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關東三省地方,凡是出遠門的,必定少不了馬匹牲口代步,因爲路程迢遠,如果沒有一匹快馬,那裡能夠應付得來?難道靠兩條腿走路嗎?
所以馬匹簡直是出外人的第二生命,葛雷石金郎等四小俠只顧入林搜索伏敵,卻忘記了派人看守馬匹,所以他一聽見了林外馬嘶聲響,立時知道不妙,也不顧得搜索敵人,馬上由樹頂跳落平地,直向林外奔去,果然不出所料,他們剛纔跑出林口,便看見虞秀瓊騎的風雷豹,正在飛蹄揚鬣,和幾個賊人鬥做一團!
劫奪馬匹的賊人一共有四個,全是黑衣黑褲,短裝打扮的壯年漢子,手執明晃晃的利刃,繞出林前,打算把葛雷四人的坐馬劫了,這樣一來,他們即使在樹林裡得了便宜,打勝回來,因爲丟了坐馬,也要得不償失,連回去也成問題!
哪知道葛雷等四人的坐馬,都是關外名駒,凡是好的馬匹,一定會認主人,決不受陌生人的羈勒,尤其是虞秀瓊騎的這匹風雷豹馬,最能擇主,生性剛烈,哪裡肯服服帖帖的,被人劫奪而去呢?
一個瘦長麻面的賊人,剛纔走到它的面前,風雷豹馬央然一聲長嘶,飛起後蹄一蹴,這賊人出其不意,吃那馬匹一蹄踢倒,骨碌碌的直滾出去!
其餘三個賊人不禁大驚,馬上揮刀上前,就要脅迫風雷豹馬就範,如果再不聽話,索性把它殺了,那知道風雷豹馬的心性,比起人類還要靈慧,它一邊連聲咆哮,通知林內主人並且招呼同伴三馬逃走,一邊前聳後跳,躍蹄亂踏,跟那三個賊人相鬥,那麻面長身漢子躺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了!
原來他小腹下被風雷豹馬踢了一蹄,重傷內腑,痛暈過去,哪裡能夠掙扎起來呢?
這三個賊黨把風雷豹馬恨入骨髓,三把刀潑風也似的,而風雷豹馬卻像怒龍一般,團團打轉,滑溜異常,賊人手裡單刀別想把它砍着,而且它還不時抽出空隙,空飛一蹄向賊人兜胸打去,嚇得他們連閃不迭,人馬相鬥了幾十個回合,三個賊人非但收拾一匹馬不了,反而被它迫得團團亂轉,人馬正在相持不下的時候,葛雷等四小俠已經由樹林裡衝出來了!
小俠葛雷看見賊人要劫奪自己的坐馬,不禁勃然大怒,一抖雙龍金絲如意扣直搶出去,高聲大喝道:“鼠賊要想偷馬嗎?把腦袋留下來!”
三個賊黨知道葛雷的厲害,看見小俠出來,嚇得魂飛魄散!急忙轉身逃走,虞家姐妹也跟着跑出來,看見賊人逃跑,那裡肯放?
姊妹二人雙雙手一揚,梅花針似連珠一般發出去,葛雷也把鴛鴦彈打來,虞家姐妹的梅花針,射中兩賊人的後腦枕,深嵌入腦,當堂嗚呼喪命!
葛雷的鴛鴦彈更加厲害,第一彈打中賊人面頰,幾乎把左半邊面打歪,第二粒打中太陽穴,正中要害,哪裡還活命呢?
三個賊人跌倒在地,變了三個屍首,只剩下一個傷重未死的麻面漢子,躺在地上輾轉呻吟,葛雷把賊人肅清了之後,便吩咐石金郎看守馬匹,葛雷和虞家姐妹三個再入樹林裡,搜索伏敵,哪知道他們二人入林搜索敵人時,剛纔發暗器的幾個賊人半個也不見了!葛雷搜了一陣,不見有人,只好翻身出去。
這場惡戰這樣的結果,賊黨方面一共死傷了五個人,林內一個,林外四個,葛雷走到那被風雷豹馬踢倒,傷而未死的賊人跟前,拔出明晃晃的匕首來,踢他一腳,方纔喝道:
“你這賊子聽着,你幾個是不是頭道溝山嶺強盜?奉了塞北四龍命令,來邀截我們的呢?除了你之外,還有多少黨羽,快說?”
那麻面漢子內腑已傷,十分沉重,只發出微弱的呻吟聲來,叫道:
“我我……我叫錢元,外號叫金錢豹……”吐了一大口鮮血來,兩腳伸了幾伸,便自嗚呼喪命!
葛雷看見賊人還未把話說完,便自死去,覺得十分失望,不過這姓錢的賊人已經死去,沒有活口招供,也是無可奈何,他便揮手入百寶袋裡取出江湖化骨藥散來,彈在這幾個屍首的頸項上,只要過三個時辰工夫,屍首便自溶化,變成一攤黃水,葛雷和石金郎虞家姐妹一同上騎,快馬加鞭,直向二道溝山嶺跑去,不過他們在玉虎山下這一耽擱,阻誤了差不多兩個時辰的時間,跑不出十里路,天色已經黑下來,葛雷等四人下了馬,虞家雙鳳姐妹說道:
“葛師弟,這裡前不挨襯,後不着店,一望莽莽荒林,到哪裡住宿去呢?”
葛雷笑道:
“荒林野嶺,哪有住宿地方?唯一方法,就是找兩株樹,爬了上去,把馬匹綁在樹下,過它一晚便了!”
虞家雙鳳恍然大悟,他們四個挑了兩株三丈參高的老柏樹,葛雷和石金郎上左邊一株,虞家雙鳳卻爬上右邊一株這兩株柏樹枝濃葉密,枝椏空闊,樹椏中間堆滿了枯了樹葉,勝似一張搖牀,馬匹綁在樹下大家正要睡覺,石金郎忽然叫道:
“各位留神,我們要不要留一個人巡更守夜,抑或四個人一齊睡覺。”
虞家雙鳳瞿然醒悟道:
“哦!我們幾乎忘記了,還是分上下更守夜吧!”
他們四個決定以三更爲界限,虞家雙鳳守上半夜,即是由初更起,守到天亮,商議好後,虞家雙鳳精神奕奕的坐在樹杈裡,葛石二人卻側身呼呼睡覺。
有話便長,沒話便短,過了半晚,樹林裡除了間中傳來一兩聲狼嗥之外,便自沉寂如死,半點聲息也沒有了,虞家雙鳳由樹枝間隙裡仰望天空,眼看北斗星的斗柄,漸向東移,知道三更時候已經來到,便喊醒葛石二人,起來替夜,自己睡覺。
葛雷是個練習內功的人,不管日間怎樣疲倦,到了晚上,只要休息兩三個時辰,便自精神突爽,葛雷坐在樹枝上,舉目四看,只見一片森林,全是黑壓壓的,只有談月寒光,映入樹林罷了,經過樹枝一節,映在地上,變成無數細碎月影,因風搖動,蔚成佳趣,他們坐在樹上,等候天色放明,葛雷因爲由三更到天明,還有一段長久的時候,便在樹上盤膝打坐,運用起禪功來,這種禪功是和尚坐禪的功夫,運用起來,真和老僧入定般,心境空明,靈臺澄明,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雜念,葛雷運用禪功,由三更坐到五更時候,忽然聽見遠處的樹林裡,戛戛幾聲,傳來五六聲夜梟的啼叫!
