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感覺到梵塹的情緒變化,莊周俊秀的眉心一蹙起,淡淡的警告道:“塹世子,你最好別亂來,她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弄不好會身敗名裂。
“放心,我不會亂來。”
梵塹呷着茶水道,垂下眼眸,又是另一番心思。
回想當年那一劍,再偏一點點,她永遠消失了,真是可惜啊!
“少主,你爲什麼……”
驚鴻茶莊的大門前,莊周剛送走梵塹,一直跟在莊周身邊的護衛,忽然淡淡的開口中。
莊周擡頭,着窗外,初升起的明月,淡淡的道:“人生太短,不想把時間浪費無謂的仇恨中。”
而且,從來恨由愛生,恨越多,愛越深。
六年前,他打了她一掌,無論生死,她欠他的,都已經還清。
兩不相欠,不愛,不恨,唯有,也只剩下無情,相信聰明如她,亦是同樣的想法。
至於梵塹,他的恨,與自己無干,不過是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提醒他一言而已。
趟若他日,薄情會殺了他,自己也不會覺得意外,因爲梵塹永遠不知道,他的嫉妒其實來自他的自卑。
“好了,時候不早,我們回去吧。”
莊周上了自己馬車,護衛也隨之跳上自己的馬車,朝莊府走。
“哥哥,你回來了。”
剛回到自己的院子,走下馬車,就到莊夢蝶從不遠走來,似是一早就在那裡等着他。
莊周停下腳步,淡淡的道:“小蝶,這麼晚了,怎麼還沒休息。”
莊夢蝶走上前,猶豫了一下道:“哥哥,今天星華公主來過,說是給哥哥送禮?”
“什麼禮?”莊周淡淡的道。
“是雲絲錦。”說完後,故意了莊周一眼,繼續道:“可是母親到後,就說是公主被騙了,那根本就不是雲絲錦,而且我聽外面傳……”莊夢蝶巧妙的沒有說完後面的話。
莊周淡淡的道:“我知道了,那是別人的事情,與我們無關。”最近外面在傳什麼事情,他豈會不知。
星華公主,花了五十萬兩,買了一匹上等江南雪緞,這樣的事情,遲早會傳開,淪爲別人的笑談,也是意料中的事情,有什麼好驚訝的。
“星華公主說是薄家少主,她……”
“我說過了,此事與我們莊府無關。”莊周冷漠的打斷莊夢蝶。
梵星華想讓莊府替她出頭,正如薄情當日所說,一個小小昭儀生的,連封號都沒有公主,還不配。
莊夢蝶自上次吃了薄情的虧後,就成了府中,諸位小姐取笑的對象,說不恨薄情是假的。
恰好星華公主同樣在薄情手中上吃虧,兩人是一拍即合。
星華公主已經回宮,想請太后出面處理此事,因爲當時莊周也在場,就想讓莊周出面,指證是薄情欺騙了星華公主,而說服莊周一事,就交給了莊夢蝶。
莊夢蝶是滿懷希望的在門外等了大半天,沒想最後等到的,是這樣的結果。
自己的兄長根本不願意理會此事,就同上次在大街上,他沒有出現幫自己一樣。
“可是,星華公主,已經請示太后了。”莊夢蝶不甘的道。
“那也與我無關,更與莊府無關。”莊周拋下一句微帶警告的話,頭也不回的走入自己的庭院。
莊夢蝶正想追上去,一道身影已經攔在她面前,對方面無表情的道:“夢蝶小姐,少主不想被打擾。”
“古如斯,你……”莊夢蝶一臉怒火的着對方,卻只是敢怒不言。
古如斯不知是莊周,從哪裡找來的護衛,兩人的關係亦主、亦僕、亦友,有時候連他的話,連父親都不敢逆駁,更何況她只是小小的庶女。
莊夢蝶衝着古如斯瞪一眼,無奈的轉身往來路走,心裡開始慢慢盤算。
自己的兄長不肯出面,她應該怎麼跟星華公主交待,萬一星華公主已經跟太后說好,到時又如何收場。
想想,不禁有些後悔,不應該聽星華公主的慫恿,答應說服兄長出面作證。
這回的禍,可比上次薄家那幫白吃白喝的傢伙,難收場多了,搞不好還要挨太后一頓狠批。
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飛快的走回自己的住處。
薄情正在替慕昭明做衣服,靈雎忽然走進來,合上門,淡淡的道:“主子,影魅傳出消息,星華公主把被騙的事情,告到東西兩宮太后處,請主子小心。”
薄情眉頭一蹙,不悅的道:“傳信給影魅,以後後宮裡面,這些女人間小伎倆消息就不用傳信,以免暴露她的身份,讓她務必小心謹慎,冥帝……不好對付。”
從孃親口中知道梵氏的陰謀後,對梵氏一族又有了深一層的認識。
自己已經對計劃做了全新的調整,影魅是一枚很重要的棋子,絕不能用在這些女人間的無聊小事上。
“奴婢明白。”
靈雎也參與計劃的人,自然知道計劃的變動。
新的計劃,比原來的更龐大,更細密謹慎,自然也明白事情的重要性,這次影魅是太心急表現。
薄情頭也不擡的道:“讓影魅沉住氣,沒有收到指示的情況下,好好享受現在生活,什麼也不用管。”
以梵氏一族老謀深算,小心謹慎的性格,自梵星月回來後,暗中一定有不少人在盯着,她只要有一點表現得不像梵星月,就會成爲別人手上的棋子,反過來對付自己。
“是。”
靈雎明智的沒有再提及那事,因爲他們什麼消息也沒有收到。
到薄情正玉手秋飛,飛針走線的縫製一件衣服,忽然淡淡的一笑道:“主子,倒是有閒情逸致做衣服,有人是等得不耐煩了,正急着要見主子呢?”
