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程篁把手機調成靜音,繼續補覺。
十一點五十,鬧鐘叮噹作響,再次將他驚醒,麻利起身抓起鑰匙匆匆下樓,狂奔到小區門口拿回午飯,即使有時因爲玩遊戲連廁所都懶得上,但在吃午飯這一項上,程篁向來活力四射,尤其今日五臟廟竟然出奇的餓。
吃完飯,心滿意足吧唧吧唧嘴,定時做一套語文卷子,程篁摸着肚子躺到牀上,在思考晚飯的過程中迅速睡去。
下午六點半,程篁被樓道里小孩的叫喊聲吵醒,皺着眉頭罵罵咧咧起身,走進廚房給自己下了兩包方便麪,撕了幾片包菜扔進去,放了兩根火腿,打了個雞蛋,站在窗臺前,就着樓下尚未變聲的初中生的廝混打罵聲和一根水嫩的黃瓜,悠閒地吃完了晚飯。
晚上七點整,定時做完一套數學卷子,對完答案。
晚上九點整,定時做完一套英語卷子,對完答案。
晚上十點半,刷手機,瞭解時政新聞名人名言,積累了一些作文材料,程篁打了個哈欠,合上積累本。
晚上十一點十分,洗澡,發呆。
零點整,上牀,寫日記,睡覺。
一條河。
閃亮的流銀、晶瑩的柔黃、清盈的草綠、幽幽的夜藍。
程篁紮了眨眼,眼前漆黑的幕布上點滿了絢爛的繁星,如成羣的蝌蚪遊曳於溪水,又如點點流螢散亂林間,虛幻如霧,縹緲似雲,五顏六色的微光拖拽着朦朧的星尾,飄浮在深邃的黑海,如深不見底的未知中誘人的燈火,像無邊黑夜裡唯一的光明。
“這才叫夢嘛。”
“美吧。”
“太好看了。”
“第一次來地獄?”
“嗯,第三次,還是第四次了。”
程篁突然一愣,回過神來,尋聲轉頭,看見身邊躺着一個非常非常好看的,男人。
“你是程二合的兒子?”長相俊美無比的長髮男子柔聲問道。
“我是孫子。”
男人仔細地打量了一下程篁的臉,笑了笑,接着望向天空,“你們祖孫倆長得可真像。”
話音落下,兩人被一股力量輕輕托起,站在草地上。
程篁站直身體,望着視野中游離的滿天星光,眼神癡迷。
第一次來到地獄,是在那個形似秋陽一中的中學門口,死寂的街道,空無一人,耳邊沒有一絲聲響,滿目荒涼破敗,毫無生氣。程篁雙目癡迷,此時的漫天螢火,讓他對這個用來禁錮罪人的牢籠有了新的認識。
他看向身旁的男人,潔白的羽衣拖曳在地,黑色的條紋如潑灑在羽衣上的墨汁,瀟灑的氣質宛如遨遊人間的仙人。
程篁忍不住出聲問道,“您貴姓?”
“花瑤,瑤池的瑤。”
程篁嘴角抽搐,“老神仙,你這名字是不是不太符合實際情況。”
“我是女的啊。”花瑤顯然明白程篁的意思,轉過身,看着比自己矮了一個頭的程篁,聲音輕柔地笑道。
“誒?剛纔是個男人的聲音啊。”程篁看着面前這個胸脯確實洶涌無比的長腿姐姐,詫異問道。
“以前爲了方便,我一直都裝成男人,習慣了。”她揮了揮衣袖,衣服上的白色長羽瞬間消散,羽衣之下是一件黑色的長裙,款式新穎的程度足足令程篁瞠目結舌了好一會兒。
“姐姐你還挺fashion。”程篁看着神仙姐姐的黑色高跟和棕色頭髮,由衷說道。
她指了指天上,笑道,“他們喜歡。”
“那些不是燈嗎?”
“他們是星星,”花瑤看着天空,輕聲說道,“走,帶你去看看。”
“額,我好像恐高。”程篁想起來坐直升機時候的狼狽模樣,尷尬說道。
“這麼美的景色,上去就不害怕了。”一襲黑色長裙花瑤伸出雙手,拍了拍程篁的肩膀,一對紫色的翅膀突兀從程篁的後背上長出,自顧自地扇動了起來。
“走嘍。”在花瑤四周,白色的羽毛重新出現聚集成潔白的羽衣,帶着她飄浮升空,跟在大叫着衝上天際的程篁後面,飛向那片流動着的星空。
耳邊呼嘯的風聲和前方衝來的氣流,讓程篁無心去享受這飛翔的感覺,他閉上眼睛,突然意識到一些被忽視了的地方。
初來地獄時,他曾以爲在這裡感受不到精細的感覺,但是之後的幾次經歷,似乎都沒有體現這點,手腕上散發着涼意陣陣的手鍊,猴子們鮮甜的桃汁,還有如今眼前這美妙夜景,似乎都跟人界沒有什麼差別,除了依舊無法擁有構造精巧的物件和建築物這一點外,這個世界似乎也沒有他起初想象的那麼差,那些最初帶給他感官上的不適和內心的煩躁,僅僅只在第一次來地獄的時才短暫出現過。
程篁緊緊閉着眼睛,突然想到,那些人界大佬最初建造這個地方的目的,可能不僅僅是周舒窈給他說的那樣,僅僅是作爲居安思危的磨刀石和儲存靈氣的倉庫。
正在他猜測這個監獄的建造目的時候,身後翅膀的扇動幅度突然弱了下來,他睜開眼睛,眼前的景象讓他將剛纔的思考全部拋之腦後。
看着這番景色,程篁才真正直觀的體會到了什麼叫星海。
龐大如鯨的鯉魚張着碩大的翅膀從他面前悠然飛過,長長的尾巴左右晃動,甩出如水滴般的流光,絢爛無比。
程篁看向四周,身處在這片海洋的中間,周遭環繞着如霧般的彩色光芒,這些長着翅膀的魚,身上散發出的光凝結成了雲霧環繞在四周,此刻的場景對程篁來說,的的確確宛如仙境。
長相柔美身材卻異常高大的花瑤飄浮在程篁身旁,看着他呆滯的眼神,輕笑道,“覺得這不應該是這兒該有的樣子?”
程篁點點頭,回頭看了眼勤勤懇懇的紫色翅膀,嘿嘿笑道,“真帥!”
花瑤看着這個陶醉在自己新得的小玩意裡的小孩,突然說道,“你的能力是怎麼出現的。”
“前幾天吃了祁虞族的果子,然後每次晚上一睡着就會到地獄裡來。”程篁覺得自己如果撒謊,多半能被這個歲數最少也比自己爺爺大的長腿女神看出來,所以他毫不猶豫就全盤托出。
“藍莓?”她反問道。
“好像是吧。”程篁記得老大爺說那種果子是在地獄裡培育出來的藍莓,但是黃正澤說的卻是什麼藍瑤果。
藍莓,花瑤,藍瑤果。
程篁心有所感。
“是不是這種。”花瑤擡起手,一個小碗出現在她手中,碗中正是那種藍莓一樣的小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