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樓梯口,從落地窗倒是看到了院子裡另外一個女人走了進來,步履翩躚,很有女主人的樣子。
封煜乘的新婚妻子:蘭紓。
蘭紓來了,時歡想她是不是應該避一下,畢竟……這正主上了門。
她穿工着封煜乘的襯衫站在這裡,像什麼,不要臉的小三?
嗯,大概就是吧。
可她一低眸,就和站在落地窗外蘭紓的眼晴對個正着,蘭紓也是見過一些風浪的人,她有她的沉着冷靜。沒有仇視,也沒有冷笑,可以說是沒有任何表情,就只是看着她。
她把那種犀利的陰沉用最平穩的樣子表現出來。
對方已經發現她,想裝作沒有看到那已經是不可能,於是只有下去。走到沙發處,蘭紓已經外面進來……時歡忽然有一種做小三被抓包的感覺,當然這種感覺很滑稽。
還有她這一身的衣服……似乎更能說明問題,讓人不往*那裡去想都不可能。
傭人過來請安,問她什麼時候吃早餐,時歡回頭客氣的說了一聲等一等……傭人下去,給她們二人一人拿了一杯水過來。
時歡看着這個昔日的朋友,淡道:“如果我開口說讓你坐,顯得我是主你是客,如果我不作聲,這麼一直站着也不太好。”
蘭紓有着和她一樣一頭濃密的黑髮,不同的是蘭紓下襬微卷,顯得風.情,而她是自然垂直,利落優雅。蘭紓也回:“我們倆倒是不用這麼客氣,無論坐着還是站着,該談的一樣要談。”
時歡睡了一晚上,身上很軟,感冒還沒有完全的好,喉嚨還是有些不舒服。她扯過沙上的薄毯,包在身上,拿着水杯,去外面,蘭紓沒有拿水,跟上。她從後面看着時歡的背影,很美,身高腿長。
可是她蘭紓也不差,無論是臉蛋還是身材,怎麼封煜乘對待兩個人的態度相差這麼多,眼裡有掩不去的失落和不甘。
到院子裡,有清風徐來,周圍就是小花園,盆栽和假山石水,右手側就是那溫棚。白天才看得清楚,也並不是沒有玫瑰花,只是很少,有那麼一兩個小花苞,未曾開放。
兩人坐在小圓桌子上,迎着風,衣衫撩擺,這風景本該是極美的,但氣氛不對。
“想談什麼?”
蘭紓坐下,坐姿依然可見幾分豪門大家閨秀的端莊之氣,“你知道幾年前他憑着一張照片就想娶我,我和你說過。”直入主題。
“你說過。”又怎麼,時歡等着她的下文。
“你知道我們結……”過婚麼,後面幾個字蘭紓頓了一下沒有說出來,她不確定時歡知不知道這件事情。按照通常來說,男人做了這樣的事情,是不會告訴一個讓他有好感的女人。
這不是給自己找罪受麼?
可是封煜乘那個人,蘭紓也拿捏不透,畢竟結婚和離婚之間也就相差了一秒,這種事情他都做得出來。所以告訴時歡也不無可能。
時歡沒有接話,悠哉的喝着咖啡,她知道蘭紓想說什麼,就是不接話,無非也就是說他們已經結婚了……
蘭紓頓了一會兒,從喉嚨口裡溢出一絲嘲弄的笑來:“我真是討厭兩個女人搶一個男人的戲碼,尤其我們還是朋友——”
“打斷一下,從你那天把水潑到我腿上開始,我們就不再是朋友。”
“也是。”蘭紓一笑,用另一隻手襯着臉頰,低眸,看向時歡的小腹,有薄毯包着,根本看不到什麼,“懷孕了?”
“……怎麼?”時歡放下茶杯,反問。
“小歡。”蘭紓叫着她以前經常叫的名字,眸光轉爲暗淡,“你離開他吧,你想要什麼我就可以給你什麼,錢、房子。”
時歡的臉上依然是那幅平靜的樣子,好像一點都不意外她會說出這種話來:“你用什麼身份對我說這種話?”封煜乘的什麼?
