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泛也沒有將這些內情告訴唐瑜,只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若是賀家有自知之明,吃了閉門羹之後自然不會再上門打擾的。
可惜他料錯了,就在他回到京城之後不久,賀霖又一次上門。
這次一起上門的,還有賀老爺子。
唐泛甚至沒讓人去叫唐瑜出來,便自己接待了他們。
幾人分頭落座,唐泛便笑道:“聽說賀三金榜題名,我還未恭賀伯父,一門兩進士,實在是令人欣羨。”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賀霖的臉色當下便有些不好看。
不過現在唐瑜和賀澄早就不在賀家,唐泛也用不着顧念他的心情了。
賀老爺子笑道:“他們兩個加起來,還不及你這金殿傳臚來得風光,想你年方弱冠就中了進士,如今已經是四品大員,想來唐老弟泉下有知,定該欣慰有加。”
唐泛搖搖頭:“伯父過譽了,四品怎能稱爲大員?別人聽着沒什麼,我自己還臊得慌呢,閒話不提,伯父不是住在香河縣麼,這回忽然上京,又是所爲何事?”
他對賀家想要舉家遷往京城一事故作未知,提也不提。
賀老爺子倒也沒有隱瞞,將韋家後續的風波影響,以及賀軒即將在刑部任職的事情略略說了一下,末了嘆道:“潤青啊,賀家對不住你和老二媳婦,將好好的人兒娶進門,卻弄至今日這等田地,老夫這回上門來,也沒臉要求其它的,只想讓老二和老二媳婦見見面。不管怎麼說,他們終究是夫妻,這樣鬧下去,對他們倆誰也沒有好處,咱們賀唐兩家終究是姻親,總不能同住在京城,卻老死不相往來,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老爺子還是比較會說話的,唐泛也注意到他的姿態明顯又比上回在賀家時低了一些,估計是賀軒將在官場上打聽到的那些事情回去說了一遍。
賀家這次來,自然是爲了修好關係,而不是來結仇的。
唐泛對賀老爺子本身沒什麼意見,就是怎麼都對賀霖看不上眼。
再瞧瞧如今唐瑜自立門戶之後,那間胭脂鋪子愣是被她經營得有聲有色,還掛出“唐氏”的牌子,也不知道唐瑜是怎麼打理的,總而言之,如今不少大戶人家,都樂意到“唐氏”來買胭脂。爲了針對不同的顧客羣,唐瑜似乎還打算另開一間分號,一間用來經營小家碧玉,尋常百姓能夠買得起的胭脂水粉,另外一間則專做高門大戶的生意。
看到能幹的姐姐,再想想這些年她的經歷,唐泛只能說,她嫁給賀霖,實在是被埋沒了。
唐泛聞言笑了笑,慢條斯理地問:“老爺子說得有理,只是這事也不是我說了算,還得看我姐姐的意思。還有,恕我直言,如今賀三都中了進士,姐夫打算何時中舉?”
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賀霖的臉色頓時漲紅,騰地站起來:“你欺人太甚!”
唐泛挑眉:“我怎麼欺人太甚了?我說得不對麼?姐夫,你也老大不小了,科舉沒考中也就算了,難道一輩子要靠賀家養麼?你自己就沒有一個打算?說句不好聽的,賀老爺子不可能照顧你一輩子,將來你要怎麼辦?跟兄弟一起住嗎,還是讓兄弟接濟你?就算你好意思,我唐家女兒也斷拉不下這個臉皮的。先父素來教導我們,人窮可以,但志不能短。姐夫想要接回姐姐也可以,不妨先將我這些問題回答了罷。”
跟唐大人耍嘴皮子,那對方基本都不會有勝算,但大多數時候唐大人都以溫厚待人,連汪直擠兌嘲笑,他也不與其計較,若不是遇見賀霖這種,他也不會口出惡言。
賀霖氣得渾身發抖。
他在來唐家之前,本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但冷不防被唐泛這一通話說下來,依舊感到濃濃的被羞辱感。
“她愛回不回,賀家不缺她這一個人!就算是賀澄,你們也可以帶走,我不稀罕!”憤怒之下,賀霖脫口而出。
唐泛彷彿就等着他這一句話,聞言也不動怒,只點點頭:“如果姐夫真是這樣想,我倒是有個法子。不如將七郎過繼到唐家來,改姓唐,然後姐夫也可以與姐姐和離,如此一來,兩不相干,姐姐和七郎也不會再礙了你的眼了。”
啪的一聲,卻是賀老爺子打了賀霖一巴掌。
賀霖捂着臉,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賀老爺子對唐泛平靜道:“犬子無狀,還請賢侄見諒。”
唐泛嘆了口氣:“伯父,我無意與您爲難,只是你瞧姐夫這般模樣,我敢放心讓我姐姐和外甥與他走麼?若他覺得我欺人太甚,回去之後將火氣轉移到我姐姐和外甥身上,我可不就反而是害了他們?”
