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是華夏帝國,薄氏世族的長老。”
客廳中,薄情打量着眼前一老一少,心裡暗暗抽一口氣。
雖然早就有過猜想,只是猜想一經證實,心裡竟然只是一絲悵然,沒有任何的喜悅。
目光落在那名年紀不大,面容鬱透清冷的男子身上,眼瞳中微微一閃道:“本夫人見過你,還記得你叫莫星寒。”
武林大會上,第一個上來挑戰自己的人,而且還給了自己一種,強烈的,似曾相似的感覺,現在亦是如此,原來是真的認識。
莫星寒單膝跪下道:“屬下莫星寒見過少主。”
薄情睨一眼跪在下面的男子,姿態、語氣恭敬,挑不出任何毛病,可惜他的內心,卻非如此。
冷笑道:“不願跪,沒人強逼你。”
莫星寒面上一滯,垂下頭道:“屬下不敢。”
薄情不予理會,毫不客氣道:“不要浪費時間,說你們來慕府的目的。”
哈哈……
旁邊的老者笑起來,摸着鬍子道:“少主離家多年,族主十分思念,我們是來接少主回府。”
薄情眼中閃過一抹寒意:“爲何早不接,偏偏要選在這個時候接呢?”
老者眼中一閃,笑道:“當年族主送少主到鳳麒薄家避難,星寒與少主走失,自此失去了聯繫。直到東聖建立帝朝,無意中得知丞相夫人閨名與少主相同,而且年歲也差不多,才聯想有可能是少主。數月前曾到府上求見,不想少主卻不在府中。”
薄情心裡一陣抽搐,難怪慕昭明急着讓自己突破,要自己成爲他真正的女人,原來因爲這個原因,垂下眼眸道:“你們口口聲聲叫我少主,本夫人卻還知道你們的底細。”
“少主聰慧,怎會猜不到我們的身份,不過是想老夫我親自證實而已。”老者淡淡的道:“老夫是薄澤,是族中的十長老,此次奉長老會之命,迎少主回府。”
長老會,一個能凌駕於族主之上的勢力。
指着莫星寒道:“莫家是薄家守護者,世代守護薄家的族主,是契約也是承諾。星寒是自你出一出世,就陪護在你身邊的人,是你的專屬護衛。”
薄情瞟一眼莫星寒,笑道:“是嗎?沒瞧出來。”起碼她受傷的時候,他沒有在身邊。
十長老是老人精,豈會看不出薄情心思,笑眯眯的道:“請少主放心,族主已經罰了他,把他的契約再延長十年。”
“若無心護住,再延長一百年也無用,讓他走,本夫人不想見到他。”薄情毫不掩飾的道。
這樣的人才是最危險的,留在身邊,只會讓自己死多幾回。
莫星寒猛的擡起頭,眼中飛快的閃過一抹複雜,隨之垂下頭道:“屬下當年失職,請少主懲罰。”
“是失職,還是瀆職,你自己心裡清楚。”薄情冷冷的道。
護衛豈會輕易離開自己要守護的人,追星和逐月,慕絕和慕滅就是最好的例子。
任何時候,即便是連自己都感覺不到他們存在的時候,其實他們一直守在身邊。
薄情淡淡的笑道:“你不必解釋,當年的事情,我也不想追究,但我也不會繼續留你在身邊。”她不想再死一回。
薄情的語氣很淡,但是莫星寒卻聽出了決絕,站起身,默默的退到十長老身後。
目光回到十長老身上,薄情在心重新打量一番,十長老看上去年紀不大,起碼不是明淨大師、正一大師那種老不死型的。
頭髮花白,白色長袍,白色斗篷,不像家族長老,倒像是某教會的長老。
“當年本夫人受傷太重,幾乎死去,幸好遇到夫君,雖然在明月公子的全力救治下,保住了性命,卻失去了全部記憶,對於過往的一切,我已經不記得。”
薄情一筆帶過當年的事情,靜靜看着茶杯上飄起的熱氣,目光卻飛快的從莫星寒臉上掃過,快到連莫星寒都沒有感覺到。
果然看到莫星寒眼眸內的一抹震驚,薄情在心裡冷冷的一笑,就知道里面有問題。
十長老一臉和藹的道:“以前的事,不就記得就不記得,你只要記住,你的生母薄言,是現任族主,你是薄家尊貴的少主,是薄家,乃至於華夏帝國最尊貴的人之一。”
“是嗎?似乎十長老還有件事,沒有告訴本夫人。”薄情煙眉一揚,脣邊淡淡一笑,卻讓人不寒而僳。
呃!十長老露出一絲疑惑,薄情似笑非笑道:“十長老還沒有說清楚,當年爲什麼要送我到鳳麒避難,避什麼難,是誰要殺我?你也不希望,我一回去就再死一次吧。”
