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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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夏在鬥獸的攻擊之下顯得左右支拙,他沒有喚出自己的音獸。一來體型相差懸殊,二來一旦喚出了音獸,便是對那鬥獸的挑釁了,鬥獸現在兇性還未發,若是發了兇性,可就難辦了。

龍夏儘管應對得吃力,卻讓這頭的戰鬥沒有辦分波及到葉未雙。葉未雙看到守獸沒有攻擊的姿態,總算是放下了心。那守獸就這麼詭異地盯着葉未雙,好像在研究這個形狀怪異的生物。

葉未雙藉着換氣的時機喘了口氣,讓鮫珠加速了運轉。龍夏一愣,轉頭去瞥了葉未雙一眼,只見他全身發出一種光。葉未雙全神貫注時便會發出類似的微光,然而沒有一次,像這一次這樣亮。那古怪的微光彷彿是金銀兩色的交織,在葉未雙週身上下勾出了一圈濃重的邊。

龍夏仔細看了看他的身下,只見一圈陣圖在冰層下散發出微弱的光芒。繁複的花紋鋪開了足足十四米直徑的大陣圖,像是塊大毯子般墊在葉未雙臀下。龍夏竟然想不起來葉未雙是何時佈下的陣圖。事實上葉未雙渡劫之後,他二人都只一門心思考慮接下來該怎麼辦,除了看過一次炎脈,葉未雙還壓根兒沒有好好地檢查過自己的身體究竟發生了哪些變化。第九次天劫依舊壓在脖子上,葉未雙吃力得根本來不及去爲自己的分毫進步而欣喜。

醒來之後,他將若木收好,鸞鳥召回,大致瞭解了神識中的小金龍安然無恙,便沒有再關注其他事。因此如今他也沒有注意到,自己畫陣圖竟然沒有用陣圖筆就勾出了洪荒中級。也沒有想到這個舉動快得竟然沒有被龍夏覺察。

葉未雙的歌聲帶着一種隱微的誘導,藉助陣圖的力量擴散了開去,他全身心地誘導那頭音獸,如同海妖般使出了渾身解數。

那大塊頭看葉未雙看得更專注了。接着它慢慢蹲了下來,像是頭巨熊一般蹲坐在冰川旁。相比之下,葉未雙小得像個綠豆。但是這顆綠豆卻吸引了那頭熊。音獸盯着那個不斷髮出誘惑歌聲的綠豆,有些困惑地呆坐着。它在想爲什麼這個東西會出現在這裡,發出讓它有些心癢的聲音。

這片山谷彷彿被劃割成兩半,龍夏的那一半咆哮聲和嘶吼聲如同數萬人的戰場交兵,而葉未雙的這一半,卻安靜得好似深夜裡的催眠曲。

葉未雙吞了口唾沫。嗓子火辣辣的疼。這在以往是沒有的。他沒辦法繼續長時間維持着先前的狀態了。但守獸已經蹲了下來。這種進步讓葉未雙不甘心就此放手。他苦苦思索了一會兒,雙眼忽然之間亮了。他轉換了歌唱的方式。

龍夏在那歌聲改變的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他瞪向了葉未雙。他告訴過這小傢伙不要去試圖掌控音靈!那音獸決不是他能夠掌控的!然而當龍夏的目光投到葉未雙身上時,他卻一愣。葉未雙沒有試圖去掌控那頭音獸。他將那半空中擁擠的閒散音靈都驅趕到了守獸的那頭。這羣音靈已經被葉未雙的引誘迷得暈頭轉向,此刻爭着向葉未雙表忠心,葉未雙只表現出了一絲傾向,它們便前赴後繼地向那音獸衝去,團聚在一起形成了兩隻大手。那兩隻大手開始推搡那頭音獸。這羣閒散的音靈沒有凝聚成音獸,便無太大的攻擊力,只是那力道卻着實嚇人。音獸竟然就這麼被茫然地向前推了幾分。葉未雙的雙眼大亮,撐大了眼皮緊緊盯着那頭音獸,音獸向前又挪了幾分。葉未雙的額頭滲出了汗水。他竭盡全力不讓那羣音靈聚集起來,卻又令它們努力去推動那龐然大物。這種平衡的維持耗費的心神遠遠超過了先前。

再來一點……再過來一點……

葉未雙口中默唸着,兩隻手緊緊按着地面,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尖利的指甲已經扎入了堅硬的冰層。

再過來一點點……離開那座冰川……

巨大的守獸木着臉盯着那小小的綠豆。這個小東西爲什麼要它過去?他爲什麼不過來?