如果換了別人,一定不以爲意,可是葛雷是個極端小心精明的人,他聽了夜梟帶叫,不禁突然醒悟過來,本來夜梟又名叫貓頭鷹,是一種禽獸類,晝伏夜出,日間躲藏在樹洞裡,看不見半點東西,即使有人由洞裡把它捉了出來,也不能夠飛逃,因爲它在陽光廂耀之下,活像瞎子一般,哪裡能夠飛逃呢?
可是一到晚上,便不同了,它的眼睛如同貓眼一般,越是睜得明亮,真個明辨秋毫,不論林中宿鳥或是小獸,別想逃出它的眼光利爪之下。
這種梟鳥在覓食時,看見移動的物體,立即戛戛亂叫,貓頭鷹的鳴聲十分淒厲,弱鳥和小獸一聽見了它的叫聲,立即嚇得心驚膽震,戰戰兢兢,匍匐不動,任由它抓去撕吃!這次他聽見夜梟啼叫,十分急驟,分明是有人由樹林裡滑行而來。
他急忙一拉石金郎的衣袖,石金郎立即會意,他們兩個伏倒在枝椏裡目光下視,袖藏暗器,嚴陣以待,果然不出所料,他兩個伏倒不到兩三盞茶的工夫,樹林裡果然現出敵人來了!
這幾個敵人十分古怪,全身黑色夜行衣褲,頭上和腰背後,插滿了樹枝和樹葉,如果蹲在茂草裡面,真個跟草樹混爲一色,不能辨認,葛雷暗中一點敵人數目,總共是七個人,每個都是同一裝束,同樣地用草樹掩護,他們幾個蛇行匍匐,來到四人棲身的樹邊,還有八九丈路,便戛然停止了,這是爲何?
原來虞秀瓊乘坐那匹風雷豹馬,本來是在睡眠之中,這時大概聽見了陌生的腳步時,霍地站立起來,雙耳直豎,睜開一雙精光閃閃的大眼,口裡低低一聲長嘶!
幾個敵人看見風雷豹馬醒覺,立即分散開來,各自把手一揚,幾道寒光破空射出,直向風雷豹馬身上打到,葛石兩小俠不禁大驚!
因爲七個賊人,總共打出十二三件器暗器,風雷豹馬縱然通靈,今回也恐怕難免傷害哩!
哪知道世間上事情,往往出人意料之外!賊人暗器才一打出,風雷豹立即把頭一甩,卜地掙斷了綁樹的繮繩,全身倒向地上,打一個滾,那十幾件暗器,大部分打在樹上,小部分走了空隙,穿入草叢裡,只有一支袖箭,打在石金郎乘坐那匹菊花青馬的後跨,那馬由睡夢中甦醒過來,嘶的一聲長叫,葛雷金郎高聲大喝:
“鼠賊往哪裡走!”雙雙把身一聳,刷刷,跳落平地,直向這七個賊人撲去!
賊人似乎知道葛雷石金郎兩人的厲害,轟然一聲,一窩蜂似的選入樹林裡,石金郎一晃折鐵雙刀就要直追下去,葛雷叫道:
“師弟不要追趕,你難道忘記了逢林莫入的戒條嗎?”
石金郎方始突然大悟過來,黑夜的叢林裡,最容易受人暗算,他便止步不追了,葛雷回到樹下,看見那匹菊青馬,後胯中了一袖箭,不住咆哮亂跳,虞家雙鳳在這時候也驚醒過來了,她兩個由樹上跳了下來,問發生甚麼事?
石金郎把經過匆匆說了,虞家雙鳳異口同聲道:
“惡賊這樣可惡,二位師弟爲甚麼輕易放過他!不繼續銜尾追擊呢?”
葛雷說道:
“逢林莫入,何況在這三更半夜的時候,萬一中了敵人埋伏,如何是好?所以不能不審慎從事,好在我們也沒有甚麼損傷,只是石師弟的馬,被他射了一箭罷了!”
葛雷說着把菊花青馬後胯的箭起出來,給它敷上了金創藥,那馬敷了藥後,疼痛漸止,不再咆哮亂跳,四個人就在樹下守到天明,方纔繼續進發。
大家在馬背上,策馬而行,虞家雙鳳說道:
“葛師弟,我們在沿路上一共受了賊人兩次襲擊,雖然沒有受到甚麼損傷,畢竟也是討厭,不過我明敵暗,始終沒法子奈得他何,還是想法子把他引誘出來,一舉殲滅,不勝似在旅途上,終日提心吊膽嗎?”
葛雷沉吟了一陣,說道:
“兩位師姊所說未嘗不對,可是賊人卻是狡詐得很,如果
用尋常的方法,不容易把他引誘出來,非要另出奇計不可呢!”
虞家雙鳳正要問他有甚麼奇計,石金郎卻是顯得不耐煩,說道:
“還引什麼,我們就快要到二道溝山嶺了!”
葛雷聽了石金郎這句話,似乎醒悟過來,說道:
“不錯,我們就快要到二道溝山嶺了,照我猜想,一路上跟我們作對爲難的傢伙,不過是小毛賊之流,如果獨角龍呼延慶有心求賢,必定搶先我們一步到二道溝山嶺去,我們到時豈不是可以同他正面遇着,展開正式決鬥嗎?”
虞家雙鳳聽了這幾句話,一想也是,便不再堅持引誘敵人的主張了,四個人四匹馬,在森林裡面奔馳了一整天,到第二晨早,果然到達了二道溝山嶺!
四小俠還是破題兒第一次到二道溝,他們來到山下一看,只見這裡一脈山形,十分險峻,比起頭道溝山嶺還要峻峭,最令人驚心觸目的,還是一望無盡的森林黑壓壓的,覆壓數百里,暗無天日,一眼望去,無涯無際!如果呼延慶躲在林裡襲擊自己,卻是值得考慮一件事呢!
石金郎看了這一片無盡的森林,便向葛雷問道:
“師兄,這裡地形如此險惡,我們怎樣進林,先找着懶道人,還是跟呼延慶交戰?”
葛雷搖頭說道:
“現在還說不定,總之見機行事便了!”
幾個人策馬上山,就要深入叢林,石金郎道:
“上次白華峰兄妹深入叢林,還要結繩爲記,斬伐木標,饒是這樣,也幾乎迷失了出路,我們怎樣入內呢?”
葛雷笑道:
“師弟有所不知了,我當年跟隨着恩師老人家深入外興安嶺,興安嶺的森林比起這裡還要險惡得多,我們也不會迷失過一次路,跟我來吧!包準你不會迷路!”
石金郎便問葛雷有甚麼把握出入森林,不會迷路,葛雷笑道:
“這個理由十分簡單,一個人只要膽大心細,便無往而不勝,我初時跟師傅橫貫內興安嶺,看見幾百里的森林,暗無天日,不由害怕起來,師傅老人家卻是夷然無所事事的帶我進去,不到幾天工夫,便自橫過山嶺,由森林裡走了出來,卻不見他迷路,我當時覺得十分奇怪,便問師傅老人家是不是神仙,不然的話,怎會未卜先知,沒有迷失路徑呢?
