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崢挑起脣角,暗瞟一眼薄情,笑道:“慕公子美人在側,本不應打擾,但是公子盛情相邀,顏某兄妹就卻之不恭。”
慕昭明回頭看一眼,淡淡道:“原來顏九小姐也來,請!”說話間,一塊去了刺的鮮嫩魚肉,送到薄情脣邊。
薄情不由的挑起一邊眉,意思是她不用起身見禮,含笑咬一半。反握着慕昭明拿筷子的手,把剩下的半塊魚肉,推到他脣邊道:“別隻顧着我,你也吃些。”
這不是故意作戲給別人看,而是知道,他一定會擔心她擔心得顧不上吃飯。
看到慕昭明眼中含着笑意,優雅的吃下那塊魚肉後,又重新挾了一些菜到他碗中,薄情才擡起頭,開始打量着眼前,正走進來的一男一女。
兩人的眉宇間有七八分相似,只是顏九小姐的五官比顏崢更加精緻,可惜她偏偏用一身白衣,倒把原該有的那份驚人的妖冶掩飾起來,反倒讓旁邊的一身紅衣的顏崢搶走了風頭。
二人也同樣打量着薄情,尤其是顏五小姐,挑剔的目光像粘膠一樣粘在薄情身上,特別是看到薄情裙口上繡的花紋時,眼中有一些嫉妒,因爲慕昭明袖口上也有着同樣的金絲繡的彼岸花。
顏崢先打破安靜,露出一抹耀眼的笑意道:“慕公子,這位姑娘是……”一雙桃花眼從薄情身溜過,眼眸深處浮出些緊張,單從容顏上看,這就是一個勁敵。
而且,能讓慕昭明念念不忘的女子,除了一張絕色的面孔,必然還有過人之處,不由的轉頭看向自己的妹妹,示意她今天不要輕舉妄動。
薄情看到這幕,脣邊噙着一抹含蓄的笑意,只見慕昭明看向自己,脣邊綻出一抹溫柔的笑容道:“這是內子。”又對薄情道:“妞妞,這是丞相府上的四公子和九小姐。”
內子,顏崢面上微微一震,顏九小姐面上是掩不住的失落,明明早已經猜到的事實,親口聽慕昭明說出來,心裡是難以掩飾的酸意。
薄情看到不以爲然的笑了笑:“三來是丞相府上的公子和小姐,難怪如此出色。”
三人彼此見過禮後,早有小二知趣的送上兩副碗筷,顏崢含笑道:“早聞慕少夫人大名,今日一見,果真是如傳聞那般的傾城傾國。”他的意思是,薄情是名副其實的紅顏禍水。
慕昭明面色一沉正想發作,忽然一隻有些冰涼的小手按在他的手上,薄情正含笑看向顏九小姐,輕輕道:“四公子說笑了,誰不知道潤城中,九小姐纔是真正美人。”
顏家兄妹二人面上皆是一滯,顏九小姐面上更是驚訝,本以以薄情會此生氣,沒料到對方會大度的誇讚自己,如此一來倒顯得他們小氣了,一上來就揭別人的短,強笑道:“少夫人過譽了,顏華愧不敢當。”真是不好對付
顏華兩個字忽然闖入出來,薄情微微一怔,這個名字讓她想起了玉顏華,這種感覺就好像薄情就是薄傾情一樣。
慕昭明看到薄情有些失神,似是想起了什麼,淡淡的笑道:“九小姐不必過謙,妞妞輕易不誇讚一個人,若誇了必然是真的好。”大手反過來握着薄情的小手。
薄情感覺到手上一暖,不由的回過神,是自己多想,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如她一般再重生一次的。
想到這裡,心神一下清明,笑道:“今日不想會遇上九小姐,倒未曾備上一份見面禮,倒是我失禮了,改日再讓人送到府上。”
慕昭明握着薄情手不由的緊了緊,這些俗事她以前從不過問,如今卻要學與人應酬周旋,真是難爲她。
顏華沒想到薄情會突然想提起這個問題,禮節上是一點不容人挑錯,揚起笑容道:“慕少夫人不必客氣,顏華與四哥也是剛好路過,看到慕……中書令大人的馬車停在下面,四哥說有要事找中書令大人才上來,沒想到慕少夫人也在。打擾了,正是抱歉。”
薄情心裡暗笑,是不是真的只是路過,怕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
面上恍然大悟的笑道:“原來顏四公子找夫君是有要事相商,既然如此,九小姐,不如我們到旁邊坐坐,別防礙他談正事。”
顏華默默的點點頭。
店小二上來把殘席收拾走,重新奉了茶上來,兩男人在正廳中談正事,薄情與顏華面對面坐在臨街的位置,小几上擺着兩盞熱茶。
顏華端起茶盞,一下一下的滑着杯蓋,細細的打量着薄情,她一直以爲,以慕昭明的年紀,他的妻子年紀應該也不小,況且,被稱紅顏禍水的女人,必然是十分的成熟、美豔、妖冶、出衆。
所以她最近特意作簡潔素雅的打扮,目的是求取一分清逸出塵,給慕昭明另一種不同的感覺。
只是,從見到薄情第一眼,就從骨子裡感到強烈的威脅,論容貌她是潤城公認的美人,可是站在薄情面前,她就從骨子裡覺得擡不起頭。
有一種人的美,不在外表,而由內而外的發出。
淡然、超脫、從容、冷漠、優雅、高貴、聰慧,清逸、出塵……
這些東西,不用刻意用衣物修飾,就自然而然的流露於表,而這些正是她所沒有的。
薄情卻在不經意間,把這些東西發揮得淋漓盡致,讓她無法抵制的羨慕、嫉妒。慕昭明對她的無視,更是讓她想發瘋。
薄情坦然的接受對方的打量,敏銳的感覺着對方情緒的變化,希望她不是第二個風儀元,瞟一眼手腕上的佛珠,殺人不是她的習慣,只是她的一種手段,獲取清靜的方法。
顏華看着窗戶外面,街上全是叫賣的小貶,試探似的道:“聽說今天太后召了少夫人入宮?”