聞言,衆人不由一陣抽搐。
呵呵!十長老尷尬的乾笑兩聲道:“是老夫疏忽了,因爲少主得罪了莊家少主,還有世子塹,族主爲不讓少主受害,不得不把少主送到鳳麒國,大小姐薄顏照顧,只是沒想到……”
薄情心中一驚,原來自己孃親,跟這具身體的孃親,竟然是親姐妹,也就是說薄傾情和薄情是兩表至親。
想了想道:“沒想到華夏帝國薄氏世族,淪落至此。”
呃!十長老人臉上的意一僵,面上露出一絲紅色。
薄情似是沒瞧見一樣,淡淡的道:“堂堂的薄氏世族,華夏帝國的第一家族,居然連淪落到,連保護自己少主的能力都沒有,真是可笑又可悲。”
莫星寒微不可見的蹙起眉,只是一眨眼又恢復正常,眼眸中卻露出一抹異樣,似是在思索什麼事情。
忽然的開口道:“莊少主要殺你,因爲你強上了他,塹世子要殺你,因爲你玩弄了他的感情。”
“什麼。”
客廳中突然響起一把突兀的聲音,一直像隱形人般的慕昭月,驚訝叫出聲。
就連陪坐在旁邊的上官落、陶逸、宮樂和瀾凌驟然聽到這番話,也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
薄情黛眉一挑:“如果我沒記錯,六年前我才十歲?”強上一個男人,她還沒那本事。
莫星寒面無表情的道:“你當然沒有,不過你給莊少主下藥,然後丟了十個女人給他,那時莊少主才十六歲,所以……”
“他一定是嫌少?”珊瑚忽然小聲的道。
刷一下,衆人的目光集中到她身上,珊瑚不由的縮了縮。
薄情回頭看着珊瑚,愣了一下,揚起一抹戲謔道:“我想也是,有機會再補嘗給他。”
衆人臉上立即一陣抽搐,十長老和莫星寒臉上一陣石化,眼內同時閃過一疑惑,不會是人失憶了,連性格也換掉吧。
“世子塹又是怎麼回事?”薄情對此人沒有任何印象。
“他一直喜歡你,你卻瞧不起他,所以……”
“因愛成恨,就因爲這個,他要殺我,難怪我瞧不上他。”薄情打斷莫星寒,這樣的人被她瞧不上是理所當然的。
莫星寒沒有再出聲,只是眼內閃過一抹古怪,他以爲薄情沒有注意到,其實薄情早已經看到,只是沒有理會而已。
“坦白說吧,你們爲什麼挑在這個時候來找本夫人,有什麼目的。”
薄情心裡冷冷一笑,她可不相信十長老所說的,因爲東聖建立帝朝,才知道她的存在。
因爲無論在哪裡,無論是什麼時候,她薄情的名頭,都沒有小過,可謂是天下人皆知。
十長老眯的眼眸內,閃過一抹精光:“外面都在傳聞,少主在丞相大人昏迷期間,擅自代他批閱公文,已經觸犯天顏,性命堪憂,特意趕過來救少主回府。”
“你弄錯了。”薄情淡淡的道。
哦!十長老露出一絲訝然,薄情脣角一勾:“那不是傳聞,是事實。”她確實是代慕昭明批閱公文。
看到十長老驚訝的表情,薄情心裡一笑道:“說說看,我也想聽聽,你們打算怎麼救我。”
十長老倏的回過神,全身一抖道:“少主是華夏帝國的人,自然不必遵守東聖帝國的律法。”
薄情譏諷的一笑道:“你就不怕他們,把我當成華夏帝國的細作處置掉。”
十長老一怔,正想解釋,薄情冷冷的打斷道:“好了,本夫人的性命無須你們擔憂,想要我重回華夏帝國的薄家,也不是不可能,不過我有一個條件,你們答應我就回去,不答應就當沒見過我。”
“什麼條件?”十長老皺着眉頭道。
“把薄家的大權交給我。”薄情淡淡的道,雖然已經忘記了過去事情,但並不代表她不瞭解,華夏帝國薄家目前的情況。
族主的權利,早就被家族長老會的十個老頭子架空,虛有一個頭銜而已。
薄情的聲音很清,很輕,卻讓十長老和莫星寒猛地一震
“不可能。”十長老馬上叫道。
“那你就回去,繼續看着皇帝的面色過日子,我可不回去受這種罪。”薄情眼內露出一抹譏諷。
“你……”
“我可以保證,只要把大權交到我手中,半年,最多半年的時間,薄氏一族不僅不用仰人鼻息,而且還要整個華夏帝國看薄家的臉色過日子。”
在場的人不由訝然的看着薄情,半年的時間,讓一個漸漸沒落的世族,站到一個帝國的巔峰,可能嗎?
