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都是一年前入的我紫雲,只不過起點各不相同,也不知道哪個更厲害些。dm”黃袍的女子站在臺外,看着場上兩人,眼神忽而轉向了武珣涵的方向,“聽說那個女人和珣裕關係匪淺?”
她說這話時,她身旁站着的一個男子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道:“怎麼?你和那珣裕打了一場還打出感情來了?那女子是他雲霞峰內門的三弟子,不少人追崇,算是個朝珠,似乎也就納過兩位入幕之賓。一個是和你交手那珣裕,另一個嘛——就是這小子了。”男子用下巴指了指葉未雙,觀察着女子的神色。
女子臉上一愣,嫌惡地看了男子一眼道:“你知道的倒多。”隨即看向了臺上的葉未雙。
“我看這小子的潛力更大。”黃袍男子道,“他和那劍閣的小子同年入院,卻起點相差極大,他能從雲霞峰那個鬼地方脫穎而出,已算是比這個劍閣的高了一籌。”
那黃袍女子也不知怎的,似乎是對“武珣涵的入幕之賓”這個名稱帶上了一種刻意的厭惡一般,不屑地道:“聽說這個小子是雲霞峰朝主的掌上之珠,能到這個地步也不算奇怪。誰知道他是不是通過雲霞峰朝主得來的陣圖的法子,這才撐到了這裡。他和肖衣的實力本不能比,也不知怎麼給他勝的,當真莫名其妙。”
黃袍男子搖頭晃腦地道:“劍閣行事向來這般作態,你又如何知道劍閣這小子不是被他們傾力栽培?聽說這小子一入門,半個月內便破劍閣七大劍陣之中排行第六之無荒劍陣,一躍成爲內門弟子,這等速度你以爲誰都能做到?光是排隊等着過劍陣就要花上個幾年時間,這小子能這麼快就闖入劍陣,自然也是受到了青睞的。這樣一來,這個葉十九可當真是不得了。”
黃袍女子的眉間微微一蹙,雖然還帶了幾分不屑,臉上嘲諷之色卻是收斂了一些。“這小子三天前才晉入的中級陣圖師,可是真的?”
黃袍男子看着她將信將疑的眼神,微微一笑道:“聽說是真的。”
女子沒有再說話,冷哼了一聲看向了臺上。
葉未雙手裡的白瑕發出了一聲細微的聲響。咔嗒一聲,像是有什麼輕輕落在了地上。這個聲音發出的時候,鬱劍敏感地感到周圍的靈氣變了。就像是葉未雙散發出了無數條細小的絲線,牽引動了天地間的靈氣。所有的靈氣有了一種隱秘的細微的騷動。鬱劍看到葉未雙將白瑕從身後側緩慢地拖到了身前。周圍的靈氣突然之間急速運轉起來,在葉未雙的眼前橫衝直撞,爭先恐後地撲向一個位置,接着又飛快搶佔別處的位置,疲於奔命般呼嘯着圍繞葉未雙形成了一人直徑的包圍圈!
