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要等梵風流的消息,不想這一等,就是一個下午,直到黃昏都沒有見齊天宮的人來傳話。
薄情只當梵風流太忙,沒有時間理會她,自己先行出宮時,回到王府時,已經是掌燈的時辰。
“參見公主!”
門外的護衛看到突然出現的薄情,面上微微一滯,識趣的馬上下跪。
珊瑚和白曇在指揮衆人搬擡東西,薄情掃了一眼神色有些異樣的護衛,大步的走入門內,沒有急着馬上去見薄言,而是獨自回到明月樓。
帛兒和曼寧從裡面含笑迎出來:“見過少夫人。”
薄情點點頭,懶懶的道:“去準備一下,我要沐浴。”她是突然回來的,帛兒他們怕還沒有備好。
兩人一滯,曼寧含笑道:“少夫人,想沐浴馬上就可以。”雖然沒有收到通知,他們卻是日日有準備。
“最近府上有什麼異樣嗎?”整個人浸在暖暖的熱水中,薄情安心的閉上眼睛。
帛兒替薄情洗着長髮,含笑道:“奴婢一直沒有離明月樓,倒沒有什麼發現,不過這幾天倒聽府中有人提起,說他們近來睡眠變得有些貪睡,經常一覺睡到大天光。”
眸瞳瞬間睜開,薄情冷冷的道:“是負責那一院的下人?”
突然想到了,那一股潛伏在華夏的,蒼穹帝國的力量,心裡有一絲煩躁。
“迴心別院。”曼寧淡淡的道。
薄情眼中閃過一抹訝然,以孃親的精明,還有人敢在她眼皮底下玩小把戲。
是誰?
眼眸中一抹疑惑。
深夜,當空一輪弦月,星星幾點,夜特別的安靜。
迴心別院的大門還開着,院內還亮着燈,似是黑暗中的一盞引路燈。
此時,薄情一襲黑色的衣裙,蒙上黑色的面紗,屏住氣息,靜靜的站在樹蔭下面,與迴心別院的漆黑的樹影融合一體。
在衆人進入夢鄉後,一排提着燈籠的人,井然有序的走入迴心別院。
藉着明亮的燭光,薄情終於看清楚來人,眼眸內露出一抹不可思議,竟然是李安。
李安後面似乎還有人……居然是父皇,待看清來人時,薄情嘴角一陣抽搐,他回逍遙王府,用得着偷偷摸摸嗎?莫非……
什麼東西從閃海中一閃而過,薄情已經消失在原地。
迴心別院的正房內,薄言衣衫整齊的坐在牀沿,淡淡的道:“你還來做什麼?”
梵風流一襲白色的便服,手上捧着一個白色的,描繪着徘徊花紋的盒子,走到面容冰冷的薄言跟前,含笑道:“言兒,這份禮物,我珍藏了十八年。”
薄言漠然的道:“別叫得那麼親熱,本族主跟你不熟。”梵氏一族的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梵風流絲毫不在意薄言的冷漠,打開盒子,裡面一套冰藍色的衣裙,一如薄情當日爲薄言所制的衣服。
“那天早上,我先你醒過來,看到……看到你衣服已經被撕破,特意趕到藍山布莊讓人趕製的,等我帶着這套衣服來時,你已經不見。所幸我有留下玉佩,是想告訴你,我的身份,還有提醒你,我會回來,我會對你負責。”
梵風流看着不爲所動的薄言,神情依然從容平靜,語氣淡然卻不失強勢的的道:“我不管你信不信,我也不管梵氏的歷代先祖怎麼想,但是我從沒想過要用那種方法對付薄家,因爲在我的心裡,對薄家從來沒有絲毫的懼怕。”
見薄言依然是面無表情,梵風流也不急,聲音沉穩的道:“我是男人,尤其是要繼承大業的男人,若連一個女人都不敢正面迎戰,將來又何以迎戰天下。”
“言兒,相信我,那一夜真的只是誤會,不,是一個美麗的錯誤,只是我願意一輩子將錯就錯。”梵風流的目光,深情卻不失霸道。
“是錯誤,還是陰謀,這些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薄言漠然的道,她根本不想跟梵氏一族的人,尤其是男人,有任何的交集,那怕……這個男人是女兒的父親。
“但對我來說,很重要,你是我的女人,是不可改變的事實。我的女人絕不允許任何男人宵想和染指,那怕你我只有一夜的情緣,更何況你我之間,還有情兒在,而且我是真的對你心動。”梵風流鄭重的說道。
聽到梵風流霸道的表白,薄言心中一動,下意識的咬咬脣,雙手緊捏着衣角,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東西。
