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與皇后不由的對視一眼,眼中隱着一絲笑意。
早料定會有嬪妃過來請安,聽到皇后與貴妃吵起來,嬪妃們擔心出事必然會出報給太后,事情一如他們所預料的發展。
懿貴妃一見太后出現,心裡不由的一陣着急,不禁有些後悔今天的舉動。
果然衝動是魔鬼。
只好暗暗的看向英嬤嬤,希望她能替自己擋過一劫,
英姑姑見到太后突然出現,更加心急如焚,希望自己的主子千萬別再衝動,又見主子暗暗看向自己,努力的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皇后上斂起臉上的怒容,努力的擠出恬靜的笑容,偏偏眼中還含一層薄薄怒火,上前兩步行禮相迎道:“臣妾參見太后,太后萬福萬安!”
懿貴妃也不敢怠慢:“臣妾參見太后!”
腳下輕輕一移,巧妙的站到英姑姑旁邊,微微的福身行禮。
薄情與一種宮人也紛紛下跪問安,太后卻一概不理,只顧命人把皇后扶起來:“快,快去扶皇后起來。”
皇后連忙起身,正要扶着太后上座,太后卻反過來扶着她,還叮囑道:“你身子重,那些俗禮就免了,快坐下吧。”
看到太后維護的舉動,懿貴妃越想越氣憤,心中不由的憋出一團怒火,若不是英姑姑在旁邊拉着,怕早就發作。
薄情也扶着帛兒的手,悄然的站在皇后下首,把衆人的舉動,盡收收入眼底,方纔懿貴妃那一句“勾引皇上的狐狸精”,怕是惹得太后很不高興。
皇上的一世英明,一世清譽,太后豈容人褻瀆。
太后坐在殿內正位上,緩緩掃過跪在地上的衆人,突然面色一沉,冷聲道:“誰是勾引皇上的狐狸精,給哀家站出來,哀家倒要瞧瞧,她有什麼本事勾引、迷惑皇上。”
見太后如此追問,衆嬪妃面上一滯。
懿貴妃臉上不由的一陣得意,看這回薄情怎麼解釋。
英姑姑卻不敢這樣想,總覺得裡面有什麼不對,中書令夫人不會無緣無故留宿在宮中。
主子如此衝動,若得罪的人中書令夫人,或許還有迴轉的餘地。只怕是得罪的上面那位,太后最容不得許別人誣陷皇上,尤其是淫樂之罪。
薄情心裡冷冷一笑,撲一下跪在地,眼中還帶着淚水,低低泣道:“太后,臣妾是冤枉的。”
太后一看到薄情,不由的皺起眉頭,怎麼又扯到這丫頭上了,淡淡的道:“哀家給你機會解釋,你且說出來,哀家如何冤枉你?”
薄情連忙止住哭泣,小心翼翼的道:“回太后,貴妃娘娘一早衝進鳳儀宮,衝着皇后娘娘發了好大脾氣,先是冤枉皇后娘娘無故責罰英姑姑,又說皇后娘娘的後位是她給的,直呼皇后名諱,臣妾本是好心勸止,貴妃娘娘卻說,說臣妾……”
說到此處,薄情已經泣不成聲,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斷斷續續的道:“……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沒有勾引皇。更何況,臣妾名節固然重要,但那裡及得上皇上。他日若無法說清楚,臣妾願一死以明志。”
懿貴妃全身一便,自己只顧一時口舌之快,卻忘記了此事還會連累皇上。
皇上是一國之君,還是一代明君,他的清譽,豈容褻瀆,太后一定不會放過她,心裡不由的一陣絕望。
薄情深深的跪伏在地上,讓人看不清她此時的表情,感覺着懿貴妃情緒的變化,脣角不由的勾起,她今天不止是要虎口拔牙,還要請君入甕。
懿貴妃,大皇子,英姑姑……
凡是當路者,死!
