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靈兒聽着薄情話,撫着佛珠,目光驟然變冷,掃一眼站在身邊的丫環。
那丫環見陳靈兒看着她,撲一下跪在地,不停的叩頭道:“請王妃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的,王妃饒了奴婢吧。”
聽到青兒的話,薄情不由挑了挑眉,這個丫頭的話說得有些意思,不知情的人,還以爲謹王妃有多刻薄她,有多兇悍。
只聽到陳靈兒有些冒火的道:“還不是青兒這死丫頭,做事毛手毛腳的,前幾日她替我理衣袖時,把佛珠的繩子勾斷。”
頓了一下,又心痛的道:“雖然珠子沒有弄丟一顆,但是原來的那根繩子卻沒法再用,沒有完整的保存好外祖母東西,現在想着就心痛。”
“若不是因爲……”
陳靈兒欲言又止,只是狠狠的瞪了青兒一眼,青兒頭垂得更低,似乎害怕得說不出話。
薄情不由的多看了一眼這個青兒,後者的神情中有些倨傲,長得身材豐腴,頗有幾分姿色,含笑道:“這繩子一勾即斷,如此經不得拉扯,想是使用的時間長了,幸好是這會子弄斷了,若是日後在外面斷了,恐怕是連珠子也找不全。”
陳靈兒聽到薄情的話後,情緒才稍稍平靜一點,露出一絲喜色的道:“照你這麼說,還是斷了的好。”
薄情笑道:“自然,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
兩人方走到花園,便有下人趕上來回道:“稟王妃,三王妃、四王妃來了,正在尋王妃,說要找王妃說話呢。”
陳靈兒猶豫的看了一眼,薄情知道她是不想掉下自己,不以爲然的笑道:“你去忙吧。你是知道我的,有個地方讓我安靜的坐着,再讓人送上兩本書,一壺茶,兩碟點心,就很好了,不必多費心思。”
那些子女人,她可沒心思應付。
陳靈兒語氣有些羨慕的道:“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你呀,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真是羨慕死人。”
以慕昭明的身份和能力,還有對她的寵愛,再加上她自身的能力,確實有狂傲的資本,的確是不必理會和應酬那些虛僞的場面。
陳靈兒微微的側眸,對另一名丫環道:“秋兒,你領丞相夫人到含翠軒歇着,不必回來侍候我,就跟在丞相夫人身邊,好生的侍候着,宴會快開始的時候,我自會讓人通知你們,你再帶丞相夫人蔘加會宴會。”
秋兒福身應道:“是,奴婢遵命。”又朝薄情一福身道:“丞相夫人,請!”
陳靈兒握着薄情的手道:“我們舊識客套的話就不說了,你需要什麼,缺點什麼,不要客氣,儘管吩咐秋兒。”
薄情微微頜首:“知道了。”
臨走前,玩味的看一眼青兒,纔跟着秋兒朝另一個方向走。
三人走出一段路,秋兒回頭看了看,馬上鬆了一口氣,似乎方纔有什麼約束着一樣。
薄情看到後,扶着曼珠的手,淡然看着兩邊的景緻,故作猶豫的道:“秋兒,本夫人看你有些面熟,我們是不是見過。”
秋兒小臉上,露出一抹激動的笑容道:“是,奴婢是王妃的陪嫁丫環,記得那年去踏春,我們王妃、世子爺、太子殿下、昭月小姐,還有夫人你們一起到臥龍寺遊玩,奴婢就在跟王妃身邊侍候。”
哦!薄情輕輕的點頭:“難怪我覺得你眼熟,原來是故人,那青兒,她也是王妃的陪嫁丫環嗎?”