“我一生未娶,並不是因爲我不能再生育孩子,而是因爲我心裡,除了梵氏的江山,早已經被你佔滿。”梵風流不容質疑的說道。
聽到梵風流所說,薄言心中一怔,心中也很清楚,梵風流所言非虛。
但是,她無法忘記,母親和姐姐,還有薄家歷代的先祖們,他們皆是因爲梵氏而早亡、慘死,她亦無法輕易放下,薄家積壓了近千年的仇恨。
“我知道,要你放下仇恨,完全接受我,不是件易事,若換是我,亦會如此。”梵風流將心比心的道。
“但是你有沒有爲情兒想過,在華夏帝國,其實她最放心不下就是你。若沒有你,早在東聖帝朝取得勝利的那一刻,她就會馬上離開,回到慕昭明身邊,因爲只有那個男人能給她安全感。”梵風流十分肯定的道。
慕昭明能給女兒的東西,那怕是他這個親生父親也無法取代。
這些日子,女兒的一舉一動他很清楚,沒有慕昭明在身邊守着,連睡覺她都不敢。
那怕是在承天宮中,明裡的內庭侍衛,暗裡有古家的暗衛,慕昭明的人,甚至還她自己的人,她卻從來沒有安然入睡過。
“若沒有情兒,我可以慢慢等你回心轉意,但是因爲有她,所以我不能等,慕昭明是可以爲女兒遮風擋雨的大樹,而你,是她的……”
“負擔,對嗎?”薄言在梵風流猶豫的時候,淡淡的出聲。
自己的女兒在想,她豈會不知。
女兒早就知道,有一天她會離開自己,所以她不拒絕梵風流,是希望梵風流會因爲她而愛屋及烏。
“我沒有情兒想的那麼脆弱。”薄言幽幽的道,女兒的能力雖在她之上,但不代表她不能保護自己。
“我知道,我也相信,你很強,但是情兒的擔心,是人之常情。”梵風流淡淡的道,他也爲人子女,也曾爲保母后的安危,而擔心、隱忍、蟄伏。
“所以呢?”薄言冷笑道。
“再過一段時間,我就會讓情兒回到慕昭明身邊。而你,不求你接受我,只希望你能待在我身邊,接受我的保護,讓情兒能安心的因到慕昭明身邊。至於你體內的寒毒,我自有法子除掉。”梵風流無比堅定的道。
“這是你的心裡話嗎?”薄言深深的吸一口氣,是她太自私了,忘記女兒已經長大,早已經心有所屬,怎麼可能一輩子陪着自己。
梵風流無比肯定的道:“是,這就是我想要的。你和情兒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我已經錯過,你難道想要女兒也像我們一樣,守着些冰冷無情的東西,過完下半生。”
“若沒有情兒,我可以直接把帝位給青王,但是有情兒在,我不得不爲她而謀。”梵風流看着薄言淡然而語,語氣很消炎,卻似是有魔力般,讓人不由自主的信服。
薄言心裡微微一顫,看向梵風流道:“這麼說,你是爲了情兒,才決定登基稱帝,目的是保護他們。”
看着薄言,梵風流含笑道:“只有我先暫時坐住江山,才能給他們一份平靜、幸福的生活。”
自己的女兒和慕昭明,他們皆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天縱奇才,可惜他們都無心於天下,對帝位無半點心思。
但是,若換他人稱帝坐上江山,有能力的人容不下他們,沒有能力的人則依賴於他們,怎能平靜和幸福。
想到女兒最終的幸福,薄言心裡的排斥,轉眼化爲平淡,毫無顧忌的道:“好,就聽你的所言,本族主接受你的保護,但是你……一定要讓女兒幸福。”
看到薄言終於同意,接受自己的保護,梵風流含笑的點點:“朕,金口玉言,一言九鼎。”
窗外,薄情聽完父母的對話,眼中盡是不可思議,她一直以爲孃親早就接受父皇,沒想到一切是因爲她而遷就梵風流,暫時住到逍遙王府。
悄悄離開回心別院,回到明月樓。
薄情躺在牀上,胡思亂想到大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在着,再睜開眼睛時,天已經大亮。
梳洗後,薄情正在用早膳時,就見靈雎從外面走進來,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道:“主子,這是奴婢剛纔進府時,莊周身邊的護衛,讓奴婢交給主子。
薄情打開信封,取出信箋,只見上面寫着一行字:”欲知真相,三日後正午前,廣華寺桃花林。“下面的署名是永栩。
永栩,莊周,他居然在這時候要見自己,想幹什麼?