絕對不可能。
哼,十長老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你連性命都快保不住了,有什麼資格主這種話。”
薄情淡然的道,脣邊露出一抹譏誚道:“我當然有,倒是你,身爲薄家的十大長老之一,連眼前這一點小事都看不透,難怪薄家要在你們手中沒落。”
十長老心中一驚,薄情冷聲道:“你放心,我不會死的,因爲天都在保我。”
在場的人也不由的一驚,莫星寒看着薄情道:“你的意思,你所作的一切都是上面允許的。”上面,就是天,天就是簫謹天。
薄情淡淡的一笑,算是默認。
十長老疑惑的道:“爲什麼?”
“平衡,是爲保持平衡。”
莫星寒激動的道:“東聖雖然是簫謹天稱帝,但事實上,這片江山,卻他與丞相共同撐起,二人就好比是人的兩條腿,缺了一條腿就會失去不平衡,江山不穩,天下必羣起而攻之。”
“明白了沒有?”
薄情含笑看着十長老,淡淡的道:“梵氏皇室,之所以準備棄薄家不用,是因爲你們已經跟不上他們發展的速度,薄家數千年的底蘊足夠讓你們傲視世人,同樣也讓你們忘記了一句話。”
“什麼話?”十長老緊張的道。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薄情面無表情的道。
“胡說。”十長老惱火的叫道。
“本夫人是不是胡說,你心裡明白。”薄情冷冷的反問在。
“現在一個小小的,底蘊不足二百年的莊家,就打得薄家一個有着數千年底蘊家族,毫無還手之力,連自己的少主都保不住,你們不是在丟自己的臉,你們是在丟薄家先祖的臉。”薄情毫不留情面揭的道。
“現在就被打得無還手之力,再過幾十年,幾百年以後呢。”薄情面上一不寒,一字一字的道:“長此以往,薄家將會湮滅,然後……淪爲歷史,到時,薄家的後人還有什麼驕傲的資本。”
面對薄情毫無情面的話,十長老一句話也說不出,毫無招架之力。
因爲薄情說的全是事實,尤其是那一句“薄家將會湮滅”,像利劍一樣戳在他的心頭上。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說的話是真的。”十長老無力的掙扎。
“你要證據?我給你。”
薄情冷冷的一笑:“那我問你,華夏帝國爲什麼對無極鐵控制得那麼嚴,只供給軍隊使用。”
十長老眼孔一縮,掩飾道:“無極鐵打造的兵器,威力無比,自然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夠擁有,以爲免威脅到皇權。”
“假話。”
薄情一言駁回十長老的話,冷冷的道:“無極鐵礦發現於八百多年前,但礦石不是花草樹木,開採完了是不能再生的。”
莫星寒震驚的道:“你意思是?”
薄情毫無顧忌的道:“無極鐵礦,已經快開採盡了,所以你們不得不嚴格控制它的用量,以保證完成皇室要求的量。”
“你怎麼知道的?”十長老震驚的猛一下站起來,加上他的話,再次證實了薄情的話。
不能怪十長老會如此激動,就連他,也是在當上長老後才知道真相,更不用說其他人。
就連皇帝也一直都蒙在鼓中,薄情竟然僅憑這些表面上的東西,就猜到鐵礦馬上要被開採盡,他怎能不震驚。
“因爲我是薄家人。”薄情淡淡的回答,薄家的人有着別人所沒有的敏銳。
瞟一眼十長老,冷靜的分析道:“薄家的無極鐵礦快用盡,而莊家卻有華星寒鐵礦,在這種情況下,你說冥帝陛下的心會偏向誰?”