薄情心裡微微一動,淡淡的道:“是的,太后說明年要設青梅酒宴,讓各家夫人把自家釀的青梅酒帶入宮作評比,比比那家的青梅酒釀得好。”
呃!打探不到消息,這薄情究竟是真不知道,還假不知道她要問的什麼?
顏華有些不甘的道:“我還聽說,少夫人在入潤城的路上,恰好救了太后和仁敬公主。”說到恰好二字時,故意頓了頓。
語氣突然一轉,有些打抱不平的道:“可是我聽人說,太后不僅沒有感謝少夫人,還重罰了少夫人,少夫人真是委屈你了。”
薄情心裡冷冷一笑,肯定是今天在宮裡的事,被人特意傳出外面,不知道那件事與他們有沒有關係,不過現在倒可以藉機試一試,面上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說來慚愧,我並不知道那是太后與公主,開始不想救人,而且在路上還衝撞了兩位貴人,所以挨罰是應該的。”
顏華面上立即露出一絲意外,竟然有人會見死不救,難怪太后會罰她,馬上擔憂的道:“這如何是好,中書令大人若能查出是什麼人要加害太后,或許少夫人日後的日子會好過些。”
薄情心裡冷冷的一笑,果然讓她猜對了,顏華與顏崢是來打探消息的,怕是她還沒出宮,消息就傳到外面,剛踏出宮門就有人盯上他們,莫非這幕後人……跟後宮,跟他們有什麼關係。
想到這裡,薄情突然神秘的道:“其實我今天還見到了皇上,還告訴他有兩名殺手還活着,只等他們醒來,就可以查問幕後的人是誰。”見鬼,兩名殺手,早就被慕昭明送到宮中。
顏華端着茶杯的手一顫,連茶水都傾出不少,薄情假裝沒有注意,連忙起身拉着對方的手,一臉着急的道:“九小姐,你沒事吧?這茶正滾熱,有沒有被燙到。”只是聞到顏華身上一投濃香,鼻子間有些難受。
兩個男人聽到這邊有動靜,馬上過來追問是怎麼回事。
薄情忍着鼻的不適,一邊飛快的檢查顏華的手,一邊內疚的道:“怪我不好,不應該說那些嚇人的話,沒想到嚇着九小姐,她一時緊張,把茶弄灑了。”
那茶水雖然熱,卻也只有一星半點濺到顏華的手,她也不好意思裝,再說慕昭明可不是那好騙的男人,連忙制止薄情的動作道:“少夫人,別再責怪自己,顏華並沒有燙着,只是灑了一些到衣服上,況且是我自己不小心,怎能怪到少夫人的頭上。”
顏華暗暗給顏崢一個眼神,暗示消息已經收到,顏崢笑道:“看來今天只能與中書令談到此爲止,九妹的衣服溼了,我得趕緊帶九妹回家換身衣裳,免得父親看到,又是在我耳邊唸佛。”
慕昭明一派風度翩翩的笑道:“既然如此,昭明也不便強留兩位,改日再聚,兩位請!”
送到兄妹二人後,慕昭明抱着薄情坐下道:“你說了什麼,嚇得人家把茶水都灑出來了?”
薄情雙手勾着他怕脖子,與他鼻尖頂着鼻尖道:“我跟她說,我今天見到了皇上,還告訴她有兩名殺手活着,只等醫治好後,就能查問出誰是幕之人,然後她就緊張得灑了茶水,你說怪不怪。”
慕昭明輕輕笑道:“確實是很怪,應該好好的查一查。”
然後對着窗外道:“密切注意他們的行動。”薄情知道,那是對外面的暗衛說。
兩日後,薄情正坐在玉棋盤面前,跟皇后下了一局棋,似乎想通不少東西,正試着用玉棋盤上面,現在只剩下最後四枚棋子就能把棋局破開,到時她就掌握整個薄氏的秘密。
啪……
突然一聲巨響,一樣東西重重的砸在玉棋盤上,一下子把薄情思路打斷。
薄情不由惱怒的擡起頭,只見簫雨站起身體,目光從高處俯視着她,聲音有點失去往日冷靜,冷冷的道:“說,你究竟給我父王施了什麼妖法?連母后都開始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