師傅當時對我笑問這幾天內,可有沒有看到他老人家有甚麼特殊動作,我沉思了一陣,便向師傅說這幾天沒有覺得他老人家有甚麼特異舉止,不過每天到中午或是傍晚,必定揀擇定一株大樹,用雙手四面摸一遭罷了,師傅大笑起來,他說我爲人十分精明,解釋自己要摸樹的理由。
原來凡是行走森林迷失路途的,完全是不知方向,比如你決定由南面走到北面,但是一進入森林裡,看萬巨木成陣,陰沉沉的,一望無涯,不禁心慌起來!轉得幾轉,連來路也迷失,便分不出東南西北方向,這樣便迷路了,所以走森林的,首先要心神鎮定,認清方向,比如走到不辨方向的所在,就要用手摸摸樹身,比如上午時候,太陽曬入樹林裡,一株合抱不交的參天古樹,它受曬的地方一定是東面,所以樹幹比較滾熱的一邊,就是東方,比較陰涼的一邊就是西方,這樣一來,便不怕迷失方向了,可是過了晌午,日影偏西時候,方向又不同了,樹幹比較滾熱的是西方,陰涼的是東方,這樣一來,南北兩個方向也可以由此類推出來,四個方向既然分明,又哪裡有迷失道路之理呢?
我聽了師傅這番話,方纔知道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以後行走森林,便不怕迷失路哩!”
虞家雙鳳聽了葛雷這一番話,覺得十分慨嘆!
石金郎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他向葛雷說道:
“小師兄,我們深入樹林,這幾匹馬怎樣?難道由它放在林外不成?”
葛雷說道:
“放在樹林外面,哪裡可行?這番不比上次,我們牽馬入林便了!”
虞家雙鳳皺了一皺秀眉,因爲牽馬入林,十分阻手礙腳,如果遇到林木叢雜,馬匹不能夠通過的地方,又怎樣呢?
葛雷是個乖巧的人,已經明白她的意思,便笑說道:
“二位師姊不用擔心入樹林裡,阻手礙腳,凡是年歲越久的森林,它裡面的道路越加好走,因爲樹木不能沒有陽光,別看它是靜寂不動的東西,卻自然會分散開來,接受陽光雨露,除了藤蔓之外,決不會密扎扎的,擠在一起,所以唯走一層,決用不着擔心,大師姊的風雷豹馬耳目靈警,普通賊人決不能夠近得了它的身邊,說句實在話,它比起一個人還要得力哩!”
雙鳳姊妹經過葛雷這樣一說,方纔釋然,一行四個俠士便牽馬入林了,果然不出所料,這一座森林在外表看出密麻麻的,暗無天日,可是一到林內,卻是巨木成陣,疏落有致,陽光下漏,時見雲白天青,空氣清新,令人心腦俱爽,石金郎顧而大樂,他向葛雷笑道:
“妙哉!我起先以爲森林怎樣難走,那知道這樣寫意,森林中別有天地哩!”
他剛纔說到這一句,風雷豹突然昂起頭來,嘶的一聲長叫!
風雷豹馬這樣一叫,石金郎不禁愕然,說時遲,那時快,刺斜裡刷的一響,飛來一支雁翎狼牙箭,拍拍,不偏不歪,射在一株大樹幹上。
石金郎大叫一聲:“有賊!”四個人同時伏在地上。
說也奇怪,射過這一箭後,樹林中沒有別的動靜了,也不見有其他的箭陸續射出來,葛雷站起身子一看,只見箭尾結了一幅白布,白布上面還有黑字,葛雷一聳身軀,把箭由樹幹上拔了下來,將白布抖開一看,只見布上歪歪斜斜,寫了幾行黑字,內文竟是:
箭示葛雷小輩,汝既來二道溝山嶺送死,我兄弟大表歡迎,今夜三鼓月圓,東行十里,有空地一片,可作決生死場,屆時務要赴約,畏避者非丈夫也。
塞北四龍謹白
字跡十分粗劣,句語也很俚語,一望而知,是出自塞北四龍的手筆,葛雷接在手裡,給各人看了一遍,不禁哈哈大笑說道:
“果然不出所料,呼延慶這一班狗賊,真個的先我們一步到了,我們正要找他相鬥,他居然先找我們,正所謂求之不得,來來來,我們準備今天晚上大開殺戒吧!”
虞秀瓊比較心細,她向葛雷說道:
“葛師弟,我們得要留神,塞北四龍本頓,決不會是我們的對手,他居然向我們明目張膽的約戰,這一件事非常不近人情,我們得留神哩!”
俗語說得好,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百慮,必有一得,葛雷過去和塞北六龍交戰,一向順利慣了,上次出入頭道溝山嶺,如入無人之境,未免有些瞧敵人不起,以爲黔驢之技,不過如是,他聽了虞秀瓊的話,不禁哂然說道:
“師姊也太過慮了,像呼延慶這一類狗也似的賊人,任他用盡陰謀詭計,技倆也不外如是,過去他在叢林裡向我們兩次的襲擊,結果不是歸於失敗,賠了夫人又折兵嗎?我們來到這裡,當然憑着一身本領,任他明槍也好,暗箭也好,在我們的立場,不外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虞秀瓊看見葛雷滿懷瞧不起敵人的神氣,知道他犯了武家大忌,凡驕敵者必敗,女俠本來打算勸葛雷幾句,可是她知道小俠客天性剛愎,嫉惡如仇,勸他未必入耳,還是到適當時機再說罷了,大家就在樹林裡面坐下,取出乾糧,席地而坐吃了一頓,不經不覺,紅日西沉,餘暉散盡,月升東林,一輪皓月大放清光,把樹林照得亮同日晝,葛雷一看月色,霍然起立說道:
“現在,是初更時候了,大好月華,正是殺敵良宵,由這裡到目的地,大概要走兩個更次,起程去吧!”一行四人牽着坐馬,直向東面進發。
在虞家姊妹的心目中,以爲塞北四龍一班賊人,少不免重施故技,會在森林設伏,沿途向自己展開突襲,哪知道出乎意料之外!
他們一路上竟然十分平安,風不鳴草不動,別說發現賊人,連半個影子也沒有!
虞家雙鳳覺得十分詫異,行行復行行,男女四俠不經不覺走了十多里路,果然不出所料,這裡森林突然開展,現出一片平陽空地,足有十畝方圓,這空地略成一個馬蹄形,四面環繞着密壓壓的林木,明月映下,霜華如染,四俠剛纔走到空地邊緣,西面的密林裡,突然一聲吶喊,現出十幾個火把來,樹林中陸陸續續走出三四十個賊人,一色青布包頭,短衣抄扎手提着明晃晃兵刃,羣星捧月也似的,擁出兩個盜魁,一個濃眉巨目,虯髯繞頰,一個鷹鼻暴眼,面如鍋底,這兩個賊酋在男女四俠的眼內,並不陌生,正是塞北四龍首領,獨角龍呼延慶和鐵背龍靳永嶽!
葛雷久經大敵,閱歷過許多驚險的場面,所以鎮定如恆,呼延慶高聲大喝道:“兀那幾個小狗男女,趕快上來!”
葛雷用手按了按腰間纏着的雙龍金絲如意扣,越步上前喝道:
“風子嶺漏網之魚,六龍莊喪家之犬,逃生之後,還不洗心革面,繼續橫行作惡,今天這片叢林,就是你葬身之地!”
呼延慶哈哈猙笑道:
“小狗不要猖狂,你不過託着龍江釣叟老鬼一塊招牌罷了,過去我們兩次吃虧,不是技不如你,不外是你們利用官府力量罷了,今日這片森林,不用說是官府,連皇帝老子也管不到,正好跟你明刀明槍決個勝負,小狗只管上來吧!”
葛雷勃然大怒,就要把兵刃抖出來,虞秀雯已經一晃雙刀跳了出來,高聲叫道:
“葛師弟,把這一場讓我,等我打頭陣,親手報父仇吧!”
小俠葛雷霍地向後一退,讓虞秀雯出陣,虞秀雯手揮雙刀,向呼延慶靳永嶽兩人一指,就要發話,呼延慶卻用手向林裡一招叫道:“熊賢弟出來!”
