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溜溜的糖醋里脊蓋在白嫩飽滿的大米飯上,濃稠酸香的誘人香氣溢滿客廳,最下層是糖醋里脊,最頂端則是一層綠油油的油菜心,金燦燦的油花如冰糖葫蘆上薄薄的小糖片,油光四溢。程篁看着桌子上的一小碗排骨,嚥了咽口水,飯店給自己這個大食客準備的午飯一如既往的豐盛鮮豔,色香味量一個不少,甚至各項指標還要超出不少。
程篁深呼吸了一口氣,舔舔嘴脣,大快朵頤。偌大的房間裡,一時間只剩下宛如小豬拱食的狼吞虎嚥聲。
實際上,要不是程篁嫌麻煩,店裡本來是準備了兩個保溫桶,還有一個專門用來裝湯,但是因爲程公子從小就沒有喝湯的習慣,樑風柔就只准備了一個保溫桶,每天用不同的菜來保證程篁不缺少任何一種營養,爲了讓無人監管便湊活飯食的程篁的心和胃老老實實的按一日三餐的規律向前走,樑風柔可謂煞費苦心,不說頓頓飯力求味道完美之外,連菜品擺放也力爭美觀講究,在程篁的保溫桶裡,既不會出現油膩膩一片大魚大肉的肥膩盛宴,也不會出現清湯寡水的乾巴巴苦兮兮的窮酸飯食。可以說,要不是樑風柔每日想盡了辦法在這高不過兩手掌的螺螄殼裡大做道場,幾乎日日掐着點十二點睡覺的程篁早就瘦成猴了。
喝了口排骨湯,程篁暢快地呼出一口氣,隨即對着面前的一小碗肉量充足但汁水寡少的清燉排骨愣了一會兒,起身從恆溫杯裡倒了一碗水。
“啊——”
程篁當然對店裡準備的飯菜非常滿意,即使他對樑風柔說過自己吃不了那麼多,保溫桶裡的飯菜依舊會偶爾多到他吃不完,經常能讓他省了做晚飯的麻煩。
享受完午飯後,程篁拿出手機約了輛車,到秋海苑裡找到蹲在自己家附近角落裡嗦着冰棍的雲烏,警惕他說吳溪楠要搬過來,讓他藏嚴實點,千萬別讓吳溪楠察覺到他們住在這裡。
雲烏想了想,比了個OK的手勢,遞給程篁一個鮮奶雪糕。
程篁摸了摸肚子,搖搖頭,環視四周,隨即蹲到雲烏身邊,問道:“你姐呢。”
雲烏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把雪糕棍裝到袋子裡,拆開另一個雪糕,咬了一口後,悶悶說道:“昨天晚上回來了一趟,然後又出去逛了,不知道幹啥去了。”
見程篁皺了皺眉,雲烏接着說道:“放心,給她說過了,她說考慮考慮,多半是同意了,等她玩夠了就去找你了吧。”
程篁哦了一聲 ,說了聲“再見吧”後起身離開。雲烏也沒挽留他,只是說了句“記住了啊,到時候千萬別騙我姐。”
出了小區門,程篁看了眼時間,覺得時間還早,午睡卻肯定沒戲了,便沿着人行道往金桔花園的方向緩緩走去,在腦海中梳理着雲烏剛纔透露出的信息。
第一個信息,從雲烏剛纔把雪糕棍放到包裝袋裡來看,結合上次來的時候他隨手丟掉雪糕棍的樣子,雲桐應該確實已經來過了,並且教了他不要亂扔垃圾。
第二個信息,雲烏既然還留在這裡,說明雲桐信任自己,相信自己沒有去跟黃正澤他們通風報信,這種被信任的感覺確實令程篁感到無比舒心。
第三個信息,雲烏說雲桐是玩夠了再去找他,然而云桐此行有明確的目的,沒有第一時間來找他,興許是因爲她不確定小區周圍有沒有埋伏,或者小區周圍確實有埋伏,這點可以等他回去之後從黃正澤嘴裡套套話。
第四個信息,雲桐是昨天晚上回來了一趟,之後又出去逛了,結合之前她說不能離開城市,說明她白天一直在城市裡閒逛,這要麼說明她不知道秋陽市各處藏有退休的大佬,要麼就是她知道那些人的存在但又絲毫不擔心。
想到這兒,程篁掏出手機,給王強發了條信息,問他查監控的事兒怎麼樣了。
王強秒回,說最近監控這方面管得很嚴,還需要一段時間。
程篁回了句“不着急,我就是隨便問問。”
放下手機,程篁心裡有個疑惑,剛纔在他問雲桐在哪兒的時候,雲烏看了他一眼,那個眼神似乎不是很和善啊。