話剛說完,門口便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我願意改姓唐!”
衆人望去,就見賀澄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門口,小臉緊繃着,也不知道在外頭偷聽多久了。
“七郎!”沒等賀老爺子他們反應過來,唐泛便臉色微沉訓道:“非禮勿聽,你不是君子噢!”
舅舅的訓斥實在是一點威懾力也沒有,單是最後那個尾音,只能讓賀澄暗暗吐了吐舌頭。
左右都出現了,唐泛也不好讓他再退下,便道:“過來見見你祖父和父親。”
明明是賀澄最親近的兩個人,現在倒被弄得好像客人一樣。
賀澄聽話地邁進屋子,朝着賀老爺子和賀霖中規中矩地行禮:“孫兒見過祖父,孩兒見過父親。”
賀老爺子慈愛地招手要他過來,又摸摸他的腦袋:“七郎長高了,想不想回家?祖父帶你回家。”
賀澄道:“一切有舅父作主,孫兒不敢擅專。”
聽聽這話說的!
賀老爺子有點瞠目結舌,在賀家的時候,賀澄在他印象裡就是個沉默寡言的小孩兒,啥時候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連擅專都冒出來了!
說完這句話,賀澄便走到唐泛身邊,依偎着他,朝祖父與父親望過來。
雖然沒有什麼言語,但那份對唐泛的依戀和親密,卻連賀霖都能看得出來。
這一幕讓他覺得有些刺眼,索性撇開頭去。
賀老爺子卻還記得方纔賀澄說的話:“七郎,你方纔說,你想改姓?”
賀澄點點頭:“是,若是賀家不要我,我願意改姓唐,我想當唐家人。”
小小孩兒畢竟繃不住心事,再如何早熟,也沒三兩句話就破了功。
賀霖聽了這話,只覺得賀澄肯定在唐家受了什麼蠱惑,纔會說出這種話來。
連賀老爺子也皺眉道:“潤青,七郎這話,是他自己的意思?”
言下之意,不是你教唆的?
唐泛也皺起眉頭,他方纔也只是氣一氣賀霖罷了,改姓的事情,他可從來沒有跟賀霖提過。
沒等唐泛說話,賀澄便搶着道:“父親不是不要娘和我了嗎,他方纔明明這麼說的!”
賀老爺子略有尷尬:“七郎,你誤會了,你爹他不是這個意思。”
賀澄睜着烏溜溜的眼睛瞅他:“那是什麼意思?”
賀老爺子:“那是他的氣話……”
賀澄道:“可父親不是很討厭娘和我麼?他不僅要打死我,先前他還說把我們趕出賀家,自生自滅的。”
不要因爲孩子小就以爲什麼話都可以在他們面前說,其實賀澄一樁樁都記在心裡,只不過之前他只看不說,來到京城之後,日日與阿冬相處,受其影響,與其磨練,連體魄也增強不少,早就不是從前那個訥於言語的羞澀孩童了。
依舊用舊眼光來看他的只有賀家人。
賀老爺子搖搖頭:“就算你父親再不是,也還是你的父親,祖父不會讓你們受委屈的。”
賀澄道:“身爲兒女,向父親盡孝是孝道,向母親盡孝也是孝道,母親懷胎十月生下我,比父親更爲辛苦,父親可以再娶再生,母親卻只有我一個,這世間終究是女子吃虧,我自然要多顧着母親一些。還請祖父和父親開恩,放我與母親一條生路罷!”
說罷他撲通一聲跪下來,朝賀老爺子和賀霖苦苦哀求。
賀家二人瞠目結舌地瞧着賀澄聲淚俱下。
在他們心中,若不是有人教唆,向來害羞柔弱的賀家七郎,怎麼會說出這等詭辯歪理?
