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銀色西裝的男人皺着眉,看着寬頻電視裡播報的龍國新聞。他的手搭在桌上,手掌裡抓着一份報表。男人的外貌是個標準的英俊的龍國人。但是他所處的地方卻離龍國有十萬八千里。
他將眼鏡摘下,用手指揉了揉眉心。龍國的天氣很不好。天氣這種原本不可能成爲阻止他回國的原因,如今卻堂而皇之地登上了因素首席。龍國如今已是個人人談之色變的國度。陷入龍國的飛機沒有一架能夠飛回,信號紊亂,天氣惡劣,就彷彿是上天特降的懲罰一般,在短短半個多月內將龍國置於地獄之中。
這個情況不容許他回去。但國內的商業形勢卻更爲嚴峻,同樣是壓迫在脖子上的匝刀。因爲這場天災*,短短半個月之內,他的損失已經上億,遠遠超出了他先前的預料。
而據他所知,早在兩個星期之前回到國內的趙氏集團總裁,卻留守在國內力挽狂瀾,強守住了狂墜的損失點。國內的情勢,隱隱以趙氏集團爲首,形成了一個商業團體,抵抗這一場突如其來的自然和商界風暴。
VAISAR在龍國的市場正在被趙氏集團如同抽絲剝繭般地吞併。
男人看着桌頭名片匣裡的名片。“衛焱名”三個字就在“VAISAR”幾個燙金大字下。用了十分低調的黑色顏體。下方是一行英文名:Earlhugh。
他用手指夾出了一張名片。名片比一般的紙張都厚上許多,像是一張貴賓卡。他的指尖翻轉着,腦海之中忽然浮現起了一張青稚的面孔。是個短髮的長得很清秀的少年。當初他們在飛機上相遇,他曾給過他一張名片。背面寫了自己的住址。他似乎完全是以一種無法理解的下意識寫下去的。
他從未公開過自己的住宅地址。也從未給過任何外人。但居然就是那麼一個只是見了一面的少年,竟然讓他鬼使神差地把警惕放下了。而後發生的一切都讓他覺得,那是否是一場夢。他根本就沒有認識過那個神奇的少年,也根本沒有經歷過那場怪誕而不可思議的災難。
倫敦街道上出現的狼人,那隨手變幻出武器的少年,他所騎着的白色巨狼,倫敦大路上出現的巨大深坑……
他一遍遍地重播那天的新聞,又不只一次的走上那條他遇險的街道。每一次都像是走在夢中,沒有真實感。唯有他懷裡的一個錦囊,看上去十分古樸,向他證實着這一切的真實。這個東西是在他向那個少年的學院發去包裹之後收到的。似乎是爲了驗證那一切的真實,他向劍橋送去了一柄伯萊塔92F。他甚至以爲自己瘋了。連是否有這個人都不能確定,竟然就這樣送去了東西。而且不是什麼普通的禮物。
而是一柄槍。
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惴惴不安的幾天之後並沒有收到查無此人的消息,反而從丹麥寄來了一個跨國包裹。包裹包裝得很厚,但裡面卻只有一個還沒巴掌大的東西:錦囊。不,不如說更像是個平安符。
發件人的名字很古怪,僅僅是個Y。也不知道是怎麼送出來的。但他卻下意識地知道,這東西是那少年發來的。他將那枚符包放在胸口的內袋裡,沒有離過身。
他的眼睛再度看了一會報表,然後手指用鍵盤打開了一些文件。看了約莫半個小時之後,他嘆了口氣。向後靠到了椅背上。少年的面孔已經完全消失。他如今最頭疼的是龍國國內的形勢。再不回去,恐怕就沒有辦法再挽回了。
男人打定了主意。按下了臺機上的一個鍵。“給我訂一張飛往龍國的機票。”
“……衛總……可是,現在龍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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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給我訂機票。”
“……飛往龍國已經沒有航班了,衛總。”
衛焱名怔了一會兒。他頓了頓,然後說:“不管你用什麼方法,給我弄到回龍國的途徑。還有,把直升機飛行員叫回來。”撂下這句話,他果斷地斷開了通話,靠在椅子裡閉目養神。但他的眉頭鎖得很緊,似乎時刻在思考着。