蘭紓捏了捏手指,她看着時歡的眼晴……她想,她可以睹一把,睹封煜乘沒有把結婚和離婚的事情告訴她。
“他的老婆。”
時歡沒有說話,只是那清美的眸隨着這句話落,而微微垂了幾許,很細小很細小的反應。
“這個身份夠分量麼?我們畢竟也曾經是朋友,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難看。他幾年前想娶我,憑着一張照片……多多少少會有一點好感,所謂食性色,否則也不會選到我。”這話也不知道是在催眠誰,是時歡也是自己。
“現在如約娶了,就算是離婚了,我也是他的……前妻。”後兩個字從牙齒縫裡流出來,她聽到齒輪相碰般的沉重憤恨。
……
院子裡真涼快,樹枝搖曳,在頭頂處沙沙而響……不知道是不是快要下雨了,天氣陰得厲害,以至於讓心裡都變得焦燥不暢,像有塊東西堵着,很是煩燥。
蘭紓已走,她過來好像專門就是讓離開封煜乘,順便來宣示一下自己的優勢和地位。
傭人喊她進去吃早餐,時歡應了聲……起身的瞬間,狂風頓襲,捲起了她身上的薄毯。來勢洶洶,吹進沒有關窗戶的溫棚裡,玫瑰搖擺,難得還有幾朵花黏在小小的枝幹上,搖搖欲墜,不過一分鐘,那些花便像是被璀璨過的一樣,凌亂,狼狽。
傭人跑出來,嘴裡直嘟嚷着,關窗戶。
有一些小窗戶,比較高,她夠不着,時歡過去幫忙。
“謝謝時小姐。”
時歡笑笑。
“少爺對這些玫瑰可寶貴了,這些品種都是從美國空運過來的,所以株株都是精品。大小姐和二少爺都是不能進來的,看得很重要……哎,一個大男人居然這麼喜歡玫瑰花,真是難以想象啊。”傭人阿姨半笑着半開玩笑。
時歡沉默,心裡起了小小的波瀾。
玫瑰,她也喜歡,很喜歡。
兩人一進去,便下起了漂泊大雨,很大,很急。
“對了,你們少爺和二少爺呢?”最主要是小白,去哪裡了。
說曹操,曹操到。
古斯特以一個漂亮的弧線停到了院子裡,雨點打在車頂,啪啪直響。時歡正在喝粥,看到那高大的男人下車,也沒有打傘,懷裡是他的西裝外套包着一坨,很嚴實,身後跟着成墨,幾人冒雨進來。
進玄關,時歡看到從衣服裡伸出一個短短的小手指,戳着封煜乘的下巴,有輕柔的笑聲傳來。
小白?
時歡趕緊起身,走到門口處,封煜乘已經把衣服掀開,小白被他抱着,眼角還有淚水。時歡伸手,他把小白遞給她。
“她怎麼了?”
“發燒。”他落下二字,順便摸了時歡的額頭,沒有燒。
成墨淋得有些溼,這雨來得太突然,上樓換衣服。封煜乘的後背也有一些水漬,他拉着時歡到餐桌前,“先吃飯。”上樓。
“粑粑……粑粑……嗚……”在時歡懷裡的孩子忽然哭了起來,張着手臂對着封煜乘,一幅很怕他又離開她的樣子。
爸爸?
這個稱呼讓時歡整個人都震了兩震!
她怎麼會把封煜乘叫爸爸?
“粑粑……”小白在她懷裡扭着,要下來。
封煜乘只好回頭,往這邊走。時歡試探性的把孩子放下來,小白踉踉蹌蹌的跑去,生怕對方把她拋棄一般。
一跑過去,封煜乘就彎下了腰來,小白就抱住了他的腿,仰頭,求抱。他把她抱起來,柔和道:“去你.媽咪那裡,爸爸去換衣服。”
小白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說些什麼……像是不滿,又像是妥協。
一會兒,封煜乘就把孩子給抱了過來,時歡接過,他又再度上樓,他的後背很溼,衣服貼着他結實的身軀,裡面的肌肉紋理都清晰可見,隨着走動,腰腹上那線條突顯張力與性感。
時歡收回線視,看着懷裡的小白……畢竟是個孩子,剛纔還在捨不得封煜乘,這會兒已經對着食物垂涎欲滴,時歡抽過紙巾來把她眼角的淚水都給擦乾淨,看來是哭過了……
她怎麼會把封煜乘叫作爸爸,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給小白喂白粥喂到一半,成墨來了,穿了一身藍色的浴袍,頭髮稀鬆,胸膛露出一點肉出來,落坐,雙眸眯了眯,倒是很有腔調,傭人給他拿來了早餐。
“小白。”他喚道,長長的手指輕輕的在桌子上叩了一下:“叫爸爸。”
“粑粑……”小白還真聽話,還真的叫了。
時歡:“……”
成墨微笑:“真乖。”
“成公子,這怕是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小白把時月叫媽咪,把我叫爸爸,天經地義。”
“你們在一起了?”