鬱劍的手裡劍鞘驀然一震。清脆的金屬撞擊的聲音如同鈴鐺敲擊般響起。劍鞘抖動之間,其上的一點金色血跡已然蒸騰而去。
遠處的灰白鬍子的老人眉間一凝,看着鬱劍的劍鞘尖,一言不發。
“來吧。”葉未雙開口的時候,嘴角竟然微微揚起了一個極小的弧度,下一刻,鬱劍便消失在了原地。“刺啦!——”刺耳的聲響如同刀劍刮在玻璃上般令人從骨子裡開始發癢,幾乎是與消失同時的出現,古樸的劍鞘竟然生生刻在半空,如同嵌入石壁之中,緩慢切割的聲音如同電鋸卡住了一般,讓人脣舌發澀。鬱劍被滯住的身形此刻纔出現在賽場另一邊,距離葉未雙僅僅一步之遙。
刺耳的聲響不過三秒,空氣之中硬質的東西便“砰”地一聲生出了一蓬熾熱的烈焰。鬱劍的劍鞘斜向切入葉未雙胸口之時,全程不過四秒之間。
但是鬱劍並沒有停頓。劍鞘生生穿過了葉未雙的身形,而那個火紅的身形卻緩緩淡化了。鬱劍的面上在劍鞘刺入的那一瞬間有片刻的呆滯,但僅僅是片刻,他的神色又恢復淡然,站在葉未雙紅衣消失的地方,猛地回過了頭。
場上除了他一個人也沒有。
這個情景鬱劍很熟悉。當初在地仙大賽上,葉未雙也與對手玩了一出變身戲法。當初他的對手是真田天一,葉未雙用的是符紙騙了真田天一的眼。鬱劍的眼角掃了一圈四周,卻沒有發現任何符紙的痕跡。葉未雙憑空消失了。
這是鬱劍意想不到的。從前向來都是他在對手面前消失了蹤跡,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在自己面前消失,而且竟然還不是以這個手段爲本行的老朋友。鬱劍環顧四周,將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極致,接着,他微微張開了口:“出來!”劍鞘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度,弧度畫得很廣,從賽臺這頭一直畫到了賽臺那頭。鬱劍的人出現在另一頭之時,一道悶哼聲傳了出來,葉未雙的腳在地面上飛快向側滑擦七八米遠,淺淺在地面上拉出一道極長的溝壑,他的雙腳隨着滑擦的拉長漸漸顯現出來,接着他的身體也露了出來。
“在你面前這種手段果然行不通。”葉未雙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揉了揉被擊中的腹部,直起了腰來。
“你已經玩過這種把戲了。”鬱劍看着他,像是在告訴他任何他之前所使用的手法他都一清二楚。
葉未雙又苦笑了一下,接着臉色沉了下來,白瑕方擡起,鬱劍便已衝了上來。之前的等待只是爲了向老朋友打招呼,而現在,他不會給對手任何一絲機會。葉未雙的動作已經比他慢了,他沒有理由錯過任何一個破綻。
葉未雙看到鬱劍衝過來的時候臉上並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像是已經預料到了他的行爲。但對於鬱劍這般速度,他如今卻的確沒有更好的手段。倉促之間葉未雙舉起手裡的白瑕,只聽“鐺”的一聲清脆的響聲,劍鞘和白瑕筆桿之間發出的響亮的撞擊聲讓四周的人心肝都是一顫。那可是珍貴的陣圖筆白瑕啊!他就這麼被當作兵器生生攔了劍閣內門弟子一劍!
葉未雙在這一撞之間猛地因爲那巨大的力道後退了好幾米,白瑕與劍鞘之間嘩啦出一道淒厲的悲鳴。聽得站在看臺上的大師兄雲開珞都是臉上一抽,接着下意識地看向了武珣涵,卻發現武珣涵已經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
鬱劍趁着葉未雙的地盤不穩、倒退之時,疾追而上,眨眼之間拉近了他與葉未雙之間的距離,劍鞘發出陣陣嗡鳴之聲,像是切菜砍瓜一般向葉未雙腰間劈砍下去!葉未雙的腰身在那一剎那猛然一扭,游魚般滑溜了開去,主動貼近了鬱劍的身體,接着他用他最擅長的方式意圖從鬱劍腋下空隙之處躲閃開,只是一條胳膊卻如同早已獲悉他的方向,半路攔住了他的去向,葉未雙一個傻眼便感到那劍鞘已然壓入皮肉。
