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許硯打扮素雅,湖藍色絲質襯衫,黑色筒裙,蕾絲裙邊,矮跟小皮鞋,高高梳起的頭髮,烏黑髮亮,襯得臉色淨白,不笑的時候,有三分冷意。和屈輝買了些時令的水果,見到屈輝的父母,態度熱情而有矜持,她也客氣應對。屈輝家在一個老小區,但家裡收拾得整齊溫馨,魚缸、花草、書籍、擺件都被安置得井井有條,吸引許硯的是屈輝中學時的一張照片,手裡捧着獎盃,眼睛黑而有神,少年氣息青春洋溢,許硯看了很久。屈輝父母都是剛剛退休,臉上沒有閒散的神情,屈輝父親有着和屈輝一樣的眉眼,帶着老式的眼鏡,只是沒有屈輝眼神溼潤,總在屈輝媽媽說話時望向她。屈輝媽媽是個利落的打扮,穿紗制連身裙,身材勻稱,戴了一個很長的玉石項鍊,足下有風,行動間項鍊和裙角,甚至說話的聲音都是一個節奏在動;被染過的暗紅色頭髮,燙成小卷油亮整齊,面色勻白,紋的眉毛黑長細直,丹鳳眼,說話的時候眼角時有笑意,會直接遞給許硯水果,主動開起話題,有時也自問自答,沒有半分停下的意思。
“家裡父母身體都挺好的?都退休了嗎?我和你叔叔也是剛退休,你叔叔釣魚的興趣可是有時間弄了呢”,屈輝媽媽說完嗔怪地看向屈輝爸爸。
“我爸媽都是農民,沒有什麼退休一說,平時還有幾畝地,也做點小生意”,許硯回答得很乾脆,語氣也沒有窘迫之意。
“哦,我聽屈輝說你們家是涇陽縣的,還以爲在縣城上班呢,你看屈輝也沒說清楚,跟他爸一個樣,說話不說完,哈哈,那家裡還有什麼人啊?”
“我還有一個妹妹,今年大四了。”
“兩個女兒好呀,女兒貼心,不像兒子,連個暖心的話都不會說。”
“媽,我怎麼不會說了?”屈輝插話了。
“會說?只會說頂嘴的話吧,哈哈”屈輝媽媽沒來由地笑起來,許硯陪着乾笑了兩下。
“你說現在的房價真的是,前幾年給屈輝買的房子纔多少錢,現在漲得呀,要擱在現在那都買不起嘍”,屈輝媽媽又開起了一個話題,對着屈輝爸爸說到。
“是,是,這幾年其他沒啥變化,房價倒漲成了一線城市”,屈輝爸爸附和。
“硯硯,我聽屈輝說,你自己都買房子了?有本事呀”
“啊?”,許硯沒聽到後面的問題,被一句硯硯叫得她一個激靈。
“你肯定工作特別出色,不然咋能自己買房子呢?不像我們屈輝,什麼大事還得我和他爸給他拿主意”。
“我的首付也是家裡給出了一部分,沒您說得那麼優秀”
“那也是了不得的”,屈輝媽媽仍忍不住誇讚。
“現在的小年輕,哼,像你這樣懂事的可不多了,什麼大事小情,可不都得家裡給操心麼。”
“您過獎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給他們操心也是當父母應該的,但我們卻沒想着讓孩子們給養老,你看現在的發展趨勢,將來可不都得進養老院嘛,是吧,他爸?”
“那也得給看孫子吧”,屈輝爸爸搶白。
“你還倒想的長遠,八字還沒一撇呢!”
許硯有些窘迫,“媽,你倆越說越遠了啊!”,屈輝看了許硯一眼。
“我們這不是未雨綢繆嘛,我們可指望不上你,不像硯硯父母,有兩個女兒可以倚仗,是吧,硯硯?”
“啊?啊,阿姨說的對”。
又說了一些無關痛癢,可能許硯也沒聽出幾層意思,所以覺得無關痛癢吧。又彆彆扭扭地吃了一頓飯,簡單的四菜一湯,糖醋小排、蒜蓉黃瓜、小炒肉、炒土豆絲、西紅杮雞蛋湯,“都是家常菜,你叔叔親自下廚炒的,別客氣,跟家裡一樣啊”,屈輝媽媽的熱情濃度一直在一個標準線上。席間不免還是房子、養老、壓力等慣常的話題,許硯只是嗯嗯的附和,有時根本沒聽進去什麼。
飯畢,屈輝送許硯回家。
“你今天話不多啊?”許硯問。
“你今天話也不多啊。”
“我還不多,我都忙着回答你媽的問題了。”
“嗨,我媽就那樣,嘮叨慣了,估計是見你開心的,沒收住,你別往心裡去。”
“怎麼會,阿姨關心你的將來,我都恨不得把我家祖譜拿給她看了。”說完自己笑了起來。
“嘿嘿,看你說的,我還以爲你生氣了呢。”
“我沒那麼容易生氣。”
到家,許硯洗過澡一邊吹頭髮一邊想,是不是所有的父母都要爲自己的子女找另一伴時,都希望那個人能夠接替他們的位置,繼續無私地愛他們的子女,這個愛是照顧、是付出、是隱忍,唯獨不是兩個人的情愛。許硯想,自己的父母也是這樣想的嗎?如果是這樣,她寧願不要。從今天的表現中,他甚至沒有感受到屈輝的態度,這讓許硯有一點失望,從這幾個月的接觸下來,她認爲他是一個具有獨立思考能力的人,但在面對家庭時,許硯沒有感到他對自己生活的意願,這不是世俗意義上的老媽老婆掉到河裡先救誰的問題,而是作爲一個成年的人,對自己想要的生活憧憬和實現它的意願與能力。頭髮已經吹乾了,許硯收起吹風機,回頭又想,也許是屈輝沒有表達出來,對於他的判斷,只是自己的臆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