樹林裡火光一閃,竄出一個人來,這人是個身材五短的漢子,使一柄軌把翅尖刀,他是呼延慶新近收羅得的黨羽,姓熊名福,外號叫短腳虎,是關東有名的悍賊,他一溜煙也似的撲向虞秀雯,更不打話,翹尖刀向外一展,用個“橫掃千軍”之勢,猛向虞秀雯下三路砍到,虞秀雯急不迭忙,把雙刀交叉“鐵鎖橫舟”,向着下面一封,叮噹,三口刀撞在一處,黑夜中噴出火星,虞秀雯覺得手腕震了一震,覺得這個賊人膂力很不弱,立即把身一塌,用個“梅花落地”的招式,雙刀匝地平鋪,直掃熊福腿胚,矮腳虎身法矯捷,“金鯉穿波”,托地向外一跳,避過雙刀,他霍地一翻身,展開一手七星刀來,七星刀是崩、挑、截、砍、撩、抹、勾七個訣,專門跳前竄後,攻虛搗隙,守少攻多,賊滑無比,虞秀雯知道敵人本領不俗,也把一對雙刀左揮右舞,展開“六合刀”法來,呼呼轟轟,有如飛花滾雪,又像追風逐電,兩下都是以快鬥快,一連鬥了二十多個回合,不分勝敗!
矮腳虎熊福還是第一次跟虞秀雯交手,他覺得對方雖然是個女子,刀法十分緊湊,自己用盡本領,也佔不了半點便宜,不禁十分焦灼,熊福有一門看家本領,就是二十四路地-刀法,他陡的把身向地一滾,骨碌碌的,用起地-刀來,地-刀是專走下三路的,一個身子像皮球般,翻來浪去,刀刀直斬腳脛,其疾如電,令人眼花綽亂,虞秀雯如在兩年以前,遇着這路刀法,非要受傷不可,可幸她這幾個月來在黑龍江三姓寨,跟了龍江釣叟盛雲川半年,全憑他老人家指點,本領今非昔比,大爲精進,虞秀雯看見矮腳虎使出地-刀法來,她也用出“綿裡穿針”的功夫,左右迸跳,並不用刀招架,敵人滾向左邊,自己跳向右邊,對方卷向右邊呢,自己又跳回左面了,總而言之,不令敵人近身,也不和敵人正面相對,這樣一來,矮腳虎的地-刀法,便無所施其技了!
凡是地-功夫都是消耗氣力的,決不能夠持久,矮腳虎熊福一連滾了二十幾個來回,都砍女俠不着,弄得筋疲力盡,正要一個“鯉魚打挺”,跳起身來,說時遲,那時快!虞秀雯已經看定了敵人的神情,見他疲態畢呈,要想翻起,馬上嬌叱一聲,“白虹貫日”,一個飛身,連人帶雙刀直飛過去,一下把矮腳虎砍個正着,雙刀砍入他的胸膛,賊人半聲慘吼,立即了帳,屍橫就地!
獨角龍呼延慶看見自己新近收羅的一個臂助,才一出陣便給敵人殺死,不禁勃然大怒!就要親自出陣,可是虞秀雯十分乖巧,一着得勝,立即收回雙刀,返入自己人隊伍去了,呼延慶氣得暴跳如雷,就要出戰,樹林里人影一閃,又竄出一個賊黨來,這賊黨也是五短身材,乾枯瘦小,一雙眼睛賊光炯炯,跟矮腳虎一樣,不過看去比矮腳虎還要精悍得多,他使的兵器是兩把青銅峨眉刺,厲聲大喝道:
“哪個臭婊子的丫頭,居然殺了我的師兄,趕快出來,二太爺跟你算帳!”
這出來的賊黨不是別人正是矮腳虎熊福的師弟,名叫做病黃虎章祿,他和熊福二人合稱鬆東二矮,都是吉黑邊境一帶出了名的綠林朋友,他看見師兄被虞秀雯殺斃,不禁怒火中燒,立即搶了出來,破口大罵,石金郎見他罵虞秀雯做婊子,當下怒不可遏,立即探手入囊,取出一個飛蝗石子來,把手一抖,將石子劈空打去,好在章祿手急眼快,立即低頭一閃,石子貼耳飛過去,病黃虎氣得頓足大罵:
“哪個小輩暗算章二太爺,趕快出來納命!”
石金郎把雙刀一挺,跳了出來,用刀指着賊人冷笑說道:
“你這三寸釘子,人不像人,鬼不似鬼的傢伙,居然出口傷人,勝敗兵家常事,哪個叫你的師兄學本領時!不好好的用功,今日叫人家取了命去,也是學藝不精,怨得誰來?來來來,我跟你交戰幾合,送你和師兄到同一路上吧!”
病黃虎章祿被石金郎這樣的譏誚,不禁怒焰高漲,不過他是個陰鷙的人,比不上矮腳虎那樣性暴,猙笑一聲說道:
“好小子,我們是手底下決雌雄,口頭上挖苦人有甚麼用?來決個勝負吧。”
石金郎喝了個好字,雙刀一晃,步伐如猴,用個“順水推舟”之勢,猛向病黃虎章祿迎面砍到!
章祿看見石金郎揮刀砍來,口中喝了一聲:“來得正好!”
霍地向右一閃,他用了個“七星拗步”,讓過雙刀,反手一峨眉刺,向他右臂刺去,石金郎見病黃虎的峨眉刺十分賊滑,立即雙肩一沉,用個“霸王卸甲”腰身向下一塌,讓過了峨眉刺,接着雙刀一掠,攔腰掃去,章祿托地向上一跳,雙刺齊出,“蜜蜂進洞”,猛刺石金郎兩太陽穴,石金郎急不迭忙的用個“鳳凰點頭”,把頭一縮,閃過敵人煞着,兩個對手跳高竄矮,刀刺交加,便自戰在一處。
這一次交戰比起虞秀雯血戰矮腳虎那一場又不同了,病黃虎的本領在矮腳虎之上,石金郎的武藝不及虞家雙鳳,兩下實力一消一長,便成了勢均力敵的形勢,章祿兩把峨眉鋼刺,用的是峨眉玄門匕首訣法,撩,抹、勾,刺,柄上兩個護手,還可以當鋼鉤使用,鎖奪敵人兵刃,石金郎的本領雖然得自家傳,又經過龍江釣叟的指點,不無精進,可是比起病黃虎章祿來,卻又技遜一籌,不像敵人火候高深了,兩下里來來往往,勾勾拒拒,鬥了二十多個回合,病黃虎章祿越戰越勇,兩柄刺龍飛風舞,把石金郎迫得風旋雲轉,大有相形見絀之勢。
葛雷和虞家雙鳳看見石金郎不是賊人之敵,不禁大吃一驚,虞家雙鳳就要上前助戰,葛雷阻止她們道:
“兩位師姊不要上前,我們剛纔與賊人說好了一個打一個,決不能夠反悔,石師弟雖然暫時居在下風,未必就敗,我們靜候情勢變化,你們只要看我行動舉止便了!”
