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整個大廳之中站着的人總共連當初出去的一半都不到。大部分是在英國與狼人、吸血鬼時混戰時損失的。此時再度重逢,衆人的心境都有了變化。畢竟這裡面有很大一部分人,在參加地仙比賽的時候還是像葉未雙那樣的“沒見過真正場面”的“僞天人”,在這一場行動之後,包括葉未雙,不少人得到了蛻變。
就在三班人馬都到達之後,那高臺之上突然響起了一個葉未雙頗爲熟悉的聲音。一個白髮白鬚的老頭漸漸在那高臺之上現出身形,發出一聲洪亮的:“諸位——”
看到許靈望,葉未雙的心中一訝。對這個老頭,他有一種奇異的熟悉親切感。也許是因爲最開始他進入這個世界時看到的第一人就是他吧。後來這個老人還送了他一個意念之物,至今爲止帶給葉未雙的作用是巨大的。
許靈望的身形在人羣面前逐漸凝實,可葉未雙卻知曉,他的身體並非真正在此,就像當時他給他意念之物之時一般,對於其它人來說他事實上不過一個虛影。但葉未雙不知道爲什麼當時輪到他時,許靈望會變成實體。
許靈望環視了一圈剩下的人,這些人的臉上神色比之離開之前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幾個月的刀光劍影、血肉橫飛,讓這一羣歷經戰場的地仙終於有了一個本質上的變化。許靈望嘆息之中也有了一絲微笑,眼神在葉未雙臉上停頓了一小會兒。
“諸位已經通過了連月的血汗洗禮……削減了西方各國暗侵之勢。此番龍國與外勢之鬥爭已然得勝,各國與龍國簽訂合約,八百年之內互通友好……此番緊急召回,是爲展龍國之信誠,勿傷盟友……”
葉未雙總算是明白過來了。依照龍國什麼勝利都喜歡誇大的習慣,龍國恐怕是在與外界爭鬥的時候佔了上風,強行和列國簽訂了契約。爲了不影響契約生效,立馬將人緊急召回了。不過照葉未雙一路感受到的平靜的靈力流動來看,恐怕當時簽訂契約的時候也是拖了幾天,上界的人最後還讓他們分別出去做了一單任務,打算再從別國那兒撈點便宜來着。
葉未雙一路緊繃的神經,終於鬆了一鬆,還暗自嘀咕着浪費了自己多少靈力去多煉了幾顆聚靈丸。他瞥見一旁的地仙也是鬆出一口氣。
他們在外的偷襲任務就已經如此嚇人了,回國來若再參與到天仙級別的爭鬥,恐怕是真不要命了。
許靈望頓了一頓,再度說道:“初時許以諸位之嘉獎,今必實現,依照鑑定所配,付以丹藥靈器。在場衆位及重傷無得到場之倖存之人——均錄名登仙榜!”
此言一出,衆人均是雙眼一睜,臉上露出狂喜之色。名錄登仙榜!這即是由地仙正式轉爲了天仙!
惟有葉未雙感到一絲不自在。他盯着許靈望沒有半點欣喜卻反微不可見地搖頭舉動,腦中迴旋起了莫離的話。依照規則而定,地仙升爲天仙是有一個巨大天塹的。除非靈力達到純度和強度標準,從而脫胎換骨,否則無法登上登仙榜。但是現在上界竟然給了這一羣地仙以名錄登仙榜的榮譽,自此這一羣天人喚爲天仙!這在葉未雙看來,非但不是好事,且是大爲不妙的事兒。成爲天仙之後必須到達上界天人宮按下天仙戶籍,一旦成爲真正的天仙,這裡面的大部分地仙恐怕都不會離開上界。但以他們事實上只有地仙的修爲和能力,在上界滿是天仙的地方行走,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何況這裡的每一個人都身懷仙器……
葉未雙驀然一凜。上界這一着……似乎不懷好心。
“三日之後,所有人到此地聚首,老夫送爾等升界!”許靈望拋下最後一句話,身影漸漸虛化消失。
葉未雙扭頭一看,一旁的鬱劍一言不發,臉上有一種古怪的神色。葉未雙眉頭一皺,又看向了他身後的姬靈茭,姬靈茭的臉上竟然有着隱隱的不屑。葉未雙湊近鬱劍,低聲說道:“上界的舉動有點兒怪。”
鬱劍點了點頭。葉未雙又問:“你是怎麼了?”