“不可能,華星寒鐵根本不能跟無極鐵相提並論。”十長老不屑的叫道。
“是,單一的華星寒鐵是不能無極相比,但是他們卻一直在試着讓華星寒鐵能跟無極鐵相提並論。”
薄情又一棍敲在十長老心上,繼續道:“而你們呢?在發現無極鐵快要被開採盡的時候,除控制它的用量外,有沒有想過要尋找一種能代替它的鐵礦,或者是研究在無極鐵中加入什麼東西,能減少無極鐵的用量,而又不影響它的奮力。”
“還有,當東聖帝國傳出擁有,能削天玄鐵和無極鐵如豆腐的兵器時,你們有沒有想要一探究竟,有沒有想過怎麼再提高無極的鐵的威力?”
薄情一連串的問題,已經把十長老問傻掉,愣愣的坐在椅子中,早沒有了剛來時的驕傲。
回過神後,不由的叫道:“這是朝廷的事情,跟薄家有什麼關係。”
薄情嫺熟的滑着杯蓋,脣邊露出一抹冰冷道:“跟薄家沒關係,難道跟莊家就有關係。你們沒有做的事情,莊家一直在做,真讓莊家把華星鐵的威脅,提到跟無極鐵一個級別,那麼無極鐵,同樣會淪爲歷史。”
十長老:“……”
“你想說,薄家還有其他產業,不過據我所知,在其他產業,能跟薄家競爭的勢力就已經有兩股,其一就是老對手莊家,其二是新倔起的東盟。”
“這兩股勢力正在崛起,而薄家,卻走向沒落,曾經的,雲天大陸上的第一家族,一直在不停的沒落。”
薄情冷冷的笑,一羣自以爲是的老傢伙,還自以爲薄家正如日中天,卻不知道在歷史的潮流中,停止不前就是在退步。
十長老:“……”
莫星寒此時也震驚的的看着薄情:“你怎會知道得如此清楚,你不是失憶了嗎?”她人不在華夏帝國,卻對華夏帝國的情況,瞭如指掌。
“這些與記憶無關。”薄情淡然的道。
“跟什麼有關?”瀾凌一臉好奇的道。
“眼光。”
薄情拋出兩個字,眼光看得遠,看得闊,看得準,才能夠清楚的掌握未來。
在場的人大部分是一臉茫然,少部分是似懂非懂,薄情不由的搖搖頭,自己是在對牛彈琴,浪費口水。
“嫂子,我不明白,你還是舉處例吧。”慕昭月坦然承認自己不夠聰明。
“好吧。”薄情認命的道:“知道東盟爲什麼,願意自己出資出力,連通東聖境內的主要河道嗎?”
“方便。”十長老道。
“這只是其一,其二東聖的沿海線很長,而在海外,還有很多國家,甚至像雲天大陸一樣的大陸,同樣十分富饒,他們有我們所沒有的榮譽感,我們有他們所需要的,交易由此而生。”薄情緩緩的道。
“東聖再大也是有限的,東盟想不斷髮展擴大,眼光就不能只放在東聖內,所以……不只中東聖和華夏有東盟的蹤跡,就連蒼穹也有,甚至是整片雲天大陸都有他們蹤影,現在他們又延伸到海外,這就是眼光的問題。”
一言驚醒夢中人,十長老瞬間恍然大悟,面上不由的一陣漲紅,他們目光實在是太狹小了,僅僅是盯緊一個華夏。
而眼前的女子呢?她的目光有多遠,有多闊?
薄情看向瀾凌他們道:“現在你們明白,東盟對武林盟的栽贓,爲什麼不屑一顧。”
因爲根本不是一個層次上的勢力,何須理會。
目光落在十長老身上:“言盡於此,回去跟另外幾個老頭子說,不管你們答不答應,從你們手上奪權,於我而言,不過舉手之勞。”十長老心臟一陣緊縮。
此時,薄情心中正在醞釀着一個十分大膽、龐大的計劃。
莫星寒看着薄情,從她的神情中,他已經感覺薄家,不,是整個華夏帝國,已經是她的囊中之物。
晚上還有一更。
女主的身世,終於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