上射下的箭更加頻繁了,很快就將搬運圓木的二十多名復仇軍士兵射死。
但很快,便有新的復仇軍士兵衝上來,扛起那圓木,向城門衝去。
“咚......咚......咚”
城門被不斷的撞擊,每有扛着圓木的士兵死去,就立刻有人衝上來接替,沒有間斷過。
但不知蔡國王都的城門是怎麼做的,雖然圓木不斷的撞擊城門,城門也時有晃動,可就是沒有一絲會被撞開的樣子,兩扇向內開的城門也緊閉着,沒有如沮洳縣的城門一樣,被撞出空隙來,非常穩固。
戰鬥一直持續了足足兩個時辰,一直到下午未正之時,從甘人主營處,才傳來撤退的鳴金聲。
攻城的甘人才撤退,只是比起攻城時,他們的撤退顯得慌亂不堪,且零散了許多。
無數甘人的屍體,幾乎鋪滿了從蔡國王都城牆外一里的範圍內,十分震撼。
而在甘人撤退時,城內還不時非常巨石,在慌亂撤退的甘人中闖出一條條血路。
從攻城到撤退,兩個時辰內,沒有一名甘人能夠到蔡國王都的城垛上。
“毫無意義的攻城。”荀季在一旁看着這樣慘烈的戰鬥,眼睛瞪得溜圓,口中喃喃的說着。
可以說,這次攻城,除了丟下近萬的屍體,填補了一個城門口的深坑外,甘人的復仇軍沒有殺掉任何一名蔡人,再來上幾次,甘人恐怕自己就會崩潰了,都不需要蔡人的反攻。
在甘人撤回後,無數還沒有死的甘人復仇軍躺在蔡國王都的城牆外,無力的慘叫着,他們的慘叫聲隨着風,讓五里外的周寒都能聽到,但卻沒有一個甘人敢回到戰場中,將自己那些受傷的同伴救出來,任由他們在那裡等死。
“回去吧。”甘人的戰鬥結束了,剩下也沒有什麼好看的了,周寒提議回去,沒有任何人有異議,他們都不敢再看這樣的場面了。
想必那甘人的領導者經過這一次戰鬥後,能夠了解真正的攻城戰的殘酷性。
回到帳篷後,周寒讓各軍繼續警惕,特別是蔡國王都的動靜,以防他們出城突襲,甚至夜襲。
晚上,簡單的吃完了一頓晚飯,在見識了今日甘人復仇軍的慘狀後,所有見過那場面的人都沒有吃飯的胃口了。
周寒躺在帳篷裡,自攻打蔡國以來,首次沒有了抱着瑞木萌睡覺的心情。
無數甘人痛苦的哀嚎聲,從遠處的甘人大營中傳到周國的大營內,讓衆人都無法睡得安穩。
可以說,這一次甘人的攻城戰,唯一的好處,就是讓所有人見識到了蔡國的守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