鬱劍先是一沉默,隨後道:“我已經登仙了。”
葉未雙頓時愕在了那裡。
“早在我發現我有液化靈力的時候……”鬱劍的臉色古怪地看着葉未雙,似乎有什麼難以言說,“……一張金色榜單在我腦海裡出現,我的名字就在上面,同在上面的……還有……”
鬱劍是在葉未雙家借宿的其中一晚,意識到自己已經登仙。一張金色的榜單從他的睡夢之中轟然之間展開,巨大的榜單上赫然是“登仙榜”三個大字,鬱劍的名字位列其上。他震驚了足足五分鐘才意識到什麼,神識一動,上面的名字一一在他腦中閃過。翻了許久之後,他在一個名字前頓住了,不敢相信地瞪着那個名字——
“……姬靈茭?!”葉未雙看到鬱劍的眼神向後方瞥了一眼,頓時低聲叫了出來。
鬱劍點了點頭,神色有些複雜。也就是說,姬靈茭在知道自己已經登仙的情況下還是參與了此次行動。這裡面不能排除他爲了最後的獎勵參與的可能,但是相比危險來說,鬱劍始終覺得以姬靈茭的實力,留在國內躲藏說不定更容易一些。如若當初葉未雙也有這樣強的實力,莫離說不定也不捨得讓他出國。當然葉未雙還有一些自身的原因。比如他的符籙師和陣圖師的身份,再比如他和莫離是搭檔,還比如他是鮫人和龍子的後裔……這裡面的人和一項,一旦被上界有所留意,對他造成的衝擊都是巨大的。
而對於姬靈茭,最大的獎勵——名列登仙榜,已經提前實現,他實在沒有必要再參與。也許有可能他是在當初答應參加這次活動之後才登的仙,但是鬱劍已經嘗試過,登仙榜上每出現一個名字,最起碼需要三到五天。而且都是陌生的名字。地仙的精英基本上都在這一行人裡,隱居的畢竟在少數。這一行人的名字他都熟悉,也就是說登仙榜上出現的人多是原本就生活在上界的人。而姬靈茭的名字,已經出現在前面太多。
葉未雙看着鬱劍,又瞟了一眼姬靈茭,頓時心中驚愕。這兩人都提前登仙了?在聽到鬱劍登仙之後,姬靈茭的消息並沒有給他太大的震驚,這個男人提前登仙說實話他是覺得最有可能的。如果不算上那些隱沒的天人,這個人可以說是地仙裡的最強者,他不成爲天仙反倒會讓葉未雙奇怪了。但葉未雙的腦中卻始終迴旋着周兮的話:“……你老師我花了幾十年才液化了靈力,已算是天資絕頂,你可知道那些奮鬥了幾百年的老傢伙就爲了液化自己的一丁點兒靈力要花多大功夫麼?……”
如果按照這樣說來,鬱劍和姬靈茭,頂多花了二三十年的工夫得到液化靈力,而且是在下界這樣靈氣稀薄的地方……豈非絕世之才?!
就在這時,一直站在旁邊臉色發青,但聽到許靈望提到沒來這裡的人還可能是重傷,才又恢復了希望的燕天,聽着他們的話,神色一動。他擡起頭來道:“我覺得……我也要快了,已經到小瓶頸了……”
葉未雙頓時一愕。
燕天說什麼來着?他要登仙了?……他才幾歲啊?!