聽到薄情這樣一問,曼珠不由奇怪的看了一眼薄情,就聽秋兒道:“青兒是因爲王妃有了身孕,明妃娘娘怕王爺身邊沒有得力的人侍候,特意賜下來的宮女。”
薄情聽得是明妃娘娘送來的人,不由的點點頭,明妃娘娘是簫謹言的生母,難怪那青兒一身傲氣。
秋兒忽然壓低聲音道:“王妃也因爲她是明妃娘娘的人,對她也高看幾分,畢竟明妃娘娘的意思,是要王爺收了青兒爲妾,只是我們王爺沒那份心思,就把她給了王妃。她爲人倒也老實本份,平日裡對王妃恭恭敬敬,做事也是小心謹慎,只是哪天竟弄壞了王妃的佛珠,惹得王妃生了好大的氣,還罰了跪,她也不敢說什麼。”
薄情瞟了曼珠一眼,秋兒還是太單純了,脣邊揚起一抹淺淺的笑容,淡淡的道:“那這青兒姑娘,倒也是一個本分可靠的人。只是那串佛珠,對王妃來說是意義非凡,罰一下也是應該的。”
秋兒面露喜色道:“那是自然的,王妃身邊的人,誰不知道那串佛珠重要。”
他們三人走了約一盞茶的功夫,秋兒停下腳步,指着前面一院子道:“丞相夫人,我們到了,這就是含翠軒。”
三人來到一道門前,只見秋兒推開門,露出裡面一排排書架,上整齊的擺放着各種書籍。
薄情才發現原來這是一間書房,只怕尋常人還不能進來,淺淺笑道:“此處竹影扶蘇,青瓦白牆隱在其中,更覺得安靜,果然是個看書的好地方。”
見薄情喜歡,秋兒也開心笑道:“我王妃也這樣說的。這裡平日最是安靜的,我們王妃平日也愛到這裡看書。”
薄情的目光正緩緩掃過書架上的書,不禁有些驚歎簫謹言的收藏,秋兒看到後鳳尾上指着書架道:“這裡面的存書,全是王爺往日裡蒐集來的孤本,千金難得。”
先領薄情走到書架前面,細心的道:“丞相夫人先坐坐,或者是看看書,奴婢去取茶水和點心過來。”
薄情正在挑書,回過頭笑道:“你去吧,我先挑兩本書。”秋兒福身退出外面。
秋兒走後,曼珠小聲道:“主子是懷疑這青兒有問題,是否要奴婢讓人去查查她的底細。”
薄情垂下眼簾看了一眼曼珠,似笑非笑的道:“曼珠,你何以見得我在懷疑她?”
曼珠含笑道:“主子素來不喜歡多閒事,奴婢見你方纔打聽了好些關於那青兒的事情,所以纔有此一問。”
薄情抽出一本書,冷冷的笑道:“別人的家事,我管不了,也懶得管,只是那串佛珠,畢竟是從我的手上傳給陳靈兒,若因此出了什麼事,我也脫不了關係。何況,那青兒還從宮裡出來的。”
踱步到窗前,看着窗外青翠欲滴的竹子,沉吟片刻,忽然回頭看着曼珠道:“小心駛得萬年船,我大意不得。”一時的大意,很可能就會粉身碎骨。
曼珠會意,沉着聲音道:“奴婢明白。”說完,轉身走出書房。
薄情解下披風坐在窗下的小几前,安然看着手中的書,突然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響起,頭也不擡的道:“秋兒,把東西放下後,你到門外守着就行,不要讓其他人打擾我。”
來人站在門庭上沒有動,遲遲沒有出聲,薄情眉頭輕輕蹙起,擡起頭道:“秋兒……”
待看清來人時,心中有些驚訝,面上卻沒有表現出,淡淡的道:“原來是白小姐,怎麼來了也不出聲。”
門庭上,依然是披着冰綠色鬥蓬,裡面穿同色長裙,容顏上覆着同色的面紗,有着一線細長邪魅鳳眸女子,正是簫謹天未來的太子妃——白映兒。
薄情看到白映兒的站在門庭,眼中有些猶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揚起一抹淡笑道:“白小姐是來找我?”
雖然跟白映兒只有一面之緣,不過因爲簫謹天的緣故,倒沒有太排斥。
能讓簫謹天看上的女人,必然不凡。
白映兒垂下眼簾道:“冒昧打擾夫人看書,還望夫人莫怪。”
薄情放下手中的書,起身含笑道:“白小姐說這話是客氣了,外面風大,快請進屋坐坐。”
白映兒此番前來找自己,不知道是爲了什麼事,上次見面,隱隱發現她與簫謹天之間似有不妥,聽血魂的話,倒是跟大皇子有關。
兩人坐好後,白映兒看了看放在小几上的書,笑道:“上次匆匆一面,當晚幸得丞相夫人出手相救,映兒還沒來及道謝,在此謝過丞相夫人救命之恩。”站起來福了一福。
薄情連忙起身回禮,淡然的笑道:“以昭明哥哥和太子殿下的關係,白小姐說這話實在是太客氣,只怕白小姐找本夫人,不只是爲了說一聲謝謝。”
白映兒是一個很聰明的女人,她當晚卻在簫謹天與大皇子間猶豫不定。
太子殿下分明是知道的,卻沒有點破,還一如既往的堅持,這讓她不得不深思一層。
“雨……太子殿下常常說,丞相夫人非一般女子,小女有一事正要請夫人幫忙,不知夫人肯不肯幫?”