沒等賀老爺子反應過來,唐泛就將賀澄拉了起來,訓斥道:“一個是你祖父,一個是你親生父親,他們如何會害你!小孩兒從哪裡學來的渾話,還不快向你祖父他們賠罪!”
賀澄兩眼含淚,倔強地咬着下脣不說話。
賀老爺子滿嘴發苦,他萬萬沒想到七郎對父親的印象已經惡劣至此。
誠然,這世間父爲子綱,夫爲妻綱,子女對父母就該盡孝聽從,不能忤逆,但具體情況也要具體分析,如果所有事情都能千篇一律套用律法,早就天下太平了。
像現在,隨着唐泛的平步青雲,唐賀兩家的強弱之勢已經悄然發生了變化。
如果賀家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人家,當然可以不買唐泛的賬,但問題是賀老爺子現在就有兩個兒子在當官,將來可能兒孫也會入仕途,一日在官場,就不可能像孤家寡人那樣誰也不交好。
“罷了,這次是我來得唐突,賢侄勿要見怪,老二媳婦與七郎,承蒙賢侄照料,賀家感激不盡,這次我讓人帶了些東西過來,還請賢侄代爲收下。”
賀老爺子知道這一回是自己弄巧成拙了。
如今的唐泛,已經不是賀家能夠得罪得起的。
他想讓賀霖將唐瑜母子尋回去,本來就是爲了修好關係,不能爲了硬要將他們強行帶回去,反而弄得兩家結仇。
唐泛緩下語氣:“伯父言重了,七郎小兒無心之語,您不必放在心上。”
他端起茶盅,賀老爺子會意,當即起身告辭,帶着兒子離開。
出了唐家的門,賀老爺子禁不住朝隔壁的宅子望了一眼。
聽說那裡就是新封的定安伯,錦衣衛被鎮撫司鎮撫使隋家的宅第,因爲隋、唐兩傢俬交甚密,連房子都買到了一塊兒,比鄰而居,成了通家之好。
這樣好的姻親,怎麼就鬧成這樣了呢,要是當初娶唐瑜的是老三,如今可不就是皆大歡喜了?
想到這裡,再看看面色難看的二兒子,賀老爺子就感到一陣疲憊,得虧他沒有心疾,不然這會兒估計得捂着心口倒下了。
“甘雨,你明日便回老家專心讀書罷,待賀家搬到京城之後,你也不必跟着來了。”賀老爺子忽然道。
“爹,您這是什麼意思!”賀霖不敢置信地望向老父。
賀老爺子沒有作答,直接上了馬車,對跟隨而來的老家人道:“走罷。”
老家人遲疑地看着還在驚愕中的賀霖:“那二老爺……”
賀老爺子:“他沒手沒腳嗎,不會自己走回去?!”
見老爺子發火,老家人也不敢再反駁,趕緊讓車伕駕着馬車走了。
賀霖失魂落魄地走在京城大街上,他沒有弄明白爲何會變成今日這般模樣,妻兒不肯回家,現在連父親也拋下了他。
回老家讀書,賀家的老家可不是在香河縣城,而是在香河縣鄉下,那裡有一座賀家老宅,平日裡只有逢年過節回鄉祭祖纔會回去小住一下,條件自然遠遠比不上縣城。
難道就因爲我考不上一個舉人,便淪落至人人可欺的地步麼!
賀霖悲憤地想道,如同遊魂野鬼一般遊蕩着,滿目繁華皆入不了他的眼。
“不孝啊,不孝啊!竟然有當兒子的打老子,你這是要忤逆嗎!老子要去官府告你!”
前方傳來一陣嚷嚷,賀霖不由擡頭望去。
便見一名形容狼狽的中年漢子赤腳跑了出來,後面追着一名提着棍子的青年。
路人見狀紛紛圍了上去,又聽說是兒子打老子,就都義憤填膺,聽了那老子的話,有的還主動幫忙去叫來巡城士兵。
賀霖原是沒有心思圍觀這種熱鬧的,但眼前的情景使得他想起了自己的處境,他不受控制地邁着腳步上前,聽路人七嘴八舌地指責那兒子的過錯。
那名提着棍子的青年聽到衆人的指責也不生氣,只冷笑一聲,用棍子指着被他追打的中年男人道:“你們可知他是什麼德行!這人成日流連賭坊,也不賺錢養家,只靠我娘一人幹活貼補家用,將我撫養成人,如今我出息了,他倒反過來擺大爺的譜子,要我孝敬於他,這也就罷了,但他竟然還動輒心頭不順便毆打我娘,我打他便是爲了我娘不受欺負,何錯之有!便是告到官府,我也不怕,難道眼看着親爹打親孃便是孝順,我維護親孃便不是孝順了?!”