臺機響了。衛焱名伸手按下了一個鍵。
“衛總,前天通過面試的最終人選已經定了,人就在人事部裡,要現在叫他去您那兒麼?”一個公事公辦的聲音響了起來。衛焱名說道:“讓他上來。”
辦公室的門沒有多久就被敲響了,敲門聲很有規律,顯示出外面的人良好的行爲習慣。這讓衛焱名產生了一些好感。他將手裡的報表放下,整理作一堆,開口道:“進來。”
門被推開了。從外面走進一個身穿西裝的青年,意外的年輕。他的手裡提着個公文包,帶着一幅無框眼鏡,裝扮得十分成熟而公式化。能看出他已經有一些經驗,在面試的方面也有不小的門道了。衛焱名很欣賞這樣有朝氣而又有規劃的人才,這能給他們公司帶來創新和改革。他不願意沿襲一般公司的老傳統,專門選用有資歷的老人,而喜歡多聘用一些有閱歷而又有極強創新力的新人。他的企業有一批老員工,但更多的卻是生機勃勃的新生力量。VAISAR曾被SD雜誌評爲最年輕的世界百強企業之一。他們公司員工的平均年齡是三十三歲。這是一個令人驚詫的數字。
衛焱名翻開了人事檔案,上面有一份眼前這個青年的信息。
“愛丁堡大學,從你的入學時間看,你現在應該還沒有畢業吧?”衛焱名隨口問道。
青年點了點頭說道:“是的,但我想要同時鍛鍊自己的能力,愛丁堡允許學生在校期間在外就職。VAISAR能選中我我感到萬分榮幸。”
他的眼神在看到衛焱名的一開始有些驚訝,很快遮掩了過去。但衛焱名卻捕捉到了這一絲神情。他將人事檔案放下,手指交叉放在辦公桌上,看着眼前的青年說道:“你似乎很驚訝。”
“是的。”青年點頭承認,“我沒想到VAISAR的總裁如此年輕,而且還是個龍國人。我曾以爲‘衛焱名’只是您的中文名字。”他的英語說得很流利,帶着很地道的倫敦腔。衛焱名微微彎彎了彎嘴脣說道:“是的。我是個龍國人。不過我的祖母是英國人。這不重要。我現在想問的,是你對VAISAR究竟瞭解多少?財務部可不是一個好生存的部門。”
青年露出了一個得體的笑容:“VAISAR從英國發起,歷經四十三年,總共更換三任領導者,擁有世界百強企業之中最爲年輕的領導團隊和最具活力的產品設計理念。VAISAR的領域涉及很廣,從箱包鞋類服裝到珠寶飲食建築,都佔據了很大市場份額,可以說是奢侈品的領航者,商界的巨頭。在英國的影響範圍最廣,在龍國也穩佔優勢,隱壓龍國三大企業其它兩家一頭……”
青年侃侃而談,成竹在胸,顯得十分大氣。衛焱名沒有點頭,只是聽着,臉上並無表情。青年敘述了足足有十分鐘,然後結束了他的回答。雙眼誠懇地看着衛焱名。衛焱名用食指磨了磨下嘴脣,然後問道:“你如此肯定我們在龍國的市場份額佔得比另兩家更多?”
青年道:“對。”
“那麼,最近VAISAR在龍國內最大的發展阻遏是什麼?”
青年一窒。接着臉色似乎有些變化。他沉聲道:“天氣。”
衛焱名道:“VAISAR該怎麼解決?”
青年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回答:“如果能任命我,我將立刻回到龍國。我能保證在三個月內,挽回VAISAR在這段時間裡的所有損失。”
衛焱名微微笑了。他向後一靠說道:“可以了。你先出去吧。”
青年的表情似乎有一瞬間的錯愕,但立馬換作了失望,又立馬收斂。他起身恭恭敬敬地朝衛焱名鞠了一個躬,然後從西裝的上衣內袋裡掏出了一支筆。“請董事長爲我的人事檔案簽字。”在取筆的時候,衛焱名突然看到了什麼東西。他以爲自己產生了幻覺,雙眼瞬間睜了一睜。
“等一下。”他控制不住地說道,“你的內袋裡裝着什麼?”
青年似乎有些發愣,接着他看了看自己的內袋,從裡面掏出了一個薄薄的錦囊。“是我朋友送給我的符。”
衛焱名的心臟開始劇烈狂跳起來。他的雙眼緊緊盯着這個符包,直看得那個青年產生了一絲惶恐。“總裁……怎麼了?”
不由得衛焱名不驚訝。這個符包和他的那個……幾乎一模一樣!