再過來一點……再一點……一點……

守獸困惑地看着葉未雙,接着向前傾了傾,做了有史以來第一個幅度最大的舉動:它將兩隻前肢落在了地面上——它的整個背部離開了冰川。

葉未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的歌聲幾乎都吊成了尖銳的鳴叫,一旁的龍夏瞳孔一擴,手指之間夾住了一枚金色的東西。

卻在那片刻之間,守獸重新站立了回去。

葉未雙頓時呆愣了一下。巨大的失落感幾乎將他擊得搖搖欲墜。他咬牙切齒地暗罵那頭守獸,連歌聲裡都帶了幾分怨恨。守獸無辜地看着葉未雙,覺得自己好像被責備了。但它爲什麼要被責備呢?它必須得守在這裡,這是主人的命令。

“半步也不能離開。”這是當初主人下的指令。

這顆小綠豆竟然在指責它。守獸覺得有些生氣,它猛地張大嘴巴,發出了一聲咆哮。很好,這下那顆小綠豆不唱了。他不能指責它了。

葉未雙是被嚇傻了。守獸竟然發出了一聲咆哮。這聲咆哮把周圍的山震得嘎吱作響,幾乎讓葉未雙以爲他們會瞬間傾圮!好在守獸只是咆哮了一聲,他沒有面對葉未雙咆哮,大張的嘴巴更像是在——打呵欠。

打呵欠!葉未雙氣得臉都扭曲了。他給這頭守獸唱了整整五天五夜的歌,竟然它就打了個呵欠!

守獸聽不到那個歌聲了。它覺得有點奇怪。它一連聽了五天的歌聲了。守獸的整個聽覺的世界都是寂靜的,哪怕是一旁的鬥獸和龍夏鬥得天昏地暗,他也不會有任何感覺。因爲它被下達的命令是“死守”。他只有在鬥獸召喚它的時候纔會開啓聽覺。很顯然現在另一個比爬蟲大一點兒的大爬蟲除了讓鬥獸煩躁了點兒以外沒有給它造成傷害。守獸便自得其樂。它一頭音獸獨自看着冰川看了很久了。從它“出生”開始就不斷地幫主人看守東西。它一直待在這冰川裡。幾千年中,除了主人的命令,它只聽過一次別的聲音——它現在鎮守的這條金龍的吼叫。

而在這條金龍被鎮壓之後,它的世界又恢復了一片寂靜。只是在五天前,有一個細微而陌生的聲音闖進了它的世界。在這陣弱小的歌聲之前,有一陣稍微強烈些的叫聲。但是那陣聲音很快從它的耳朵裡被過濾出去了,因爲鬥獸去處理了。只有這陣細微弱小的歌聲,沒有絲毫攻擊性地,在他的耳旁唱着。

守獸一開始不曾理會這陣奇怪的歌聲。但是這歌聲一刻不停的,像是根狗尾巴草,撓着它的耳朵般騷擾誘惑着它。守獸長到如今這個地步,還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聲音。它不自覺地看向了那個發出聲音的方向——一個小豆子。

如果葉未雙知道,自己在守獸眼裡就是個會發聲的小豆子,不知會作何感想。

反正現在,守獸的世界一下子消失了葉未雙的聲音,倒顯得十分空曠和陌生了。守獸覺得有點難過。好像它沒吃飽的時候。真奇怪啊……主人分明說過它是沒有飢飽的。但是爲什麼它覺得餓了呢?如果把那顆小綠豆吃掉,會不會飽一點呢?守獸盯着葉未雙研究了一會兒。太小了,連塞牙縫都不夠吧?守獸往向了周圍的音靈。這些音靈還在不停地推它,它一掌便像趕蒼蠅一般講它們驅散了。

那顆小綠豆發出了一聲叫聲。似乎非常失望。守獸覺得更餓了。它張開大嘴吸了一口,無數音靈被它吞入了腹中,與它化作一體。

“它在幹什麼?!”葉未雙震驚地看着這有如饕餮的一幕。他大哥沒告訴他音獸也需要進食啊!