當機立斷,他再次用白瑕格開。雪白的陣圖筆從兩人之間插|入,葉未雙以筆爲軸刺溜一下從鬱劍下方轉甩開去,人尚在空中,手已是一招,白瑕竟是自行震起飛入他的掌中。葉未雙這一退退到了另一邊的賽臺,渾身上下已都是冷汗。
這一回合,竟是雙方都沒討得好去。四下的觀客卻已是眼皮亂跳。
“這兩個人……一個拿劍當刀使,一個拿筆當盾使,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成的內門弟子!”一旁站着的個白衣的掌峰師叔吹鬍子瞪眼,氣得白髮亂飛。他身旁的弟子只得乾笑着虛虛應付。
葉未雙的腳方一點地,腳尖猛地扭轉,斜渡向一側,只見得一柄劍鞘從其腦後衝前飛出,回到鬱劍手心,也是分毫不差。
葉未雙微微喘着氣,盯着鬱劍道:“你進步了很多。”
鬱劍站在另一頭,微微側着身子,身體直立,看着葉未雙沒有說話。
葉未雙緩緩調整回了呼吸。“我不想讓你失望。”他這麼說着,再度弓起了腰。這一次比先前更加彎曲,上身下俯得極低,細長的兩腳叉開一如圓規,一隻手五指撐開指腹貼地,另一手斜後側握着白瑕,像是野獸進攻的前兆。
“嗵。”一圈白煙從地面之上騰起,如同擂鼓的剎那鼓面上彈起的飛灰。鬱劍忽然之間皺起了眉。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葉未雙手裡的陣圖筆白瑕像是鐘擺一樣向前擺動了一格。“嗵!”第二次無聲的鼓點。白煙飛灰再度升起,追上先前即將消散的圈輻,鬱劍的眼瞳猛然一縮。葉未雙再次在他眼前消失了,在一圈白煙之中。但這個消失只是一瞬之間。鬱劍在剎那之間調整了頻率的雙眼疾追上了葉未雙的速度,葉未雙突破的菸圈在他身後尚留出一片真空的大洞,他人已近在眼前。鬱劍的雙腿從腳尖開始發力,肌肉一直緊繃蔓延,積蓄所有的力量從小腿到大腿,幾乎是轉瞬之間,他如同一把張開的弓,迎向葉未雙射了出去。他的雙瞳調整到了一個極其細微的精度,雙方的前行如同相隔數十米之遠。鬱劍從他的腰間抽出了他的劍鞘。他看到葉未雙騰出了雙手。白暇在空中落下,不過是這丁點的時間裡,葉未雙用繁複的手型拉出了一張簡易的陣圖。接着他一把抓起了白暇,如同點睛一般點在了陣圖中央!
“離火陣。”鬱劍的嘴脣微微動了動,像是帶着一絲微妙的不屑意味。劍鞘如同長箭般直搗黃龍。就當劍鞘扎入陣圖中央之時,鬱劍的臉色一變,猛地向一側翻滾,一條一人粗的火龍從其扎入的地方猛然咆哮而出,熾熱的火焰竟然讓鬱劍的一縷髮絲直接燒成飛灰。側開的鬱劍並未立刻放鬆,其後火龍竟然如生一般調轉了龍頭猛撲而來,倉促之下,鬱劍劍鞘一抖,只聽得極其清脆的“當”的一聲巨響,火龍瞬間爆裂了開來,鬱劍狼狽地在地上翻滾了兩圈,然後半跪在地,雙眼直視前方。在那一頭,葉未雙將白色的陣圖筆向身側一甩,筆尖微微翻翹的幾撮毛黯淡無光。
“你知道的。”葉未雙看着鬱劍,兩人都知道他在說什麼。離火陣是當時葉未雙在地仙大賽上曾經用過的招數,帶有幻覺效果。鬱劍正是知道這個陣圖,纔不假思索地衝了上去。因爲他知道,以他目前的實力,破離火陣並不需要迂迴。但他卻忘記了一件事。那就是葉未雙也明白這一點,而葉未雙同樣也非復吳下阿蒙。鬱劍已經清楚葉未雙究竟做了什麼。葉未雙無法使用小金龍等識別性很大的武器,爲了掩蓋他的一些實力,他必須用陣圖造成假象。能夠生成幻覺而又屬於低級陣圖的離火陣成了不二之選。其聲勢之浩大足以掩蓋住——固化靈力的事實。葉未雙在火龍裡藏了一顆固化靈力。正因爲如此,最終火龍才爆破了開來。他不想要留下蛛絲馬跡讓人抓住把柄。但當時的那一聲金屬敲擊的“當”聲實在出乎了葉未雙的意料。
當時讓路輝狼狽敗北的陣法這一次讓鬱劍也吃了一個小虧,這讓得他微微有些惱怒。鬱劍用劍鞘一拄,站起身來,遠遠看着葉未雙。
站在賽臺外圍的劍閣二師兄白令風心裡驀地咯噔一下,微微有些不安。
鬱劍的雙手握住的劍。一端鞘一端柄。他微微拉開了一道縫隙。這一道縫隙在之前已經和葉未雙的固化靈力交兵了一次,因此此次只是拉得更大了一些。然而這個舉動卻似乎驚住了劍閣來圍觀的上下所有同門。
“這……這是要開封了?”