暫時放下雲烏那個意味深長且幽怨敵意的眼神,程篁想清楚那四點對他當下安危比較重要的信息之後,對現在的情況作出了一個大體判斷,雲桐在對黃正澤他們懷疑的基礎上有想和談的意思,但是程篁估計,她依舊打算進行原來的計劃,因爲她給自己吃了藍莓讓自己產生連通地獄的能力,顯然是有目的的,這目的顯然不言而喻,但是雲桐是怎麼認識自己的,難道父母跟祁虞族也有過交集?還是父母是地獄裡家喻戶曉的名人,但是就算是這樣,也不應該把自己牽扯進去纔對,江湖規矩,禍不及家人啊,雲桐堂堂一個高智商種族的族長,既然按照什麼鳥規定來秋陽搞同輩戰爭,應該不會把他一個小嘍囉牽扯其中吧。
程篁皺着眉頭,他現在掌握的信息少得離譜,完全不像是一個被捲到事件核心的男主該有的信息量,而且大都還是基於周圍人沒有撒謊的基礎上作出的猜測,如果黃正澤他們有事情瞞着自己,或者雲烏有事情瞞着自己,那他現在就是一個人界和地獄進行博弈的平臺,黃正澤和雲桐他們以謊言作爲武器,以他爲媒介進行“信息戰”。所以,如果他同時相信所有人拋給他的信息的話,兩方比拼的,就是各自的演技和編造的謊言的真實性,但是如果程篁現在的反應也在他們的計劃之中的話,這就會是一個“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的無止境的套,所以註定工具人程篁肯定是想不明白的。
當然,程篁也有一個很簡單的突破口,那就是給父母打電話或者直接約個車回老家找爺爺,最不濟也可以保證自己的安全,雖然老頭子整天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但程篁相信爺爺還是有幾分真本事的。到時候把他搬出來,相信很多事都迎刃而解。
但是看現在的樣子,黃正澤沒有去找據秋陽市一百公里的爺爺來幫忙,說明爺爺的作用不大,或者跟這件事有着一些距離從而不能插手,似乎像之前黃正澤他們開會時說的規矩那樣,級別高的大佬不能仗着年齡去欺負小輩,否則會有更大的老王八出來插手。
程篁腳下一滯,啊了一聲,隨即自嘲一笑,上回開會的時候明明說過這次任務的成員年齡限制在四十歲以下,老頭子六七十歲,顯然超過了任務年齡限制。
六七十歲,六十歲還是七十歲來着?
程篁嘆了口氣,繼續朝家走去,自己竟然連親爺爺的歲數都不知道。
父母這段時間又在日常性的失聯中,也沒法找他們。
誒?自己老爹多少歲來着?
嘿,管他呢。
找爹媽,找爺爺,這兩條看似很簡單的捷徑在程篁經過考慮之後全部pass,現在只能靠他自己去判斷評估接觸到的信息存真去僞,結合按照黃正澤他們給出的安排,跟雲桐搞好關係,維護和平。
程篁覺得,就按照現在的樣子一步一步走就挺好,因爲在他看來,無論是黃正澤周舒窈吳溪楠,還是孟少龍韓傅他們,都不像是喜歡打鬥的人,很像他遇到的舉猿族,如果能和平的解決問題的話,他們應該是不願意損失人手的。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拿着公費去撩妹,這麼不現實的好事落在他頭上,開心的樂呵就完事了,其他的事自有人去費心,不用他去狗拿耗子搶人飯碗。
想通了及時行樂和自己其實就是個工具人什麼也做不了這兩點後,程篁樂呵呵地輕鬆笑了兩聲,站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在車上給小區經理髮了微信,讓他不用再管房子出租的事。
回到家洗完保溫桶後,一刻不得閒的程公子繼續去上學。
真是忙碌的一天啊,程篁不禁感嘆,對於一個比黃正澤還喜歡摸魚的學生,這麼充實的日子真是不知道多久沒經歷過了,興許上了高中之後就再也沒這麼忙碌過了吧。
騎着破舊的自行車沿着熟悉無比的非機動車道前行,從來不騎快車的程篁跟往常一樣,不停地被穿着各色校服和以各種方式發泄着午後熱氣的學生們頻頻超過。
前方不遠處,一個留着被王燾叫做“馬桶蓋”髮型的初中生,騎着一輛造型很有個性的銀色電動車,以一個非常極限的動作從一輛汽車和一輛電三輪間唰的一下飛速穿過,如一條靈活的鯉魚一個擺尾便消失在車流中,瀟灑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