虞秀瓊姊妹知道小俠葛雷足智多謀,他既然說不怕,必有成竹在胸,只好暫時不動,再把眼光注意到鬥場那一面去,只見石金郎和病黃虎章祿鬥到三十多個回合,石金郎突然把雙刀一晃,賣個破綻,用了個“斜插楊柳”之勢,把後背露出來,病黃虎章祿以爲有機可乘,馬上踏前兩步,使個“夜叉探海”,雙刺一起,照他背心插去,病黃虎這一下用足全力,恨不得把敵人扎個透心穿,哪知道石金郎這一下全是誘敵虛招,他知道自己的本領鬥敵人不過,只好拼着走險,章祿的峨眉雙刺剛纔刺到,他忽然吸胸凹腹,將身一轉,用個“犀牛望月”,這一下用得真險,章祿的峨眉刺貼着石金郎肋下衣服扎過,只劃破了少許衣襟,對穿過去,紮了個空,病黃虎求功心切,用力大猛,身子不由自主,向前一個踉蹌,石金郎見了這個機會,試問如何肯放?
他它即回過雙刀來,一上一下,“雙龍出海”,猛向病黃虎頸際猛撇過去,這下疾如閃電,如果砍中的話,章祿就要身首分離,頃刻命喪!
好在他跟矮腳虎一樣,擅長地-功夫,馬上趁勢向地一滾,只聽刮的一聲暴響,石金郎的雙刀只差二寸把他的頭顱砍過,頭上一頂萬字英雄巾應刀鋒飛去,連同大片頭髮,紛飛四散,險些兒去掉一片油皮,他在既羞且忿之下,就地打了一滾,正要再跳起身跟石金郎拼鬥,小俠葛雷已經一個飛身過來,向着二人中間一落,高聲喝道:
“且慢,這一場比武已經結束了!”
章祿用個“鯉魚打挺”由地上跳起來,盛氣虎虎的說道:
“混帳!現在勝負未分,怎算比武結束,叫我停手?”
葛雷呵呵笑道:
“朋友,你跟我師弟紊昧平生,又沒有不解的冤仇,比武過招,點到就算數了,你的峨眉刺把我師弟衣服劃破一道口子,我師弟雙刀把你的頭巾砍去半面,這一場不是打和嗎?還要決甚麼生死勝負,快退下去,不要延阻第三場吧!”
章祿還要發作,獨角龍呼延慶已經一連串的叱喝,把病黃虎喝了下來,呼延慶伸手一抖,譁朗抖出自己的兵刃鑌鐵霸王鞭,向小俠葛雷道:
“姓葛的,素來聞得你是龍江釣叟弟子,不但刁鑽古怪,而且武藝高強,今日難得相見,正好領教!”
葛雷還未答話,虞秀瓊已經一個箭步竄出來,嬌聲喝道:
“獨角龍,你已經罪滿惡盈了,趁早出來授首吧!”
呼延慶眼光一瞥,看見是虞秀瓊,不禁哈哈大笑道:
“姓虞的小丫頭,你要跟死鬼爹爹報仇雪恨嗎?當年五龍谷凌煙塔一戰,你爹爹能夠回到家裡,枕上而亡,全屍歸陰,你們應該心滿意足了,可是你這兩個丫頭,卻是不自量力,幾年以來,附在人家的屁股後,苦苦的要跟我們尋仇作對,這是何苦來由呢?好好的返回家鄉嫁人,找個如意夫婿……”
虞秀瓊聽到這句,不禁粉面緋紅,破口罵道:
“滿口放屁,看劍!”
她說着向前一聳,青鋒寶劍已經出鞘,寒光一閃,用個“玉女投梭”之勢,向呼延慶迎面刺到,呼延慶把頭一偏,揮鞭一封,兩下便自戰在一處。
虞秀瓊姊妹自從並騎闖蕩關東,洗雪父仇以來,還是第一次和獨角龍見面,也是第一次和仇人交手(北安縣六龍莊內也交手過一次,不過那時候是混戰罷了,不是單打獨鬥)。
呼延慶這條鑌鐵霸王鞭,長約八凡鑌鐵打造,連把帶柄,足有三十斤重,這條鞭施展開來,活像怪蟒怒龍也似的,呼呼風響如虎吼,如果差一點的兵刃和他撞上,馬上要飛出手!
虞秀瓊的本領雖然高強,可是她的寶劍是輕兵刃,受了霸王鞭的剋制,不能過於迫近敵人或者是和敵人的兵刃硬拼硬架,這樣一來,劍法裡許多精華絕着,便沒法子施展出來了!
虞秀瓊只好展開一套八仙劍法,攻虛搗隙,跟呼延慶的霸王鞭對拆了二十多合。
呼延慶這條鞭真是名符其實的“霸王”,點、打、索,勒,耘、拿,鎖,奪,一招一着,氣雄力猛,一鞭掃來,真有裂石崩山之力,絕不容易抵擋。
虞秀瓊使出輕身法來,兔起鶻落,忽如蝴蝶穿花,又如凌空飛燕,跟着呼延慶的鞭影進退起落,有時候看見敵人現出空隙,趁手就是一劍,等到呼延慶回鞭擋架時,她又跳到另一個方向去了,似這樣走馬燈式戰鬥,殺了三十多個回合,虞秀瓊固然是香汗涔涔,呼延慶也覺得眼花繚亂。
獨角龍因爲敵人的輕功太好了,以爲再打下去,自己必敗無疑,他這一年在頭道溝山嶺上苦練了一種獨門暗器,他之所以膽敢公然向葛雷叫陣,就是全靠有這種獨門暗器在身,獨角龍打算葛雷只要一和自己交戰,自己在三兩個照面內,把這種暗器發射出來,制葛雷的死命,哪知道出來應戰的不是葛雷卻是虞秀瓊,呼延慶因爲自己暗器來暗算虞秀竄,縱然得手,絕要吃葛雷看出來,有了防備,自己三番二次使用時,便不靈了,他打算用自己實力來戰勝虞秀瓊,方纔拿暗器去暗算葛雷,哪知道虞秀瓊雖然是個女子,本領卻是不弱,自己一條霸王鞭雖然力大招熟,揮舞縱橫,可是遇着了以輕功見長的虞秀瓊,卻是絕無用處,一連鬥了三十多個回合,其中兩三次遇上險招,不是自己躲閃得快,幾乎遭了毒手,呼延慶心中暗想道:
“不好了,想不到虞家兩個丫頭也這樣的厲害,我這一手暗器本來想暗算小鬼葛雷的,罷罷罷,先收拾了她再說!”
獨角龍呼延慶主意既定,便用了手“風掃落花”的招式,把霸王鞭倒甩起來,腕子用力,向外一掃,譁朗鞭環帶起一片奇響,挾着大股勁風,向虞秀瓊腳下橫掃過來,在獨角龍的心目之中,以爲自己這一揮鞭,對方必定用一旱地拔蔥,或者是“平步青雲”的身法,跳起閃避,只要敵人一躍起在空中,自己便可以發出暗器來,射她要害,一任女俠虞秀瓊怎樣輕靈迅疾的身法,也是難以閃避。
哪知道虞秀瓊看見獨角龍橫鞭掃來,卻不跳高躲閃,只用“蜉蚺戲水”身法,一扭柳腰,運用腳跟頓地之力,把身子倒退出一丈多遠,這下出乎獨角龍意料之外!
不過呼延慶在這時候,已經騎上虎背,暗器準備好了,卻不能夠不發出來,他把霸王鞭往回一拉一坐,表面上裝做“老君坐洞”的招式,把鞭撤回,暗地裡一揭鞭柄,把彈簧鬆開來,只聽見絲絲絲三響,三道細如遊絲的烏金色光芒,直射出來飛向虞秀瓊的眼目咽喉,原來呼延慶這一手暗器有個名堂叫烏芒刺,是用緬甸焦鋼鑄成,打成一根三寸長短的倒須刺,這種刺本身的面積,比繡花針還要纖小,刺尖淬有奇毒,中人身體,只見濡縷之血,就要無救!