葉未雙突然就覺得,要論天才,什麼纔是真正的天才……根本不是他,而是這個小鬼!他葉未雙只是在一次次脫力之後隱約感到精進,但所謂的什麼晉級、登仙,壓根兒一點兒感覺都沒有,想到這裡,被多少次稱讚過天才的葉未雙突然有了挫敗感。然而他同時升起了一種莫名的自省感。從前,他沒有這麼爭強好勝。
這個想法一出,立刻遏制不住了。有意識的回憶如同排山倒海般涌來。葉未雙的臉色漸漸凝重。就是這短短的幾個月的時間,他發覺自己似乎變化有些大了。當初在地仙大賽上,他只是發現自己會控制不住想要殺人,現在,這種失控感雖然已幾乎消失,但葉未雙卻產生了一種更深的憂慮——他已經習慣殺人了。隨着封印的加速削弱,嘲風的血統毫無疑問對他產生了巨大的影響。現在的他是憂慮,而不是恐懼。
驀然間清醒、意識到這一點的葉未雙,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心思頓時有些沉重。但這種沉重只是持續了短短的一刻鐘,再度踏出祥雲事務所大廈的時候,葉未雙被一旁一個女性地仙的一句話給扯飛了心情:“終於可以回家了……”
葉未雙的雙眼立刻亮了起來。燕天開始悶頭不響地在魏雲身邊看他在玉符上搜索陸輝的地理位置,無極營每個成員他當初都做過標記。
找到方位之後,燕天的臉上緊張頓時一鬆,身子搖晃了兩下就躥了出去。魏雲一拉竟然沒有拉住。怎麼說他再小也是一個地仙,還是天賦極強的實力將近天仙的地仙,魏雲這隨手的一拉,當然抓不住他,但旁邊卻有人更快,鬱劍一步躥出就追上了燕天,一把撈起燕天問道:“在哪?”
燕天見到鬱劍的速度比他快了一倍不止,小嘴一撇,卻立馬心急火燎地回答:“行昌醫院!”
葉未雙伸手接住那樣東西,在原地略微一躊躇,放棄了追上他們的打算。本來他的爆發力是要強過鬱劍的,但是他心中說實話並不願意耽擱時間去找在玉符上出現的,看來沒有什麼事的陸輝。玉符能確定該人的生死,既然陸輝出現在那上面,就表明他沒有死,只要不是過重的傷,對天人來說恢復都不是難事。
鬱劍顯然也知道葉未雙心裡的那點想法,他纔沒那個臉再去撞一次葉未雙和莫離的私密空間,猜出葉未雙想着什麼,一手衝葉未雙丟出個東西,道:“接着!”就立即帶着小燕天趕去找陸輝了。
一旁的魏雲也笑着拍拍正在猶豫要不要和衆人聚一聚慰問一下的葉未雙,“寬宏大量”地說道:“去吧。”葉未雙瞥了一眼站在陰影裡看着鬱劍離開的姬靈茭的身影,突然之間就覺得自己婆媽了起來,隨後對衆人一個點頭,一腳踏出間身影竟然模糊!何慕走上來和魏雲並肩,一邊咂嘴一邊搖頭:“這小子的身法又快了。”
葉未雙離開祥雲事務所之後,二話不說就拋出了鬱劍丟給他的東西。那東西在靈力控制之下迎風見長,竟然是通體雪白修長的凌霄!葉未雙翻身一躍,凌霄立馬呼嘯一聲,破風而去!
此刻無論是飛機還是火車,都比不上這件仙器的速度,葉未雙雖然正處於長角的時候,但渾身的靈力也足以掌控這架飛行仙器超高速運行。只是短短半個小時的時間,b城再度出現在葉未雙腳下。
葉未雙握住自己有些顫抖的手,在身上拍了好幾張隱身符,這才俯衝而下。
“我操|你老母!老子花了七百九十萬才弄來這玩意兒你居然給我壓價三百萬?!要不是看你是老熟人了,老子真他媽想一掌滅了你!你知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在打這玩意兒的主意?老子把這東西巴巴送給你看來真費了狗屁的心血……”
客廳裡的電話機還在傳出不重複的咒罵聲,但電話旁卻沒有人。直到那頭的人覺得這邊沉寂得不大對勁,才張口大喊了幾聲:“……喂?喂?莫離?!”
話筒被一隻筋骨分明、五指修長的手拎了起來,淡漠的口吻漫不經心地報出了一個價:“三百五十萬。沒商量。”
那頭的聲音一滯,隨即更大的罵聲穿過話筒而來。靠在牆上的男人皺着眉把話筒又擱在了一邊,從胸前口袋裡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支點上。煙去了一半之後,那頭的聲音又弱了下來,男人再度拎起話筒:“考慮好了麼?”