“小師弟從未開過鞘,這葉十九竟然到了這般地步?!”竊竊私語之聲一時間傳了開來,白令風神色一動之間看向了身旁的白袍男子。白袍男子的臉上掛着一種難以言喻的神情,像是微笑,又像是可惜。
而站在鬱劍對面的葉未雙,卻感到了一種窒息。鬱劍自拉開了鞘起,便散發出一陣強過一陣的靈壓,這種令人窒息的靈壓竟然讓葉未雙感到血液都凝固了一瞬。他終於明白鬱劍究竟爲何會成爲劍閣的寶物了。他先前並沒有用出他最大的力量。而葉未雙卻已經絞盡腦汁。這一次,鬱劍是動真格的了。
葉未雙的拳頭捏緊了手裡的一顆藥丸。
他成年剛剛清醒神智的時候,鳳燚曾經給他服下過褐色的藥丸,爲了壓制他不受控制的靈力。那種藥丸葉未雙在上界這麼多時間,也已經逐漸知曉了那是哪一丸珍貴的藥物,他手裡同樣有鳳燚給他留下的解開那種壓制的藥丸。但風險就在於,葉未雙並不能估算他自己的實力究竟被壓抑了多少。一旦無法控制,造成的後果絕對不僅僅是壞了比賽這麼簡單……很有可能,他的本體都將會暴露。
但是,他必須贏。如果鬱劍拿出了他的殺手鐗,葉未雙絕無可能憑藉着這必須掩藏大半手段的方法糊弄過去。他明白,鬱劍是來真的。
氣凝固到了極點。
劍閣和雲霞峰兩方都緊緊盯着賽臺。
“這小子沒救了。”黃袍女子冷笑了一聲。這一次那黃袍男子都沒有說話。
鬱劍動了。在他動的同時,葉未雙的指尖輕輕捻碎了藥丸的外皮。
電光火石的那一刻,衆人來不及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麼,連音爆都是方纔展開,一隻黑色的蝴蝶忽然之間出現在了衆人的視野裡。出現在鬱劍半露出的劍鋒上,出現在葉未雙毫無血色的脣前。
兩人的身體同時凝住了。就像是影片忽然定格,旁人甚至來不及反應。
——招引蝶。
不是四片蝶翼,是八片。八片漆黑蝶翼的招引蝶。鬱劍的瞳孔猛然之間一縮。如同是放開了慢動作,葉未雙和鬱劍的雙眼對上了。但鬱劍沒有對上焦。下一秒,他的劍收回了鞘中,在同一時間,他從臺上消失了。
葉未雙直到他消失在整個天龍閣才忽然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就像上一次魏雲的出現,鬱劍甩下了所有衝了出去,這一次沒有人出事,但是他依舊二話不說撲了出去。而且比上一次更兇猛。
葉未雙將藥丸捏回掌心,拖着陣圖筆就跳下了臺,追到閣外,卻發現鬱劍呆立在那裡,地面上的招引蝶碎成一地齏粉,卻還保持着招引蝶的模樣。
“他們不想讓我們找到。”葉未雙蹲下來,看着那隻別緻的招引蝶。這是姬靈茭的招引蝶,作爲姬家的後裔,他的招引蝶可達上下三界。只有他的招引蝶是八翅。
葉未雙看向了鬱劍:“現在怎麼辦?”鬱劍回望他,“你先跳下臺了,算你失去資格了。”葉未雙用大拇指指着後方嘈雜一片的天龍閣,看着鬱劍的雙眼微帶上了幾分幽怨。
鬱劍看了天龍閣一會兒,沉默了很久,然後看着葉未雙道:“我本來可以把你踹下去的。不過現在只好把別人踹下去了。我要進九域封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