成墨頓了一下,雙眸一抹狡黠的光掠過,“當然,她非我不嫁。”
時歡知道他是在說謊,莫非封煜乘的朋友都是這種厚臉皮?
“小白,到爸爸這兒來。”成墨隔空道。
小白聽懂了,她坐在時歡的懷裡,一手拿手勺子,嘴角還沾着米粒,一雙大眼晴又亮又圓,乾淨澄澈,嘴裡含着粥,搖頭:“不……要……”說出來還是很口齒不清。
“小沒良心的,昨晚誰哄你睡的?”當然他第一次和小朋友睡,處理不當,所以把孩子給感冒了,呃……
時歡瞄着他,成墨收到了這個視線,連忙轉移話題:“據我所知,時小姐好像並沒有結婚,這個孩子是你和你前男友的?”
時歡細微的擰了擰眉,這個問題並不打算回。
“我們一家三口在這裡,你不覺得你很多餘?消失!”沉冷的男聲傳來。
小白一聽到這個聲音嗖地一下就回了頭,那臉蛋一瞬間笑得燦爛至極……兩個眼晴晶亮晶亮的。時歡離她的臉龐很近,所以這種變幻看得十分清楚
她心裡咯噔一下……這是發生什麼了?小白其實並不是一個很容易和人親近的人。和她、和時月都不是那麼親密,現在怎麼……
她想到了那一張照片,小白當成寶貝的那張照片……她倒真是老對着照片喊爸爸,現在是看到真人了。
成墨優雅的切着吐司:“我難道不是你的家人?”繼續吃。
封煜乘的臉色往下沉了沉,還趕不走了……他落坐,輕鬆舒適的家居服,草草的洗了一個澡,頭髮還是溼漉漉的,幾縷從額前掉下來,落在眼前,無端的給他添了一抹猖狂與倨傲。
把小白抱了過來,小白嘻嘻一笑……
成墨看到暗暗嘖了一聲,這後爸當的。
封煜乘倪了他一眼,沉默。
“成公子。”時歡開口,聲音清潤有餘。
成墨擡眸望向她。
“你是不是有事兒,不妨直說。”
成墨好看的脣扯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來,到底是聰明的女人,觀察入微,“你妹妹時月消失了好幾天,無影無蹤,據說是回了老家。很遺憾,我沒有查到你們的老家在哪裡,煩請告知。”到底不是自己的地盤,想找個人,還真是費勁。
封煜乘和小白默默的吃着早餐,未理。
時歡卻是皺了眉頭,時月回了老實,無非也就是父親那裡。
又怎麼了,父親又把她怎麼了,否則……時月不會輕易回去,更不會呆好幾天。
說實話,那個家,她和時月一樣,是一秒鐘就不會多呆。她心思碗轉:“抱歉,若我妹妹對成公子沒有男女之情,我告訴了你地址,豈不是給她增加煩惱,所以我不能說。”
成墨:“……”
時歡吃飽了上樓,她走了幾步,回頭喊小白,小白看了她一眼,小小的微笑了一下,又轉回去吃飯……完全沒有跟她走的意思。
時歡以爲她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會不適應,會吃不好,會吃不好,如今看來,一切都好,是她……想多了。
……
餐廳。
成墨看着時歡消失在樓梯口,他才道:“怎麼,莫非她們的老家還是個不能說的秘密?”
封煜乘緩緩擡頭,眸中那一汪高深莫測:“確實是不能說的秘密,我想……時月這會兒沒準在哪個角落裡療傷?”
“什麼意思?”