“考慮個屁!是你在買東西還是老子在買?!那個魔女剛剛敲去老子五百萬……”
莫離翻了個白眼,吐出一口煙霧。不知怎得,這一整天他都有一種奇異的期待感,就彷彿在等待什麼,一種莫名的焦躁感和狂跳的眼皮讓他什麼事都沒有幹成,連電話那頭的王琦的聲音都過濾了不少。那隻白色的大狗似乎也處於一種極其焦躁的狀態,來回在屋內亂跑,煩得莫離將它一腳踹進陽臺鎖好。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莫離的手輕微的一顫,一種猛然襲上來的令人不敢置信的預感和熟悉感轟地衝上了他的識海,話筒被他隨手一撂,身子轉身的同時,那話筒被拂了下去,在將近地面的附近靠着連接線有彈性地上下蹦躂。
莫離站在門邊,全身的血液彷彿同一時間涌了上來。門的背後,另一個幾乎熟悉得猶如半身般的心臟在急促而有力地跳動着。莫離握着門把的手背上,象徵力量的青筋隱隱突出,一瞬間彷彿一世那麼長。他沉默片刻,一把按下拉開了門。
一個人影順勢向內踏了一小步。
四目相對的同時,一種強烈的撞擊感猛地襲擊了兩人,短暫的空白期連莫離都無法倖免。僅僅是一個照面,莫離才發現自己究竟懷着多大的期望。僵持了稍許,莫離的手臂猛地將人摟了進來,扣住對方後腦勺的手掌用最爲簡單而強硬的手段將一雙微微張開的嘴脣貼近自己的臉龐。下一刻,那個蹙着眉竭力承受這個狂轟濫炸一般的吻的少年掙扎着抽出了雙手,緊緊捧着莫離的腦袋發出一絲願望到手的嘆息般的呻吟,毫無留手地加深了這相隔了三個月的親密。
兩人的吻絲毫沒有躲閃和隱蔽,如同互相爭奪領地的野獸。伴隨着脣齒的交錯濡濡之聲,衣物摩擦之間的唏蘇也逐漸響起。
一聲肉|體與硬物之間碰撞的悶響。莫離將不知是因爲趕路,還是激動,還是那個吻而氣喘得胸脯起伏的葉未雙,猛地推撞到牆上,舌頭在他的口中毫不掩飾飢渴地攻城掠地。
拐角處的話筒之中傳來了幾聲:“……喂?莫離?……喂?哈羅?……”
但是僅僅兩步之遙的兩人,沒有一個有搭理它的意思,甚至沒有留意到那個話筒裡傳出的微弱的聲音。
葉未雙終於得到一個喘息的空檔,他的嗓音低啞,眼神閃爍,黑色美瞳後發出暗金色的光芒,衣領之中的鎖骨和一切莫離眼中的東西,都透露出一種野性的性|感。“把門關上……”葉未雙低着頭,低沉而輕微沙啞的嗓音在莫離脣邊響起。隨後,他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氣。莫離的手指在他的小腹之上,沿着皮帶輕輕劃過,然後順着後腰,沿尾椎伸入了褲子裡……
葉未雙悶哼了一聲,耳根都燒了起來,眼前有些看不清了。
莫離沒有絲毫想要鬆手去關門的意思。此刻話筒之中的聲音也消停了下來,但卻始終沒有出現掛斷的“嘟、嘟”聲。對面似乎在等待傾聽着什麼,又或許只是喊累了。
莫離的手指探了進去。
“嗚嗯……”葉未雙被撬開的脣齒髮出了一聲含糊的呻吟,隨即他下意識地緊閉雙脣,雙頰之上染上了一層火色。莫離只感到頭腦轟地一聲,下|身一緊,壓着葉未雙的腰狠狠將兩人之間的縫隙貼緊。
葉未雙再度呻吟了一聲。這一次沒有了壓抑,似乎意識到在這裡已經沒有什麼危險或者窺探。他們之間什麼話也沒有說,最簡單的言語都包融在舉動裡。
莫離忍不住了。他解開皮帶,連門也不關,將葉未雙壓在牆上直接提槍上陣。葉未雙的悶哼忽然就變了調,尖銳了些許。
話筒的那一頭沉默了。
王琦眼神複雜地盯着手裡的話筒。少年清冽卻扭曲着染上了一絲魅色的嗓音毫無遮掩地在對面話筒的不遠處響起。骨肉的撞擊聲,衣物的摩挲聲,都讓王琦感到口乾舌燥,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無數次提醒過莫離的。莫離也見過無數對陷入熱戀的搭檔的最終下場。
但是他依舊陷進去了——無視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