白映兒的語氣異常平靜,偏偏這種平靜,又給人一種古怪的感覺,讓薄情感到有些難以理解。
薄情沉吟了片刻才道:“白小姐請說,本夫人能幫到的,一定會幫忙。”
目光坦然的落在白映兒身上,特別那雙狹長的鳳眸,還記得當晚她這雙邪魅的眼睛下面,隱藏很多的秘密。
忽然間,薄情明白那種奇怪的感覺是什麼。
白映兒的眼眸內,此時是一種釋然的平靜,似乎什麼秘密也沒有了,只剩下一個人,簡簡單單的。
擡起頭,白映兒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只見咬了咬脣,似是下定了決心,語氣淡淡的道:“我想請丞相夫人勸勸太子殿下,讓另娶他人爲妻,映兒配不上他。”
“什麼?”
饒薄情平時多冷靜,驀然聽到白映兒這句話,也不由的猛然一震,臉上的表情都一怔。
回過神後,看着白映兒,淡淡的道:“這是爲什麼。我可聽昭明哥哥說起,這些年,你冒着危險,爲太子殿下做過很多事情,我相信你心裡是有他的,只是今日爲何說出這番話。”有問題。
白映兒別過臉,語氣有些冰冷的道:“你別問了,總之是我配不上他,是我的錯。”
“這番話,想必你已經跟太子殿下說過了,他不同意,所以你纔來找我。”薄情看着眼前,看似無情卻有情的女子,用同樣的冰冷的語氣道:“想讓本夫人幫你,不是不行,不過,我必須知道原因,否則免談。”
白映兒爲了簫謹天,曾在杜家吃過不少虧,若是了爲後位,就會不在此時放棄,明明是對簫謹天有情。
正因爲如此,她纔會放棄,在她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讓她不得不捨棄的事情。
薄情靜靜的看着白映兒,她若真想自己出手幫忙,必然會說點什麼,做點什麼。
頂着薄情等待的目光,白映兒回過頭,擡起手,當着薄情面,緩緩解開一直覆在臉上的面紗。
當面容徹底暴露在薄情眼前時,薄情不由的抽了一口冷敢,三道猙獰的疤痕,從右耳邊延伸到左邊腮下。因爲傷口翻裂,原本性感的雙脣顯得有些扭曲,大大的破壞了眼前這張本能蠱惑衆生的面孔。
白映兒吸了一氣道:“這就是我的原因。”
薄情只是淡淡瞟的一眼,這個理由一點也不能,不以爲然道:“皮囊而已,太子殿下根本不會在意。”
“而且本夫人也認爲,你也不會爲這點小事情放棄太子,因爲你跟太子一樣,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容顏。”這點,簫謹天,慕昭明,白映兒還有自己都是一樣的。
尤其是她跟她,雖然是女人,卻都不是靠臉蛋生存的。
故意說是放棄太子,而不是放棄後位,因爲簫謹天那樣的男人,即使不爲君王,依然很值一個女人深愛、發狂。
“這還不夠嗎?我愛他,所以不想他因爲我這張臉,而被天下恥笑。”白映兒重新系好面紗,冷冷的道。
“他若是因爲這點而放棄你,纔會被天下人恥笑,甚至連我也會瞧不起他。”薄情重新審視着眼前的女人,她不自始至終都不相信,白映兒會因爲毀了容顏,而捨得放棄簫謹天。
“如果你想他揹負上貪戀美色之名,你就儘管逃避。況且……”薄情心裡一頓,突然想起了上官落。
如果他在的話,白映兒這張臉要恢復,應該不是問題吧。
想到這裡,展顏一笑道:“況且,你這張臉,又不是沒得救。若你僅僅是因爲這張臉的話,我會馬上讓人通知神醫的關門弟子,明月公子趕到潤城爲你醫治,一會趕在你們大婚之前,讓你恢復容顏。”這回看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白映兒沒想薄情竟然會認識神醫的弟子,一時被逼進了死衚衕裡,無話可說,只好冷冷的道:“總之我不會嫁給太子殿下,就是……”
“若沒有合理的理由,以太子的個性,就是綁,他也會綁着你成親。連死,他也會把你的靈牌娶回府。”薄情一副肯定情。
“我……”
白映兒被薄情一針見血的話,戳中要害,她就是知道簫謹天會這樣纔會找薄情幫忙。
看着薄情一臉期待正文的表情,忽然捋起自己左手的衣袖,露出一條光潔無瑕的手臂,淚水像瞬間崩潰的河堤,奪眶而出。
薄情看着眼前的手臂,一臉不解的看着白映兒,這條手臂能證明什麼,不解的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白映兒的眼淚流得更兇,低低的抽泣着道:“這樣了,你還不明白嗎?”
薄情還是搖搖頭,白映兒抹乾淨臉上的眼淚,撫着自己的手臂,脣邊冷笑一下:“你難道沒有發現我的手臂上,少了一樣東西嗎?”
誰能告訴我,少了什麼啊?
嘿嘿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