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晨看着舞臺上光芒萬丈的母親不禁低頭抹了抹眼淚,她想到母親也曾懷抱夢想,也曾爲熱愛的事情發光發熱,卻因爲在那個年代,女人到了必須結婚生子的年紀就由不得自己做主,否則會惹來非議,所以母親不得不順應家裡的意思結婚生子,從此後爲了家庭漸漸地泯然衆生。
可從前的程晨,卻一直覺得母親只是個粗鄙的中年女人,也曾在心裡瞧不上她。
心口隱隱地作疼,這熱鬧是隻屬於姚美蘭的,與程晨並沒有多大關係。
程晨悄悄地退出了演奏廳,夜晚的涼風拂過臉頰,凍住了她臉上依稀的淚痕。
“怎麼一個人出來了?他們在給你媽慶功呢。”
黎璋的聲音忽然響起,程晨嚇了一跳,忙不迭地回頭對上他的目光時,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他笑着解釋:“我知道你媽今天演出,她之前給過我票,叫我務必過來看她的演出。但我這幾天的確有些忙,所以來晚了點,好在趕上了你媽的謝幕,謝老師上臺送給她的那束花還是我買的呢。”
程晨停頓幾秒,噗嗤笑了一聲,這很黎璋,哪怕知道自己一定會來不及,也必定要趕過來走這一趟。
姚美蘭執意要黎璋來看自己的演出,打的恐怕是撮合黎璋和程晨的心思,那個時候姚美蘭應該已經恢復過來了,但不管是生病時還是病好後的姚美蘭,爲了程晨好的心都是一樣的。
她突然想起姚美蘭上臺前對自己說過的話,目光打量着黎璋,故作散漫地開口:“我媽說想請你去家裡吃飯。”
“說你媽想請我去家裡吃飯,還是你想請我吃飯?”
“想什麼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媽挺喜歡你的,你以前不也愛來家裡蹭飯嗎?”
“你媽喜歡我這我知道,但你喜不喜歡我,我就不知道了。”
黎璋一直沒怎麼跟程晨挑明過這事兒,一是因爲兩人工作忙,平常工作壓力都很大,他不希望程晨還要爲這種事情煩心,再就是,他一貫對自己挺有自信,也對程晨有莫名的自信,程晨要是真對自己沒那意思,就不會是現在這麼個態度,她對周曄的態度完全可以讓黎璋當做參考。
程晨臉不紅心不跳地看了他一眼,笑着靠向身後的牆壁,正要說笑間,黎璋忽然從背後拿出一束潔白的小雛菊。
“送你的。”
程晨有些受寵若驚,原以爲他只是來爲姚美蘭捧場,沒想到竟然還給自己帶了花。
“我這是……蹭了我媽的花?”
“特意給你買的。”
黎璋說這話的時候倒是認真了些,定定地看着她,像是有話要說,他這麼正兒八經的樣子倒讓程晨有些無所適從。
她恍惚間想起,自己認識他的時候,明明他一直都是這麼正兒八經的模樣,結果時間一長,看到了他的另一面,又覺得他正經的樣子有些可愛。
“他們好像出來了,一起去慶功?”
“不耽誤你工作嗎?”程晨有些遲疑,她聽說W這陣子似乎空降了個高層,但具體什麼情況她也沒多打聽,但可以肯定黎璋這些時間日子不怎麼好過。
這個空降過來的,八成是他父親擺來這裡當眼線的,黎璋一貫叛逆,尤其是對他父親,若是沒有眼線,黎璋就是把酒店翻了天,恐怕袁宏宇的消息都會滯後一些時間。
“不耽誤,你媽演出成功的慶功宴,什麼事都不耽誤啊。”
“難怪我媽會喜歡你。”
他這嘴說的話,與平時判若兩人,實在太知道該怎麼討好長輩了,可就是這樣一個人,跟他父親之間的關係卻說好也不好。
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早前就預定好的烤肉店裡。
宋勉一出手就是大手筆,直接包下了整個烤肉店。
所有人都看出來宋勉和姚美蘭之間有貓膩了,唯獨姚美蘭,故意不懂裝懂,也不敢直截了當地跟宋勉對視,生怕被人瞧出什麼來。
程晨清楚姚美蘭心裡仍有顧慮,但她相信以宋勉的耐心和姚美蘭逐漸覺醒的自我認知,兩個人在一起是遲早的事情,現在沒有了程鋼作爲羈絆,姚美蘭做事再也沒有後顧之憂了。
“先讓小姚說句話吧。”謝婉芝主動提議,拿了酒杯朝姚美蘭致意。
姚美蘭有些意外,愣了下,不好意思地抿了抿脣:“我得謝謝謝老師,要不是謝老師看好我,願意收我做學生,我也不能像現在這樣自信地在舞臺上演奏。”
謝婉芝欣慰地笑着,想當初,沒有一個人看好姚美蘭,就連身爲女兒的程晨都覺得姚美蘭只是一時興起,可誰能想到,就是這樣一時興起的姚美蘭,通過刻苦努力,達到了現在這個程度。
演出縱然不完美,也無法跟學了多年的專業人士媲美,但最重要的,是那份敢於站到臺上的勇氣。
她給那麼多這個年紀的女人樹立了榜樣,用實際行動告訴着她們,只要有那份敢於突破的勇氣,生活就有可能是另一番模樣。
“還有就是……謝謝程晨,我生病的時候是程晨收留了我,還讓我只需要做我自己就好,雖然我們母女倆一直關係就不好,也是直到我生病那段時間開始才真正改善,但如果沒有她,可能現在的我也不會是我。”
程晨正坐在姚美蘭的對面,眼眶不知不覺有些溼潤,她吸了吸鼻子,對姚美蘭輕輕笑着。
原來母女關係改善以後是這樣的感覺。
原來姚美蘭也是可以對她和顏悅色,無論她做什麼都願意站在她這一邊的。
“總之,就是感謝所有幫助過我的人。”
姚美蘭不善言辭,但所有的感謝都很赤城,能讓大家都感受到的真誠纔是她表現出來的那些誠意。
這一晚上,氣氛好的不像話,其樂融融,就像是一大家子人。
程凡還特意過來跟程晨喝了一杯,說:“姐,以前我也總誤解你,但現在我明白了,你纔是我們家的頂樑柱。”
程晨笑笑,搖着頭揉了下他的腦袋:“好好努力,爲這份來之不易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