聽到青年的問話,他擡起頭,鬆開神情,從胸口掏出一個幾乎相同的符包,說道:“真巧,這也是我一個朋友送的。哦,對了,之前還有一句話忘記對你說:VAISAR歡迎你。”
青年的表情瞬間狂喜。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手裡的符包,難以相信竟然是這個東西帶給了他這般運氣。
衛焱名只是盯着手中的符包有些出神。本來沒有這個東西,他會選擇試用這個人一段時間。畢竟他未提出什麼實質性的措施,回答也僅僅算是差強人意,但當他掏出這個符包的時候,衛焱名便丟棄了試用的想法。他再次看了看人事檔案上的人名,然後在下面錄用合同上籤了字。
那個青年的照片旁,姓名一欄裡寫着:孫吳。
青年出去之後,衛焱名又在座機上按了一個鍵。“明天出發。對……把新來的這個人安排進去。這裡的臨時指揮權交給你們副總。”
機身側面漆有VAISAR幾個英文大字的直升機,在第二天從英國起飛,離開了倫敦VAISAR總部。
龍國VAISAR第一分佈的宏偉樓頂上,站立了數個手持警戒棒的警衛。陰雨天氣下的狂風將他們的眼睛都吹得睜不開,帽子早已因風力的關係摘了下來。喇叭裡喊出的聲音立馬被風吹散。暴雨的聲音將其它聲音統統壓制。
兩架黑色的直升機從陰霾之中搖搖晃晃地降落下來,偏離了軌道,在VAISAR大樓之外旋轉了半圈才驚險地重新回到樓頂勉強降落下來。轟鳴的直升機聲這時纔算勉強讓人能夠聽清。直升機下落之後,警衛立馬上前將其固定。先下落的直升機的門打開,身着風衣的衛焱名,披上了雨衣鐵青着一張臉鑽了出來。先前僅是在電視上看,並沒有親身體會,如今真正到了龍國,他才意識到自己之前做出的決定事實上冒了多大風險。
他的臉色已經算是好的了。就算是兩架直升機的飛行員,目前都感到全身冷汗,手腳都在輕微的發抖。後一架直升機上走下的,赫然是衛焱名剛剛任用的孫吳。兩人下機之後,其餘秘書等人才手腳發軟地下機。如果僅僅是穿越了一場暴風雨,他們還不會感到如此。他們從英國乘坐海船到半途,便沒有航船願意穿越小國附近的海域回到龍國了。幸好他們之前帶上了兩個飛行員,從河內開始,沿路用了四架直升機,在數個VAISAR分公司停留。這種暴雨天氣,本是直升機最忌諱的天氣,但好幾處公路的坍塌使得他們的最短路線上一路全是堵塞,就連鐵路,數條線路都因各種自然災害而被迫停運。
當時決定使用直升機時,他們還沒料到會遭遇那樣可怕的災禍。
從河內到CS的一路尚還算安全,風也沒有如此之大,然而在由CS到SJZ的航線,便開始糟糕起來。天氣越來越壞,他們被迫落下了好幾回。但當時都還算平安。
意外發生在從SJZ到京城的路上。風突然增大使得直升機猛地偏移了方向。不知螺旋槳出現了什麼故障,上螺旋槳開始冒出火星,彷彿被卡住一般開始慢下了扇動,巨大的“茲嘎”聲在衆人耳中聽來猶如死神的鐮刀曳地的響聲。直升機開始急速墜落,機壁上有巨大的“孳孳”聲,猶如指甲刮在玻璃上的那種令人牙酸的響聲。衛焱名感到有什麼東西似乎覆在機窗上,強行拖拽着直升機向下墜落。這種莫名的知覺讓他感到寒毛倒豎。
直升機下墜的速度極快,沒有多久距離地面只剩下了五十米,強烈的風不知從何處灌進,吹得裡面的人手腳冰涼。衛焱名的心臟劇烈跳動着,雙眼緊緊盯着那漏風的口子。那個口子在詭異地不斷擴大,就像是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強行掰開,鐵皮發出的嘎吱聲被淹沒在風聲之中。
衛焱名緩慢地朝那個口子伸出了手,一種刺骨的寒意從那個洞口裡蔓延上來,在那一瞬間他似乎覺得自己摸到了什麼東西。一種毀滅感瞬間襲了上來,恐懼距離他極近……但接着他胸口一熱,就好似他的胸口不知何時放了一塊熱炭。溫度立馬傳遞到指尖。似乎有什麼發出了一聲慘叫。接着衛焱名握住了內袋裡的符包。掌心的溫度瞬間提升,就連空氣似乎都被傳染,寒意一掃而空的同時,直升機似乎恢復了正常。螺旋槳重新發出了加速的聲響,帶動險些墜落地面的直升機,在千鈞一髮之際,擦着地面上擁擠車輛的頂蓋提了上去!
直升機裡所有的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在那之後,航途又平坦了起來。除了他們這幾天幾乎已經習慣了的風暴,並沒有再出現之前那樣令人心悸的事。每當回想起當時那一幕,衛焱名便下意識地用手握住那個符包,溫熱的觸感立馬一擁而上。衛焱名不止一次地想,如果沒有那個符包,會不會他們就此墜毀,喪生在龍國。但同時他又爲自己感到好笑,把自己的生還寄託在一個小小的符包上,未免也太迷信了。而他又同時想起了那個騎着白狼,手裡拿槍的少年。如果狼人都是真實的,還有什麼不可能?
下機的時候衛焱名緊了緊身上的風衣,下意識地看向了另一架直升機上下來的人。除了孫吳,沒有一個人的臉色是自然的。所有人的面孔都是發白,甚至凍得發青。這一行人裡,唯獨他和孫吳的臉色還好看一些。
他神色複雜地衝受寵若驚的孫吳招了招手,然後踏進了VAISAR在龍國的第一分部的建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