因爲這種刺射入人身上,不比普通鏢弩,只穿破敵人的皮肉,卻是整支穿了進去,顧着血脈直攻心房,頂多一個時辰之內,就要不治,何況本身又有奇毒呢!
呼延慶把這種烏芒刺裝在霸王鞭裡面,鞭柄預先挖空,裝上彈簧,只要一揭鞭柄的蓋子,烏芒刺便被彈簧彈射出來,傷人於不知不覺之間,可以說得是神不知鬼不覺,可惜這種暗器卻有一個缺點,就是體積太小,不能及遠,只能夠射一丈以內,一丈以外便不能達到了,呼延慶有心暗算虞秀瓊,一連發出三支烏芒刺,他以爲這一下出其不意,必定能夠把女俠置之死地!
依照常理來說,呼延慶這種暗器又毒又狠,虞秀瓊本來難逃活命,可是她五行有救,命不該絕,呼延慶和虞秀瓊打鬥時候,小俠葛雷已經在旁邊聚精會神的觀戰,當呼延慶用“老君坐洞”的招式撤回鞭時,葛雷情知有異,烏芒刺一飛出,葛雷高聲大喝道:
“師姊提防暗器!”他說着一聳身,用個“鶴渡寒波”之式,直竄過去!
原來他這幾年跟着龍江釣叟苦練百步劈空掌法,已有成就,雖說不上爐火純青,對於內力運用,已運用自如了!
他知道這類細如芒毛的飛刺,必有奇毒,單用兵器格架,最難抵擋,只有運用劈空掌一類氣功,方纔可以剋制。
葛雷人未撲到,已經發出劈空掌氣勁來,他在一舉手間,氣勁颯然發出,竟把呼延慶兩支烏芒刺迎頭打中,擊落塵埃,不過他還是第一次運用氣勁,自然還有不周到的地方,第三支烏芒刺,卻由勁氣的間隙中直穿過去,射向虞秀瓊的眉心,虞秀瓊好在因葛雷一聲叫喊,立時醒悟,馬上把頭一縮,這支毒刺貼着頭頂飛過,穿破包巾,直插在雲鬢上,情形可說危險極了!
虞秀瓊嚇出一身冷汗!
她急不迭忙的向斜裡一跳,好厲害的獨角龍呼延慶,他頭一次三刺不中,再把鞭柄調轉來,正要一撥機簧,把第二套毒刺發出,葛雷已經搶先一步,喝道:“休使暗算!”
舉手一掌,猛向呼延慶當胸打去,呼延慶猛覺風聲颯然,知道是劈空掌法,也不再顧得暗器傷敵人,把身一閃,向旁邊直倒退出來,口中叱喝:
“小狗怎的胡亂動手,亂了比武的章法!”
葛雷挺立在地,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呼延慶呵呵笑道:
“你這個沒有出息的狗強盜,做了這些沒有出息的下作玩意出來,還說我亂了章法嗎?你這種兵刃柄裡挾帶私貨的玩意兒,只可暗算別人,卻欺騙我不過,來來來,讓我來領教你的打狗鞭吧!”
呼延慶又羞又怒,知道自己暗器竅要已經被敵人知道了,第二回運用便不靈,最可恨的就是自己在快要成功的時候,給敵人來一個橫裡搗亂,弄個半途而廢,呼延慶真是怒火攻心,大吼一聲說道:
“小雜種,你用不着口舌傷人,你家寨主爺在未比武之前,沒有說過不準使用暗器,來來來,廢話少說,看我手起一鞭,取了你這小雜重的狗命!”
他說着把手中霸王鞭,譁朗,抖得筆也似的直,就要跟小俠葛雷動手。
兩個還未交鋒,鐵背龍靳永嶽已經由刺斜裡跳出來,高聲喝道:
“小雜種,我大哥跟姓虞的丫頭,打了幾十回合,你卻來換新手,想用車輪戰嗎?來來來,把性命交給我吧!”
呼延慶明白靳永嶽的用意,托地向後一跳,靳永嶽一晃折鐵單刀出來,葛雷大笑着說:
“原來是你,很好!來來,咱們比試幾合看看!”
他就要抖雙龍金絲如意扣和敵人動手,可是迴心一想,又想起一個主意來,說道:
“你的本領我在六龍莊領教過了,不過如此,不如我索性給你一個便宜,用空手和你的折鐵刀對拆幾下吧!”說着把雙拳一晃,搶着上首站了,等鐵背龍動武。
靳永嶽看見小俠葛雷聲明空手跟自己過招,這是武林之中一種輕蔑自己的表示鐵背龍怒喝一聲:
“很好!小狗這是你故意賣弄猖狂,不是我恃有兵刃來欺凌你!”
他說着向前一聳身,用個“穿掌進刀”,刷的一響,刀光閃處,直向小俠葛雷當胸扎來,葛雷叫了一聲:“來得正好!”
扭身一晃,靳永嶽的刀已經走了空,葛雷閃到他的背後,靳永嶽慌不迭忙把身一轉,回刀後掃,葛雷比他出手還快,伸手照他肩頭一按,冷笑說道:
“二寨主,你的功夫還差着遠哩!”
鐵背龍勃然大怒,他把一套萬勝刀法施展開來,崩,窩,擾、扎、削、砍一招一式施展開來,刀光如電,刀影翻飛。
靳永嶽這一下可以說得是用全力來拼命了,可是小俠葛雷卻是藝高人膽大,把龍江釣叟傳授的十二路截手和二十六路大擒拿法,混合施展開來,只見他一個身子嬌捷如猿猴,跳高竄矮,兔起鶻落團團圍着靳永嶽的身子,滴溜溜的亂轉,不到十幾個照面的工夫,靳永嶽已經被小俠葛雷弄得頭昏目眩,本來靳永嶽也未嘗不知道自己的本領,萬萬不及小俠葛雷,爲甚麼明知故犯,要上前跟葛雷動手呢?
這也有他的苦衷存在,因爲今次呼延慶靳永嶽兩人,雖然帶領了大批賊黨到來,可是本領高強的沒有幾個人,除了塞北之二龍之外,其餘的都是自儈而下,微不足道,若果靳永嶽不上前,試問哪一個敢上去?
此其一,靳永嶽雖然不是對手,還有一個呼延慶在身邊,他力戰不敵時,呼延慶可以在旁邊發暗器相助,希望取勝,他和葛雷戰鬥之時,呼延慶已經開始動作!
獨角龍呼延慶,站在旁邊喘了一陣氣,體力漸漸恢復過來,他看見葛雷只一照面,便用擒拿八法和一十二路截手法,疾似猿猴一般,在刀光中鑽出鑽入,跳來跳去,他知道靳永嶽一定不是敵手,立即把一套烏芒刺裝入鞭柄之內,正要發射出去,可是他迴心一想,烏芒刺不能及遠,葛雷和靳永岳飛來竄去,紡車一般亂轉,更不容易取準呢?
獨角龍忽然想出一個方法來,他首先取出一支鋼鏢來,猛一暢手,嗤嗤,一點寒星直射出去,直撲向葛雷的咽喉,跟着向前一竄,把霸王鞭一抖,譁朗,鞭柄往上一揚,絲絲幾聲,兩套烏芒刺直飛出來,一共六支飛刺,猛向小俠葛雷面部五官飛射而去!
葛雷也是一個久經大敵的人物了,呼延慶和靳永嶽兩個人弄這一套詭計,哪裡瞞得過他,他一邊用擒拿八法和靳永嶽惡鬥,一邊留意呼延慶的動靜,呼延慶的鋼鏢一飛出來葛雷已經一聲斷喝,不等鏢來,已經飛身一縱,猛向這支鏢迎了上去,他這樣飛身一晃,呼延慶兩套烏芒刺!便完全打空了!