薄情正引入一根銀藍色的絲線,淡淡的道:“你說人是康明珠吧,先讓她到我這裡,一會兒親自送她到孃親那裡。”
蘭姨已經不在,孃親身邊也總得有個人照顧才行。
珊瑚是她的人,自己暫時還離不開她,帛兒目前不好露面,靈雎的事情不比她少,也不合適。
康明珠的底,她已經讓珊瑚調查清楚,背景算乾淨,最重要的是,康明珠的親孃去世前,就是由她親自照顧,照顧得十分細心周到。
再加上她在康家人的心目,已經是死掉的人,而她在康家,也沒有太多的牽掛,讓她照顧孃親,最合適不過。
靈雎含笑道:“原來主子早有安排,是奴婢急躁了。”
薄情淡淡的笑道:“你去安排吧。”
康明珠忐忑不安的跟珊瑚,想着馬上就要見到薄家少主,心裡不由的一陣緊張。
當日只見過薄情一面,就下定決心不再回城主府後,就隨着他們一起回到帝都。
這段時間一直住在薄府,雖然在這裡好吃、好住、好穿,而且都是以往在城府,想不不敢想的東西。
只是這樣白吃白喝,她心裡總有一絲不安。
那天剛好見到靈雎,就跟靈雎提了一聲,沒想到這麼快就有結果,少主竟然馬上要見她。
想到當日那一面,她至今難忘,從小至大,厲害的女人她見過,她從未見過這麼強勢的女子,那怕城主府裡,最得寵,最厲害的女人,也不及少主的一分一毫,那時她決定要跟着少主走。
低着頭走入薄情房,恭恭敬敬的行禮道:“明珠見過少主。”
薄情正着一份從無極城發來的緊急公文,聽到她的話,淡淡的道:“起來吧。”
康明珠依然起身,靜靜的站在一邊,頭也不敢擡,大氣也不敢出,生怕一點聲音都打擾到薄情辦事。
這些小動作,全都落在薄情的眼中。
薄情放好手中的公文,端起珊瑚新沏好的茶,抿了一口,細細的打量着下面的女子,差不多的年紀,也很漂亮。
基於珊瑚對她那天在廣場上表現,做了十分細緻的描述,得她是個有膽色的女子,所以臨走那天,纔會同意,她跟他們一起走。
“康小姐,我再問你一次,你是否真的決定放棄過往的一切。”薄情的聲音很輕很淡,卻有着不容人抗拒的魄力。
這種強勢的魄力之下,沒有人可以在她面前說半句假話。
“是,我決定了。”康明珠雖然一直垂着並沒有,語氣很明確的道。
進來皓月之前,珊瑚就跟她說過,跟在少主身邊,就意味着放棄過去所擁有的一切。
意味她不再是無極城城主府大小姐,只是聽從少主調遣的,無數人員中的其中一員。
想想自己的孃親,辛苦一輩子都爲了爹,可是後來,爹當上了城主,卻嫌棄她年老色衰,小妾一個一個的娶進府中,對孃親卻連一眼都多餘的。
那些小妾欺負,爹卻當作沒到,甚至是孃親死,他也沒再她一眼,自己絕不要走孃親的老路。
撲一下跪在地上,斬釘截鐵的道:“奴婢拜見少主。”
薄情淡淡一笑,很滿意康明珠的表現。
原本這種小事,交由古叔就行,只是孃親吃了那麼多苦,自己不能親自侍俸左右,總要給她挑一個可心的人使喚才行,才把康明珠帶回薄府。
康明珠,她不需要她有多聰明,關鍵是她得足夠的勇氣,足夠的忠心,肯吃苦就行,含笑道:“你跟我來吧。”
薄情帶着康明珠來到薄言的屋內。
薄言一身銀藍色的華服,一如既往的,端莊的坐在小几前,細心的修剪着花枝。
此時,薄言正拿着一枝紅色的美人蕉,細心的插在花泥上,到薄情他們進來,不由擡起頭淺淺一笑:“來了。”
“孃親,我嫉妒了,你對這些花草,比對我還細心。”薄情走過去,撒嬌似的,靠在薄言身上。
