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原以一種老派學究的方式超乎尋常地堅持着,方式笨拙,再加上人品問題,惹得羅瑞安滿臉憎惡。但就是這樣不那麼聰明的人,一旦下定決心鑽進牛角尖,旁人還真就拿他沒辦法。
果然羅瑞安不再堅持,轉過身去沉默地帶着邢原往廠房裡走。
羅奇突然想起別人記憶中關於廢棄廠房的那一幕,霎時間混着木頭粉末的潮溼空氣,濃烈的血腥味都重新浮現在羅奇的記憶裡,他一時有些不舒服。
邢原眼中的破敗廠房,也沒能讓邢原自己太舒服。羅奇感覺得到邢原的心跳在加速,血壓在升高。
羅瑞安在廠房門口停了下來,羅奇感到了邢原的意識裡掠過一陣膽怯,停在門口的一瞬間邢原幾乎要轉身逃跑了。
羅奇驚訝地體會着邢原天人交戰的過程,羅瑞安轉過頭來望着他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羅奇意識到他的老爸異常地擅長控制別人,他對於人的情緒變化有着超乎尋常的敏感。
“要麼我說,眼不見心不煩。”羅瑞安笑道,溫和地引誘着邢原,“他們買咖啡回來了,想去喝點嗎?天有點太悶熱了,我讓他們捎了冰拿鐵回來。”
邢原的手心出汗了,羅奇體會到一陣嫉妒,他禁不住吃了一驚。那是邢原對羅瑞安的嫉妒,嫉妒他總是從容體面,長得也更好,像個體面的法師。
這陣嫉妒又被強行壓制了回去,羅奇忍不住開始感慨人心的複雜,壓回嫉妒的是一種莊嚴的情緒,這種情緒甚至帶來了強大的力量,成功地控制住了膽怯、退縮和猶豫。
爲了不給自己再一次猶豫的機會,他猛地大步向前,經過羅瑞安的時候,邢原用肩膀撞開了他,羅奇從邢原的心裡品出了一絲細微的勝利的甘甜。哪怕這個勝利小到只是抵抗住了羅瑞安給他的壓力,以及有機會把羅瑞安撞到一邊去。
羅瑞安知趣地退開了一步,給他讓了路,他拉開了廠房的大門。
門後是車間外頭的一間門廳,原來大概不是用來安裝車牀機械的,沒有車間那麼寬敞,大約只有五六十米,中間擺着一張桌子。房間的窗戶大部分被人用木板釘死了,屋裡光線昏暗,房門猛然被打開,圍坐在桌邊的一圈人彷彿吃了一驚,齊刷刷地轉過頭來看他。
羅奇差點忘了自己正在別人的意識裡窺探一段記憶,要是他能摔倒的話,他現在肯定已經左腳絆右腳,把自己絆倒在屋門口。
不過邢原也沒比他強多少,照樣後退一步,差點坐倒在地上。“什……什麼?人?”
“開什麼玩笑?”羅瑞安說道,“你看準了再說!”
邢原混亂地對着焦距,這一次羅奇看得更清楚了,那些人形的東西沒有明顯的面部器官。它們雖然看起來像人,坐姿也與人類相似,大小形體都與人類接近,但是它們的身體表面覆蓋着堅硬的甲殼,細看它們更像是昆蟲。
它們的面部籠罩在同樣堅硬的甲殼下,羅奇沒看到眼形的器官,懷疑它們能夠感光,但並不一定是依靠視覺神經來看世界的,許多捲曲的柔軟觸鬚從它們的面甲下面伸了出來,在空中伸展着,有些溼噠噠的。
羅奇有點想吐,他想到了異形,這些玩意應該是惡夢裡纔會出現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