葛雷伸手一接,把手中鏢接住,反手一甩,嗤嗤,這支鏢倒飛回來,向呼延慶迎面打到。
呼延慶估不到葛雷有這一手,不禁大吃一諒,他急忙把頭一扭,那支鏢抹着獨角龍耳邊飛過,刮掉一片油皮,呼延慶驚出一身冷汗,葛雷大喝一聲,舉手一掌,凌空兜頭打落,這是百步劈空掌法,呼延慶如何不曉,他立即一矮身,用個“倒拗老蓮”之勢,腳跟頓處,向刺斜裡直竄出去!
葛雷掌風雖然沒有掃中,也掃着了一點肩頭,痛入骨髓,呼延慶不禁大驚,連忙抽身後跳,葛雷一掌不中,惡狠狠的向前一撲,“惡虎撲食”再向呼延慶撲過來,正要發第二掌。
靳永嶽卻趁這機會取出三支袖箭來,他卻不依江湖規矩,悄沒聲息,舉手一揚,三支袖箭連珠射出,猛向葛雷背心打到。
鐵背龍靳永嶽這一動手,虞家姊妹也覺察出來,雙鳳不約而同的嬌叱了聲:
“惡賊不要潛使暗算!”
雙雙把玉手一揚,梅花針連珠射出,向斬永嶽射去,靳永嶽打出來的袖箭,吃小俠葛雷聽風認聲一下閃過,虞家姊妹射過來的梅花飛針,他卻躲閃不開,靳永嶽左肩中了一針,右腿也着了一下,疼得他哎喲一聲,向樹林裡跑去。
呼延慶在靳永嶽逃入樹林之前。自己也一溜煙也似的逃入樹林裡,其餘賊黨也紛紛逃進去,小俠葛雷一聲狂笑:“不要臉的賊人,打不過就要逃走,哪有這樣容易的事,快把腦袋留下!”
虞家雙鳳和石金郎挺身追人,四俠才追進入林裡,暗器由四面八方紛紛射來,飛鏢弩箭石子,如雨灑落,葛雷本身並不怕這些,可是恐怕這些暗器有毒,虞家姊妹還不打緊,石金郎武功還嫩,卻是不可不防,葛雷振吭大叫:
“賊人用埋伏計,我們趕緊集中一處!”
虞家姊妹急忙向石金郎身邊一湊,左右夾輔,把他夾在中間,她們眼光譬處,看見樹頂枝葉縫裡,坐着不少賊人,居高臨下,把暗器向下亂擲,虞家雙鳳知道自己站在平地上面,敵暗我明,十分吃虧,她們也躲到一株大樹下面,用梅花針回敬,不過賊人隱身在樹頂上,藉着枝葉隱身,這些參天古樹,高度都在五六丈以至七八丈以上,梅花針是細小纖巧的暗器,不能及遠,而且身在樹下,目標太露,虞家姊妹一連發射了十幾支梅花針,始終打不中敵人,小俠葛雷卻在這個時候,展開了突如其來的動作!
原來葛雷看見賊人完全伏在樹頂上,知道自己如果不跳上樹頂上,決難肅清賊黨,他過去和塞北四龍幾次交戰,已經有了森林作戰的經驗,小俠葛雷一聲斷喝,身子直聳起來,用個“紫燕穿簾”之勢,拔起兩丈多高,只一下便到了樹頂之上了!
葛雷在樹枝上展開“蜻蜒抄水”的身法來,在樹枝裡倏起倏落,星飛丸擲,到處搜索敵人,只一找着敵蹤,立即運用百步劈空掌的手法,一掌掃去,小俠葛雷的劈空掌力,雖然不曾十分純熟,也是厲害非凡,相隔十步以內,被他掌風掃中,也像實拳打着一般,賊人哎喲一聲,由樹頂上飄然墮下,吧的一響,結結實實的摔到地面上,當堂頭顱破裂,粉身碎骨而死!
不到頓飯工夫,一連打落了四名賊黨,這四個賊人由高處跌落,死於非命,其餘賊人見了個個心驚膽戰,抄樹枝逃去,一陣枝葉沙沙亂響,眨眼之間,由近而遠,逃得沒影無蹤,森林裡又恢復一片寂靜了!
這一次戰爭的結果,小俠葛雷這一班人又再度得到勝利,不過這次會戰結果,只殺死幾名敵黨,殲滅了一些次要的賊人,還不算竟奏全功,虞家雙鳳因爲塞北二龍逃走,連叫可惜不已,小俠葛雷說道:
“賊子雖然三番四次受到挫敗,可是他的陰謀終始不死,還有懶道人這個人,不知道究竟有受他的蠱惑沒有,如果塞北二龍找着了他,情形就要突然改變哩!”
石金郎道:
“管他懶道人不懶道人,有我們師傅龍江釣叟做撐腰,甚麼人也不用怕哩!”
石金郎說了這一句話,附近樹頂上的枝葉,悉索一響,小俠葛雷當堂覺察出來,喝了一聲:“是哪一位!”
說也奇怪,他喝過這一聲,樹林裡又復靜悄悄的,不見有甚麼動靜了!
石金郎急忙問道:
“師兄,剛纔那一聲悉索的聲響,或者不是生人,是猴子松鼠一類小獸也未定呢,”
葛雷聽了搖搖頭道:
“不會不會,這明明是一人,我的耳朵聽得清楚,決不是松鼠之類哩!”話未說完,虞秀瓊聽見身邊不遠的草叢裡,嗤的一聲冷笑!
這聲冷笑突如其來!不但虞家雙鳳聽得清清楚楚,連石金郎也爲主愕然,石金郎初生之犢,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聽見草叢裡發出聲響,立即一聲叱喝,猛撲過去,可是他向前一撲時,草叢裡突然轟的一響,推出一股無形勁氣來,將石金郎身軀撞出五六步遠,撲通一聲,幾乎仰翻在地!
好在葛雷手急眼快,急忙上前伸手一扶!方纔避免作滾地葫蘆,小俠葛雷知道茂草裡伏着高人了,連忙叫道:
“是哪一位高兒隱身相戲,我這小師弟口不擇言,有眼不識泰山,請現身出來相見!”
他叫了兩三遍,對方一點回應也沒有,猜是躲到別處去了,葛雷沒法可想,只好埋怨了石金郎幾句,說他出言不慎,無意中冒犯了高人,石金郎很不服氣兩個咕嚕了幾句,不經不覺,夜幕漸遣,曉日東昇,天色已經大亮了。
葛雷等一行人因爲昨天苦戰了半個晚上,大家沒有睡覺,覺得非常睏倦,便走到一處林木較爲稀疏的地方,大家倒身樹下,呼呼睡去,他們因爲過去幾天涉險入林,連遭伏敵,幾乎每一個時辰都在小心翼翼,竟相提防的戰鬥狀態裡,在這種心情下,大家都忘記了休息睡覺,現在打了勝仗,雖然未收到重創賊黨的效果,也令對頭心戰膽寒,精神不由自主的鬆懶下來,大家躺在樹下,呼呼睡了一覺,直到響午時候,方纔醒轉過來,可是他們一睜開眼睛,馬上看見了一件怪事!