“傻丫頭,它們能跟你比嗎?”薄言寵溺的一笑,卻繼續修剪着花枝,似是故意挑起薄情的醋意。
“孃親……”薄情整個人都膩在薄言身上。
“好了,好了,這麼大了還撒嬌,不知羞。”
薄言無奈的放下手上的剪刀和花枝,回身抱着薄情,溫柔的道:“這些花花草草,是在捧孃親手上,你是在孃親藏心上,能比嗎?”玉手輕輕理着薄情披着的長髮。
慵懶得跟小貓似的,枕在薄言的腿上,薄情一臉高興的道:“這還差不多,不枉女兒這些日子以來,日夜爲孃親的事情操心。”
懶洋洋的坐起來,朝門外慵懶的道:“進來吧。”
康明珠垂下着頭,從外面走進來,恭恭敬敬的跪下道:“奴婢參見族主。”
“情兒,這是……”薄言不解的着薄情。
薄情抱着她含笑道:“孃親,這是康明珠,女兒不能常常陪在你身邊,珊瑚和靈雎他們又各自有事,讓你一個人待着,我不放心,就給你找了個人,以後讓她陪着孃親身邊,你也不會寂寞,可好?”
“是不是有了她,你以後就不用來孃親了。”薄言假裝生氣的道。
“當然不會,我一日不見孃親,如隔三秋,吃不好,睡不香,辦事不專心,走路也摔跤……”
薄情張口就說一串肉麻話,逗得薄言笑得花枝亂顫,擰着她的小臉道:“你這壞丫頭,越來越壞,連你娘我也敢調戲,說這些肉麻話,也不害臊,我不擰你。”作狀在薄情身上擰了幾下。
母女二人一番打鬧,讓康明珠得目瞪口呆,原本的緊張也跑掉了三分,原來以爲,薄情會給自己什麼任務之類的,沒想到僅是照顧族主的起居,不禁芫然一笑。
兩人打鬧夠了,相互理了下下對方的衣裳,端端正正的坐在康明珠面前。
薄言淡淡的打量一眼康明珠,含笑道:“擡起頭,讓我瞧瞧。”
康明珠緩緩擡起頭,當到面前坐着的母女二人,面上不由的一陣石化,連呼吸也窒息了一般。
之前見薄情,不是薄情蒙着面紗,就是她一直低着不頭,不敢正視,乍然見眼前,坐着一對風華絕代的美女,若不是之前談話,根本不敢想象他們是母女,分明是一對姐妹花。
兩人都有一雙,能讓日月星辰失色的大眼眸,如煙的黛眉,挺直嬌俏的小鼻子,若要說區別,就在他們的脣上,一人是櫻桃小口,一人的朱脣,是飽滿似過頭的徘徊花花瓣。
明明是如此相似的兩人,卻因爲一點小小的區別,展現出不同的風情。
說不清誰更嬌,誰更美,誰更加魅惑,誰更加嫵媚動人,反正就是四個字——傾國傾城。
薄言似是已經習慣這種目光,含笑道:“你是情兒選上來的,她放心,我也就放心。”
聞言,康明珠知道自己過了,伏下身體道:“奴婢叩見主子。”
隨之擡起頭道:“主子,奴婢有個小小的請求,請主子成全。”
薄言和薄情對視一眼,淡淡的道:“你說吧。”
康明珠伏在地上:“奴婢,想請主子賜奴婢一個名字。”新的名字,代表着康明珠,已經徹底死在當日的刺殺中。
母女二人,淡淡的一笑,薄言想了想道:“以前我的丫頭,大部分以花爲名,現在也該改一改,你以後就喚清夢吧。”
“奴婢謝主子賜名。”康明珠,不清夢,馬上叩頭。
“清夢,孃親是提醒我,每天不要來得太早,免得擾你清夢嗎?”薄情打趣的道。
“你這壞丫頭,又編排起我來。”薄言作狀打了一下薄情。
珊瑚忽然從外走進來,小臉出現一抹凝重道:“主子,古總管來報,門外駱太妃的公公,送來駱太妃懿旨,三日後,在她的孃家齊國公府,審問主子欺騙星華公主一事。”
薄情的眉頭,微微一蹙,露出一絲爲難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