“成墨,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樣有一個恩愛善良的父母,這世間畸形家庭大有存在。”上回時歡回到家就受了傷,這回時月回家想必也好不到哪裡去。
或許該把這件事情給解決了,儘快。
……
這個家裡也有女士的衣服,封思玖的,但是兩個人的身高相差十公分,所以沒有一件衣服可以穿。所以時歡只有穿着封煜乘的,然後等着送衣服的來。
她站在樓上看着遠處的風景,想着時月現在會在哪裡,身上必然是有傷的,這一點她可以肯定。
離三個月,還有一個月的時間,而她現在卻連蘭朝陽的邊邊角角都沒有碰觸到。
不多時,一雙手穿過她身體的兩側,把她圈到了他的懷抱當中,清新好聞的味道襲上來,時歡低眸,看到了腰上那有力的手臂。
他輕輕淺淺的呼吸就在臉側,時歡沒有去看他,卻依然能夠感覺到他落在她臉龐上的深邃又緊窒的視線。
“感冒不是沒有好麼,就在這裡吹風?”他說,如陳釀的佳酒,醇厚低沉,穿透她的耳膜,耳後一個灼燙的吻便落在她的腮上。
雨已停,涼風依在,樓下的花草樹木被打得七零八落,透明的溫棚下,星星點點的玫瑰花左搖右搖……她看着那玫瑰花,心裡浮浮沉沉,沒有說話。
幾秒過後,他在她的臉龐上咬了一口,懲罰式的,牙齒颳着她白嫩的皮膚,出現了幾個齒痕:“又不說話?”
他的這個動作讓時歡縮了縮脖子,說話麼……好,那就說吧。
“蘭紓先前來過。”
她以爲他會有什麼意外或者是錯愕之內的……畢竟他們現在是夫妻關係,可是沒有,他沒有任何反應,還是抱着她,下巴在她的臉側,“嗯。”
只是一個寡淡的嗯字,就算是迴應。
時歡轉過來,對着他,露出幾分諷刺,“封煜乘,你們不是結了婚麼?你這樣對待一個和你領過證的女人,你良心能安?!”
雨後很冷,涼風透着沁寒,那光線霧白無神,落在他的瞳孔,如同寶石掉進了深潭,驚.豔燦亮,而沉靜無波瀾。
只是問:“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她告訴你的?”
時歡有一頭漂亮的黑髮,未經任何化學藥品的侵染,此刻迎風而站,髮絲撩擺,妖嬈又清冷,臉龐白希而冷硬,眼晴黑白分明又厭惡排斥,以前她對他的那種眼神,又來了!
男人雙眸暗斂,盯着她,未動。
“我最討厭男人腳踏兩隻船,難道在兩個女人之間流竄,讓你很有成就感麼?”這種話,他以前對她說過,今日再度還給他!
時歡擡腿離開,封煜乘一瞬間就把她抓了回來,盯着她憤懣的臉龐,“我的成就感可不是女人,就如同你的成就感不是來自於男人一樣。”
“是麼?那你爲什麼要結婚?”時歡反問,話一落,就看到了他黑瞳裡那一瞬間凝固的神色,問到點上了麼?
“你說你不玩女人,原來封大總裁說起瞎話來,也一套一套的。”時歡甩開他,出去。
走到門口,身後的人猛然捲了過來,一下子把她摁到了牆壁,他溫熱的手扣住了她的肩膀,那力度絲毫讓時歡沒有逃脫的可能,他用沉黑的眼神鎖着她:“吃醋了?”
“你要聽實話?”時歡的臉龐是美.豔而冷淡,仰頭,直視着他。
封煜乘沒有回,目光漸冷。你要聽實話?這種話一出,那麼下文必然就是會戳人心口窩子。
“我對你本無心,你接近我,處處對我施以霸道,你輕薄我,那一杯酒過後……我們又尚了*。封煜乘,我到現在都不記得那一晚我們到底是怎麼做的,我沒有醉到那個地步,如果你說你沒有做手腳,我不信。”
“你要說你對我好,我沒有辦法反駁,確實……以一個女人的虛榮心來說,你哪一處都能滿足。我應該扒着你,讓你一步都離不開我。可事實上,和你在一起的每一步,我都無法選擇!”
“你對我半個月的無微不至,把我控制在新加坡,目的是什麼?拋開這個不談,你對成墨你想追我,你在我睡着的時候,你說你愛我,一轉眼,你不是一樣娶了別人……我沒有吃醋,我也不喜歡你,可我膈應的慌,你讓我覺得像吃了噁心的東西一樣……”
話到這裡,他捏着她的肩膀猛然用力,一瞬間的疼痛讓時歡沒有說話,眸光掠過,撞進了他如古井般幽深的黑瞳裡,一眼望進去,便沒有出來,似有魔力,吸附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