守獸吞食了數以萬計的音靈之後停了下來。它再度看向了葉未雙,表情顯得有些困惑。它的確很困惑。它沒有飽的感覺。這些音靈和組成它的東西是一樣的,它們只不過讓它的身體更凝視了一些罷了,沒有絲毫用處。這時它聽到那顆綠豆再度唱歌了。只不過這歌聲裡有些生氣和膽怯。守獸覺得自己還是要試試看。如果吃掉這顆綠豆會不會飽一些。但是它又覺得苦惱。那綠豆不唱歌的時候,它沒有生出半點想要吃他的感覺。他一唱歌,守獸就餓了。

它想了想,發出了一聲打嗝似的咆哮。

葉未雙傻了,他瞪着那個大塊頭,以爲自己聽錯了。龍夏還在戰鬥中,他不敢去打擾龍夏。龍夏徹底惹惱了那頭鬥獸,此刻他們周邊的音靈帶着的殺氣能削掉一座山的山尖。龍夏用全力給葉未雙構造了和平的環境,他不能拖他的後腿。

但是這頭守獸發出的聲音卻讓葉未雙一再遲疑自己到底要不要去尋求龍夏的幫助。那守獸讓他過去。

他怎麼不知道音獸居然有自我意識而且還能和御使者交流的?龍夏沒有告訴過他啊!

守獸看着那顆動也不動的小綠豆,再次不耐煩地咆哮了一聲。然而那顆小綠豆還是一動不動,連歌也不唱了。

爲什麼不唱歌?守獸煩躁了起來,寂靜的世界讓他十分不快。爲什麼不唱歌!

小綠豆顫巍巍地重新唱歌了。這讓守獸感到舒服了一點。但是那小綠豆的歌聲太微弱了,委委屈屈的要它過去,帶了點兒試探性。

守獸又想起了主人的話:不離開半步。

它開始猶豫了。它很爲難地看着那顆小綠豆。豆子的歌聲越來越帶有誘惑性,守獸越來越想要吃掉他。好想要……好想去看看……主人說不離開半步……那……就離開半步吧……

守獸重新將它的前肢放在了地上。

還是太遠了……還是夠不到……怎麼辦呢……

再過來一點……過來一點……守獸聽到了那小豆子細小的聲音。實在太過誘人了,守獸寂靜的世界裡,從來沒有聽到過如此誘人的聲音,弱小卻又帶着巨大的誘惑力。既然已經跨出去了……就再過去一點吧……拿到那顆小豆子就回來,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可以每天都聽到它唱歌……這樣它就不用在一片寂靜中再次渡過上千年的歲月……

葉未雙的雙眼越睜越大,瞳孔因爲興奮而擴散了。他的嗓音一度陷入了喑啞——

大哥!

這兩個字沒有讓他叫出口,龍夏已猛地將一枚金色的鱗片投擲了出去。那金色快得雙眼捕捉不到,只聽到一聲極其細微的冰層破裂的聲響,那頭守獸在瞬間扭過了頭往回撲去,卻已經來不及了。一道劇烈的水波紋在那面冰山峭壁上震盪開去,伴隨着細碎的冰層破裂的聲響,一面闊達整座冰山的繁複宏大的陣圖閃現了一瞬,接着從那鑲嵌了金鱗的中心開始,譁然繃散了開去!

伴隨着一陣真正洪亮的咆哮,龍吟聲隨着冰山傾圮之聲在整片山脈之間轟響起來,滾滾的冰雪從山坡上滑下,無數尖銳的冰凌如同無數標槍般猛然扎入葉未雙週邊,葉未雙渾身都顫抖着,看着那眩目的金色從冰川之中掙脫有八個成人腰粗的鐵索狠狠撞了出來!兩頭回頭的音獸都沒有壓住!

縱然雙眼生疼,葉未雙依舊沒有閉眼,他幾乎呆傻地望着上空,眼看着無數一人粗的冰凌和雪球從天而降——

“吼——!!——”咆哮聲響徹了山谷,那頭守獸竟然在那瞬間放棄了自己原先的任務,掉頭拍開了迫向葉未雙的冰凌和雪石,四肢着地遮擋在葉未雙上空。葉未雙的上方頓時黑了。雪崩而下的碎石和山岩不斷滾落砸在音獸龐大強壯的軀體之上,沒有多久便堆成了一座小山,葉未雙被龍煙的靈壓衝撞得神智失衡,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那音獸用前爪不斷揮開要落到葉未雙身上的利石,一再將自己的身體壓低、縮小,以護住其左右,然而葉未雙還是漸漸被雪堆掩埋了起來,只聽到那金龍破冰之時,連綿不斷的驚得天雲消散的龍吼,化作了豪氣沖天的大笑:“哈哈哈哈哈……老子出來了!——!”