太后聽完薄情一番顧合大局的話,心不由微微一動。
悄悄看一眼跪地上,全身因爲抽泣不停顫抖的人兒,又想前兩次皆是冤枉了她,心裡不由的多想了一層。
帛兒見太后,跪在旁邊,故意緊張巴巴的道:“太后明鑑,我家少夫人與大公子,夫妻恩愛,情比金堅,大公子爲了少夫人,連鳳朝公主都不願意娶,府中更連侍妾都沒有,這在鳳都是衆所周知的事情。大公子初到潤城之時,連顏老夫人以丞相之名威脅他娶九小姐,也全然不顧,心裡只有少夫人。”
“而我們少夫人,以前在鳳都是何等的尊貴。以前以少夫人的身份,即使是宮裡的皇上、太后、皇后召見,少夫人也鮮少理會,但是爲了大公子,少夫人親手毀掉了象徵族主身份的血戒,解散了薄家餘下的勢力,甘願爲大公子洗衣煮羹,又怎會不知廉恥的勾引的皇上,太后明鑑啊!”帛兒學着薄情那樣,深深的叩頭,跪伏不起。
太后的目光緩緩落在懿貴妃身上,面上有一絲寒意,淡淡的道:“懿貴妃,哀家一直以爲你是個識大體的孩子,沒想到你也會犯這樣糊塗,你可知道你一句話,就毀掉了皇上一生的清譽。”
懿貴妃心裡一涼,撲一跪在地上,背後不由冒冷汗,一臉緊張的道:“臣妾知錯,請太后責罰。”
太后卻似未聽見一般,盯站她,不冷不熱道:“你說中書令夫人勾引皇上,你倒說說看,中書令夫人,做了什麼勾引皇上的舉動,讓你以爲她在勾引皇上……”
皇后也一臉悔恨的道:“回母后,都是兒臣不好,不應該未經懿貴妃同意,就把她貼身的侍婢英姑姑傳來問話。懿貴妃也是急了,纔會一時口不擇言,還連累了皇上、中書令夫人的清譽。還太后仁慈,原諒她的無心之失。”
太后眉頭一皺:“你總是這麼識大體。”
英姑姑的心馬上揪了揪,似乎漸漸明白對方的意圖,對方的真正意圖,不是自己的主子,而有可能是自己。
想到這裡,心裡不由的苦笑一下,她瞬英何德何能,竟然勞皇后與中書令夫人,一起出手。
薄情伏在地上,見皇后成功把脣角不由的微微翹起,只聽太后厲聲指責道:“什麼叫不應該,什麼叫未經常同意,你是六宮之主,傳一個宮女問話,何須經過嬪妃的許可。”
皇后連忙委屈的應道:“是,母后,兒臣知錯了。”
太后看向貴妃,提醒似的道:“皇上顧念舊情,哀家也念你當年識大體,一直偏向着你,但是你也不能忘記了自己的身份,辜負了皇上和哀家的一片心意。”
此言一出,如九天之雷轟在懿貴妃心上,似乎她當年讓位,能換了就是今日的貴妃之位。
想到這裡,一陣眩暈襲來幾乎跪不穩,幸好有英姑姑在旁邊扶着。
英姑姑心裡雖然很替自己的主子不平,卻也知道這是不可逆轉的事情,沈玥確實比自己的主子更加適合後位。
但是她卻不能因此就放棄主子,垂下眼瞼深思片刻,再擡起眼眸時,已經是一臉憤怒,語氣很不服道:“回太后,皇后娘娘責罰奴婢在先,主子一時氣憤纔會口不擇言,衝撞了皇上。”
薄情冷冷的一笑,英姑姑倒是忠心耿耿,之前爲了把大事化爲小事,口口聲聲說皇后沒有責罰她。
現在爲了保住懿貴妃突然反口,想必已經猜到,他們今天的目標並不是懿貴妃而她,故意給皇后一個懲罰她的機會。
皇后聞言,倒是一臉坦然,面容保持着往日的平靜。
只見太后看向她,含笑點點頭道:“哀家知道你素來穩重,從不會無緣無故的責罰下面的人。雖然以你的身份,責罰一個宮婢不算什麼,但是爲了讓懿貴妃心服口服,而就費些脣舌解釋吧。”
說完,安慰似的拍拍皇后的手,這個小動作,立即讓懿貴妃嫉妒得紅了眼,她不甘啊!
“兒臣謝母后信賴。”皇后連忙站起來,鄭重的行禮道:“有母后這句話,兒臣就什麼也不怕。”
“快坐下。”太后連忙讓落霞扶她坐好。
皇后看向英姑姑,聲音有些委屈的道:“因爲皇上要喝兒臣的泡的茶,還特特的傳旨,讓中書令夫人送了一罈水入宮。這泡茶本來沒什麼,只是兒臣害怕當年的事情再次發生,不僅傷了皇上的龍體,還……”
皇后的話沒有說完,衆人已經知道是因爲什麼?