原來他們睡覺的大樹,不知哪個時候,被人家刮掉了一片樹皮,約莫有五尺高,兩尺多闊,撕去樹皮的地方,一片空白,空白處用黑炭寫了幾十個核桃大小的黑字,葛雷石金郎和虞家姊妹都念過幾年書,懂得文字,一看那些字句竟是:
字示入林各人:
清靜藏真之地,不客俗人干擾,幽林空曠之區,豈可作腥風血雨之修羅場,見字立即退出二道溝山嶺,否則不輕貸也,割發代首,代替警告。
懶道入啓
男女四俠看了這幾句話,不禁大吃一驚,他們四個不約而同,伸手向頭一摸,果然不出所料,葛雷等四人的發心裡,都失去了一撮頭髮,大如銅錢,在這一片頭皮之上,光禿禿的,沒有半根毫髮,像是給人家用刀片剃掉一般,本來他們四個雖然精神睏倦,睡得很熟,都是精通武技的人更有風雷豹馬在旁,耳目靈驚,上一次賊人向自己展開夜襲,它也覺察出來,長嘶示警,怎的今回連它也不知覺呢!對頭的身手委實太可怕了!
葛雷看了樹上字跡一陣,忽然呵呵大笑道:
“我以爲懶道人是一個怎麼樣了不起的人物,原來只有這些伎倆!”
石金郎在旁邊覺得十分奇怪,問道:
“師兄,昨晚你怪我口不擇言,開罪高人現在輪到你口不擇言了?”
葛雷把面一沉,正色說道:
“師弟有所不知了,你昨天千不應萬不該說出師傅老人家龍江釣叟的名諱來,懶道人過去跟師傅老人家有樑子的,他知道我們是對頭徒弟,那有放過之理?所以賣弄出割發題字這一套把戲來,不過我葛雷儘管敬重武林前輩,卻最恨鬼鬼祟祟,潛使暗算的人,管他是和尚道士,老輩晚輩,如果用暗算應付我的,我葛雷了管他是何方神聖,也要跟他周旋一下!”
葛雷說到最後幾句話時,故意把聲音提高,聲震林樾,虞家姊妹正要出言阻止,冷不防樹頂上一陣哈哈狂笑,震動耳鼓,虞家雙鳳和石金郎出其不意,不由嚇了一跳!
葛雷霍地向後一退,說時遲,那時快!樹頂颯的一響,落下一個人來。翩若驚鴻,疾如飛燕,果然不出所料,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道人,這道人的生相十分奇特,貌相清-如鶴,兩隻眼睛都是爽奕有神,蒜頭鼻子,一雙濃眉,隱現盛棱,四方大口,暗藏殺意,身上穿了一件白布道袍,腰間繫着青色布帶,腳踏着一雙芒履,兩手空空,背後卻斜斜勒了一把綠鯊魚皮寶劍,他由六七丈高的樹頂上,飛身直跳下來,面不改色,手指着葛雷呵呵冷笑道:
“你這個混帳的小子,真是吃了豺狼心老虎膽,連貧道也謗毀起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狂妄胡爲之輩,有其師必有其徒了!”
葛雷明明知道老道人躲在樹頂上,故意用幾句激將的話,把他引了下來,小俠看見老道人中了自己的激將計,不禁仰天大笑起來,說道:
“道長必是大名鼎鼎的鬆東懶道人了?久仰久仰,我雖然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晚生下輩,一雙眼睛也差不到哪裡去,看見你老人家躲在樹頂上,便用幾句激將的話讓你自己現身出來,保持你老人家武林前輩的身份,不勝似由我們這班小子把你請下來嗎?真對不起,你老人家今回做了蔣幹,我小子卻做了周瑜,第一回合總算是佔上風了,哈哈哈!”
葛雷說到這裡,索性放聲大笑!
這老道土果然是當年威震鬆東的懶道人,他這幾年以來,一向隱居在二道溝山嶺森林之內,不問外事,不過他是個度量偏狹的人,對當年挫敗在龍江釣叟掌下那一回事,始終念念不忘,不過他跟呼延慶等塞北四龍絕不認識,當然不明白他們跟虞家雙鳳尋仇作對,以至被龍江釣叟趕盡殺絕的事,這次呼延慶親自到二道溝山嶺森林,向他拜謁,懶道人當然躲藏起,絕不見面,等到葛雷等四人跟蹤到來,跟呼延慶手下羣賊幾次按戰,懶道人看得清清楚楚,他由兩方面的談話裡,看出多少端倪來了!
不過他還摸不清楚葛雷石金郎和虞家姊妹這幾個人的來路,不便干預,直到葛雷等大獲全勝,呼延慶一班賊人狼狽穿林而還,葛雷在無意中道出龍江釣叟的字號來,懶道人方纔知道這幾個少年男女英雄竟是龍江釣叟的弟子,對頭一別十年,居然教了這些出色徒弟,懶道人真是又恨又妒,所以他乘葛雷四人在樹下睡覺的時候,使出身輕如葉,精靈小巧的本領,由樹幹上跳了下來,把四人的頭髮各自削去少許,然後颳去樹皮,留字警告,做完了一切之後,再次猱登樹上,靜看對方動靜舉止,哪知道他藏身地方雖然隱秘,卻瞞不過葛雷一雙天生神眼,只用幾句激將的話,便把他激得心頭火發,一個飛身由樹上跳下來,葛雷說穿了這幾句話,連石金郎和虞家姊妹也忍俊不住!
道人起先以爲自己神出鬼沒,戲弄別人哪知事到頭來,反而受了人家的戲弄!
他不禁又氣又恨,氣的是自己是個成名的老江湖,居然中了敵人詭計,氣的是葛雷小小年紀,說話居然這樣刁鑽古怪,罵人嘴邊帶刺,卻是句句刻毒,入木三分,懶道人不禁冒起火來了,他呵呵冷笑道:
“估不到你這乳臭未乾的小兒,居然也會在我老人家面前用詭計,真是強將手下無弱兵,名師之下有高徒,好好今回總算給你佔了口頭上的便宜,不過你剛纔說貧道只會鬼鬼祟祟,不敢出來見人嗎?現在我貧道出來了,倒要見見你們這些武林中後起之秀的本頓!”
懶道人說到這裡,伸左手向左肩一抄,錚錚,竟把一柄寒光凜凜的寶劍拔出鞘外,石金郎站得較近,被寶劍的映日寒光一近,當堂打個噤!
葛雷也是一個識貨朋友,他看出懶道人這口寶劍,雖然不是莫邪干將之類,也是斷金削鐵的利刃,自己的雙龍金絲如意扣,雖然不怕寶劍,可是在這般犀利的青鋒下,也不能夠硬拿硬鎖,自討苦吃,單就兵刃一層,對方已經佔了便宜,何況懶道人無論如何,也是一個成了名的老前輩,武功總較自己高強,自己明知落敗,也要敗得冠冕堂皇一點,葛雷忽然想出一條計策來,向懶道人道:
“你老人家也是一個成名的老前輩了,還是玄門清修的人,怎的動不動拿起刀杖來,我師傅當年在吉林道上,雖然跟你有過多少樑子,卻沒有血海深仇,你跟他一個晚生下輩的徒弟交手,不用比試,已經穩操勝券,還要拿刀動劍的,真是大過小家氣了!”
葛雷這幾句話十分聰明,一方面自承晚輩,必定打敗,這樣對自己的面子沒有損失,就算真正的打敗了,旁邊人也沒有閒話,另一方面顯露出自己只願意比拳頭,不願意動寶劍。
懶道人羞惱之下,果然中計,他由鼻孔裡重重的哼了一聲,說道:
“好好!算你小子說得對!等我這老道人用拳頭來教訓你!”
他說着把寶劍霍的一聲,插回鞘內,一掌護胸,一掌問訊,等候葛雷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