扎入魚尾的冰凌讓葉未雙終於有些恢復了神智,他瞪大雙眼看着上方的那頭巨大的音獸,只聽到它衝自己咆哮了一聲,接着叼起葉未雙的腰,用背撞碎了上方的冰雪小山。葉未雙被叼得生疼,忍不住叫喚了一聲,那音獸彷彿聽懂了一般,微微鬆開了口。重見天日的那一瞬,葉未雙只看到那條龐大得不可思議的金龍,將那頭鬥獸死死絞在碎冰裡,龐大的力道碾碎了周圍一圈的冰山。龍夏氣喘吁吁地站在一個稍高些的地方,正在四處搜尋,見到那守獸竄出,龍夏神情一緊,接着他看到了守獸嘴裡的葉未雙。龍夏的臉色頓時白了。

葉未雙只看到龍夏向他猛衝過來,他連忙大喊道:“不要!大哥——!”

龍夏生生在半空停住了。葉未雙用手按着音獸嘴,突兀地唱起了歌。龍夏聽懂了葉未雙的歌聲,頓時臉色有些古怪。然而讓他感到更爲不可思議的是,那音獸漸漸放下了葉未雙,像是一頭呆呆的蠢熊一般站在他的身邊一動不動。

龍煙終於將那頭音獸絞得體型縮小了一半有餘。一道讓葉未雙無比眼熟、威力卻大了數倍的陣圖按在那鬥獸身上之後,那鬥獸終於不再動彈了。

龍煙一扭頭就看到了坐在那座碎冰山上的葉未雙,下一秒,葉未雙就被一雙大手抱住了。抱住他的人用一種撕心裂肺的哭腔喊道:“閨女啊!!你竟然長這麼大了!!——”

龍夏一個沒站穩,從那塊冰凌上滑了一跤,掉到了下面。

“閨女你怎麼不多穿點兒……閨女你受苦了,你哪兒哪兒都像你媽媽怎麼就這兒……沒關係你還小,再大點兒就能長——哎喲!”

葉未雙看着一直上上下下看自己,最後掃到胸口上的龍煙,終於忍不住一拳頭揍在了他鼻樑上。

龍煙捂着自己的鼻子悶聲悶氣地說:“閨女你別擔心,長大就……”

“龍煙你他|媽連你生的是個兒子都不知道嗎?!”葉未雙怒得一拳又揮了過去。

姬靈茭猛然睜開了眼睛。連日來排查鬼氣令他對鬼氣的敏感提升到了一個可怕的高度。無極營總共有三個帳篷。小溪是女性,單獨用一個小帳篷,另兩頂分給其他隊員。出於謹慎,姬靈茭依舊和華峰住在一頂帳篷裡便於照看,一同的還有一個早已睡死的馬開復。

姬靈茭睜眼沒有多久,便感到了一種更大的壓迫感。這種壓迫感和他先前所遇到的所有鬼氣都不相同!姬靈茭猛地躍出了帳篷。

絲毫沒有察覺到異狀的兩人看到姬靈茭出現,都有些怔忪。只見姬靈茭的雙眼死死盯着一個方向,兩柄雙馬刀出鞘在身側!臧清和魏雲對視一眼,意識到立馬要出事了,均是全神戒備起來。

周圍的黑霧逐漸濃厚了起來,是三人先前從未看到過的濃厚。強烈的鬼氣幾乎撲面而來,像一片黑色的海浪撲打而來!姬靈茭握緊了雙手之中的雙馬刀,目光冷冷瞪着那一片漆黑的地方,周身的靈氣緊繃得如同一堵牆。

夜色濃得如墨。

鬼氣驀然間濃郁起來,翻滾得厲害,像是沸騰了一般,無數雙紅色的眼睛如同小燈一般亮起,嘰嘰喳喳的詭譎的叫聲像是無數被壓扁的聲帶在高頻率地振動着。大量的鬼氣幾乎濃得能夠實體……

姬靈茭眉頭深鎖。給他壓力的不只是這些鬼氣……不只是。還有一個東西……一個更大的東西……

氣氛一時之間凝重到了極點。驀然間,一柄漆黑的鐮刀無聲無息地從那些紅色的眼球之中當空劈斬下來,劈開了無數血紅色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球。猩紅的血四面濺灑開去,在地面上鋪開了詭異的紋縷。魏雲只感到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聳立了起來,接着,一個渾身漆黑的男人握着漆黑的鐮刀,從黑色的深處踏了出來。

姬靈茭胸口的心臟幾乎要跳出,渾身的靈氣再也無法承受住那龐大而詭譎的壓迫感,兩柄雙馬刀脫手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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