賀霖心頭一震,耳邊聽着青年的話,再看看那個中年漢子,這一幕似曾相識。
路人聽得他所言,又見中年漢子目光閃爍,便知他所言非虛,大家看着中年漢子的表情都古怪起來,那些原本還想路見不平的人立馬調轉火力指責起他。
中年漢子忍不住跟路人辯駁了幾句,險些沒被衆人的唾沫星子淹沒,只得趕緊溜之大吉。
這不過是一段小小的插曲,伴隨着兩名當事人的離開,人羣也很快散去。
但賀霖雙腳卻猶如千斤之重,完全邁不開腳步。
想想唐瑜離開賀家時決絕的面容,想想唐泛翻臉不認人的冷淡,再想想親生兒子當着他的面說自己想改姓的堅定,他心中的驚濤駭浪彷彿隨着方纔的場景而完全掀起,久久無法平靜。
難道他錯了嗎?
不,他沒錯!
考不中科舉是他時運不濟,非他之過,那些人不過是攀高踩低,連帶賀澄也被唐泛帶得一張勢利眼,連自己父親都不認了,是賀澄大不孝。
可如果他沒有錯,爲什麼連親爹都對他棄之不顧?
爲什麼所有人都說他錯了,都棄他而去?
賀霖的臉上盡是迷茫。
就在他流連街頭之時,在唐家,卻有着另一番對話。
“毛毛,你不必讓人去演這麼一出的,他早已執迷不悟,一心深陷下去,便是有再多的人去點醒他,他也不會醒過來。”唐瑜嘆了口氣。
她想來是對賀霖徹底失望了,否則不至於連面都不露,完全不見賀家人。
唐泛笑了笑:“我不是爲了賀二,是爲了七郎。他是個好孩子,總不能讓他真去改姓吧,你別看他現在說得堅決,心裡肯定還是希望有父親疼愛的。賀二若能幡然悔悟,自然再好不過,若是不能,也免得七郎留下遺憾。”
唐瑜顯然不想多談這件事,她如今關心的,是另外一樁。
“毛毛,你如今也不是毛頭小子了,論理早該成親,你看賀三與你年齡相仿,卻已經有一兒一女,你難道就沒有什麼想法麼?還是說,你心中早就有了人?”
唐泛一愣,不知怎的,聽到這句話,隋州的身影居然會模糊地從眼前閃過。
他搖搖頭,像是要甩掉幻覺似的:“姐,你想到哪兒去了,我三不五時便是天南地北地跑,哪裡會有心上人了?”
唐瑜:“上次不是有跟你們回來的那位杜姑娘麼?”
唐泛:“那是人家盧衍的妻子!”
唐瑜憂心忡忡:“可我聽說你們也曾孤男寡女相處過的,是不是她看上了盧衍,看不上你,所以你……”
孤男寡女在威寧海子吃沙子麼,當時任誰都是灰頭土臉滿身血污,就這都能產生情愫那也是奇了!
唐泛有點無語:“姐,你這都是從哪兒聽來的,別壞了人家的名聲,杜姑娘如今已經是盧家娘子了,可別害他們夫妻失和!”
唐瑜嗔怪:“你當我沒點分寸麼,我是私底下聽廣川說的,他的爲人又怎會四處亂傳,那你告訴姐姐,到底有沒有這回事?”
隋廣川你到底都跟我姐說了什麼!
唐泛一字一頓:“真、沒、有!”
唐瑜半信半疑:“若是沒有,你心儀的是哪家姑娘?”
唐泛沒好氣:“你弟弟一表人才,誰都看不上!”
唐瑜被逗得咯咯直笑:“我家弟弟確實是一表人才,不過你若是再蹉跎下去,就當真沒人要了。”
她忽然啊了一聲:“難不成,你喜歡廣川家的妹妹?聽說她如今也到了適婚之齡呢!”