當年的事情,知道的人並少,只聽皇后繼續緩緩的道:“因爲皇上習慣在懿貴妃宮中用膳,所以纔想着把懿貴妃身邊的英姑姑叫來,問問她長寧宮今天準備什麼點心,菜式、茶水,可有與兒臣所泡之茶相剋的食物。”
“母后,兒臣是真的害怕。”皇后的手,不着痕跡的撫着平坦的腹部,太后看着不由的一陣心痛。
“誰知道,這奴婢竟以爲是兒臣要跟她的主子爭寵,無論兒臣怎麼問,她也不肯出聲。兒臣怪她爲了一己之私,竟然棄皇上的安危不顧,就罰她跪着,原指望她能悔改,只是沒想懿貴妃既然如此維護這奴婢,不顧一切的闖入鳳儀宮,中書令夫人好心勸止,竟然被指是勾引皇上。”
太后聽完後,不由的怒喝道:“好囂張的奴才,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忤逆皇后的話,真應該打一頓攆出宮。”
懿貴妃整個人一下被震住,面上怔怔的,不由的暗暗後悔自己太沖動。
不等她回過神,皇后就低低的哭泣出聲:“母后,皇上喜歡兒臣的茶,是兒臣福氣……其實兒臣並不怕入冷宮,一點也不怕,只是怕,怕……”
話沒說完,皇后突然失聲痛哭起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太后想到當年的事情,不由的一陣心酸。
薄情卻在此時猛然的擡起頭,不顧一切的接上皇后的話:“回太后,皇后娘娘是怕皇上,再賜她一碗落胎藥……”
“什麼叫再朕再賜皇后一碗落胎藥?”皇上威嚴含着怒火的聲音,突然從外面傳入。
兩重震驚加在一起,衆人的人心被狡猾撞了一下,心跳不由的亭了幾拍,才從這份震驚中回過神。
殿內衆人紛紛回過頭,只見皇上一臉怒火站在門庭上,銳利的目光緊緊盯在皇后身上。
薄情看到這一幕,不的暗暗偷笑,她有內力,早就聽到皇上的腳步,所以纔會越規的接皇后的話,目的就是要皇上聽到。
皇上面上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和氣,大步的走入殿內,火冒三丈的對皇后道:“你最好給朕解釋清楚,什麼叫朕再賜你一碗落胎藥,朕什麼時候賜過你落胎藥?”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皇后心裡是又驚又喜,原來是真的,真的不是他賜自己落胎藥,面上不表露出來。別過臉去,流着淚淡淡的道:“皇上自己做過的事情自己清楚,何苦來問臣妾?”
皇上一聽,不由的火了:“朕做過什麼,朕自然清楚,但是朕不清楚你給朕按的罪名。”
懿貴妃聞言,臉色一下變得異常的蒼白,整個人似是失去全部的力量,全都壓在英姑姑身上。
英姑姑也不聲張,只是暗中緊緊扶着她,趁機在在她耳邊低語幾句。也不知道英姑姑說了什麼,懿貴妃的面色是不變了又變。
幸好此時衆人的注意力全在皇上與皇后身上,沒有注意到主僕二人的小動作,不然怕是又要生出一番事端。
太后坐在旁邊聽了一會,漸漸的知道二人間有誤會,這些感情事情她也不想插手,索性由他們自己解決,給了衆人一個眼神,帶着衆人一起出了鳳儀宮,直接轉回她的慈寧宮。
衆人一來到慈寧宮正殿,太后迫不及待道:“中書令夫人,你給哀家說說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
薄情上前正要下跪,馬上被太后制止了,眼眸掃一眼懿貴妃他們,面上有些猶豫的道:“回太后,臣妾也是聽太子提起,具體過程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當年皇后娘娘被誤會謀害皇上打入冷宮,一個多月後就發現自己有了身孕。便想法子讓人通知皇上,哪知道第二天,沒有等來皇上,卻等來了皇上令皇后落胎的聖旨,還有一碗落胎藥。”
“此事可是真的?”太后一臉震驚的道。
“當年在冷宮當差的太監、侍衛都知道,傳旨的也是皇上身邊的公公,而且那份聖旨,臣妾聽太子說還在皇后手中存着,太后一看便知真假。”薄情若有所思的道,目光有意的無意的看着懿貴妃他們。
聽到薄情這些話,懿貴妃幾乎站不穩,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件事還是被揭出來,緊張得手心直冒冷汗。
英姑姑看着薄情,眼內有一絲欣賞,好一個連環計。
若只是衝撞皇后一罪,她一人擔下來,頂多打一頓再攆出宮。
現在卻加上假傳聖旨,謀害皇嗣,那可是誅連九族的死罪,自然是另當別論。
英姑姑垂下眼眸,心裡不由的暗暗思忖一番。皇后與中書令夫人也提起此事,必然是有了萬全的準備。
到時一查明真相,不僅是主子他們被誅連九族,連他們李家也不例外,她得想想辦法,不能全軍覆沒。
太后拭着眼淚,感慨萬千的道:“哀家就說,爲何皇后入了一趟冷宮,出來後整個人都變了,原來其中還有這樣的原故。這些年皇后過得真是太苦了。哀家也是當過母親的人,看着自己的孩子從身體內流走,如何能不傷心,而且還是自己心愛的男人下的旨。”
“皇后這孩子也特傻,當年出冷宮後,爲什麼不說出來,皇上一定會嚴懲那起心腸惡毒的人,她與皇上也不至於分生了這麼多年。”
薄情微微的點點頭,雖是誤會,她卻一點也不同情皇上,若是他對皇后多一分信任,又如何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於皇后,哀莫大於心死,自然不會提起在冷宮中的遭遇,她對皇上的愛,隨着那個孩子一起,流出了她的身體。
薄情想了想,緩緩的跪在地上,鄭重其事的行禮道:“太后,此事雖然事隔多年,但並不是無跡可尋。臣妾斗膽,希望太后能查清此事,還皇后娘娘一個公道。”
靈琲來了,今天有點事外出,所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