唐泛:“……”
他先前還以爲隋州喜歡阿冬,這就輪到姐姐以爲自己喜歡隋州的妹妹了,這算不算報應?
唐泛嘆了口氣:“沒有,姐,你就別操心了,這事我心中有分寸。”
唐瑜蹙眉:“你是不是有什麼顧慮,難道連姐姐都不能說嗎?”
她開始擔心弟弟寡人有疾不敢明說了。
在唐泛這個年紀,不成親的確是有點奇怪的事情。
不過也算不得什麼,官場上大家抓把柄,一般都是從孝期同房,孝期作樂之類的內容上來攻擊對手,沒有成親這一條壓根就算不上什麼。
在江南,同樣也有那等自詡風流的名士,沒有正妻,卻坐擁不少美妾,這並非新鮮事。
只不過唐大人連美妾都沒有罷了,所以別人若想找他一點私生活上的弱點來攻擊,恐怕只能找“嗜好美食,幾誤公事”諸如此類的了。
唐泛看出她的想法,有點啼笑皆非。
他靈光一閃:“廣川娶我就娶!”
唐瑜蹙眉:“這又與他有何關係?”
唐泛語重心長:“姐你想啊,廣川比我還大上兩歲呢,如今也還未婚,我倆雖非親兄弟,卻早已情同手足,正所謂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怎麼忍心自己娶妻,卻眼看着他孤零零一個人?你也知道,他與家中關係平平,只怕是他父母幫他挑的人,他都不滿意,才蹉跎至今的,你若是有好人選,不妨先幫廣川相看相看,等他成了親,我也就放心了。”
唐瑜遲疑道:“可他是聖上欽封的定安伯,又是太后娘娘的侄孫,應該有人作主纔是,哪裡輪得到我來相看?”
唐泛笑道:“我的好姐姐,你還不明白麼,太后與陛下幫他相看的,必然都是些高門貴女,廣川那樣的性子,與驕矜的大家閨秀如何能琴瑟和鳴?”
唐瑜點點頭:“那倒也是,虧得你事事想着他,好罷,那你找空問一問他,看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子,我也好幫他相看。”
唐泛眨眼:“還是你自己問他罷,我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姐你是過來人,肯定知道要問些什麼,反正你也是他姐姐,不用避嫌的。”
唐瑜白了他一眼:“真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
這就算是應下來了。
唐大人悄悄鬆了口氣,心想總算將燙手山芋丟了出去。
不管怎樣,唐泛總有種坑了隋州的感覺。
當天晚上,像往常一樣,唐瑜她們在唐家吃,他則回隔壁吃飯。
看着飯桌上擺着的好幾個菜,全都是自己喜歡的菜,唐大人更是莫名心虛起來,一頓飯吃下來就忍不住看了隋州好幾趟。
隋州又不是死人,怎會沒有感覺?
他不動聲色地放下碗筷:“是不是有事?”
唐泛乾笑:“沒有啊。”
隋州眯起眼。
被對方注視了片刻,唐泛投降了:“姐姐要我成親,我說我不急,讓她先幫你相看。”
隋州:“喔。”
他這樣平靜,唐泛反倒不安起來:“你,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子,我可以幫你跟我姐說。”
隋州:“我上次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唐泛輕咳一聲:“記得,不過在我心中,你就如我兄弟一般,你說的事情,我想……我可能無法接受。”
隋州點點頭:“我知道了,我會早日成親的。”
唐泛沒料想他竟然如此乾脆,連糾纏猶豫發怒悲痛都半點沒有,呆了一呆,才反應過來:“那我讓姐姐幫你……”
隋州打斷他:“不用了,其實家中已經爲我相中一位。”
啊?
唐泛又是一呆:“是誰?”
隋州:“喬家表妹。”
唐泛:“你舅父不是已經爲她定好人家了麼?”
隋州:“沒有,她一心傾慕於我,我舅父拗不過她,最終也答應了。”
唐泛:“……”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夠用,嘴巴張張合合,最終只能憋出一句:“那你們打算什麼時候成親?”
隋州笑了一下,眼底冰冷盡褪,竟然露出些許溫柔之色來:“明年罷,畢竟要多些時日準備,我舅父也捨不得她匆匆忙忙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