疑惑的把信遞給靈雎,靈雎掃一眼後,冷冷的道:”他不是要娶梵星月嗎,還想玩什麼花樣?“
薄情放下筷子,微微搖搖頭,她也不知道莊周想幹什麼,或許去了,便會知道真相。
而且,爲什麼偏偏是廣華寺的桃花林,心裡微微一凝。
”主子,你會去嗎?“靈雎擔憂的道,畢竟對方目的未明。
”去,爲什麼不去。吩咐下去,三日後,本公主到廣華寺賞桃花,讓他們提前打點好一切。“”薄情面上一片冰冷,與其自己瞎猜亂想,不如直接去找答案。
“不過,這些人的消息倒很靈通,我這纔出宮不到一日,就馬上有人知道我的行蹤。白曇,你說是嗎?”薄情似笑非笑的道。
白曇面上一滯,垂下頭道:“主子說的是,他們的確實很靈通。”
聞言,薄情冷冷一笑,暗暗給了靈雎一個眼神。
三日後,薄情如約來到廣華寺,看着眼前一望無際,如粉色煙羅般的桃花林,淡淡的勾起脣角。
廣華寺之所以出名,除了它是國寺,經常有皇室中人前來朝拜外,還因眼前這一片,四月初,依然開得燦爛無比的,無邊無際的桃花林。
桃花林入口處,莊周早在旁邊候着,看到薄情出現,含笑道:“你終究還是來了。”
薄情沒有答言,只是淡淡一笑,隨着莊周走入桃花林。
桃花林深處,擺着一張茶案,上面擺着茶具、茶葉,下面擺着兩張繡墩,旁邊的小爐已經燒起無煙炭,炭火正旺。
莊周道了一聲請後,把茶案上琉璃瓶機的水,倒入案上的銅壺內,再把銅壺放到燒得火紅的小爐上。
薄情看着莊周嫺熟的泡茶動作,眼眸微微眯起:“莊少主,你約本宮出來,不會是想讓本宮來欣賞你的茶技吧。本宮現在可沒有這份閒情逸致。”
“當日你我初會,便是在此間,是你的一壺桃花茶,把我吸引過來。”莊周淡然的道。
“當年的事情,本宮沒有興趣知道,本宮過來是想聽你信中的真相。”薄情面上冰冷,她不是來聚舊。
“真相,重要嗎?”莊周不以爲然笑笑,眼眸中閃過一抹異色,手上泡茶的動作,卻沒有絲毫的停滯。
“桃花露泡的茶,希望入得公主的眼。”約近半個時辰後,莊周把當着薄情面泡好的茶,端了一杯遞到薄情跟前。
薄情搖搖頭道:“我不喝別人準備的茶水,不過你的技術不錯。”
自從在梵風流手上,栽倒過後,她便再也不會輕易碰別人,特意爲她準備的東西。
莊周苦笑一下:“就知道你會拒絕。”
“明知道我會拒絕,還要做,你真是讓人意外。”薄情揚起一抹笑容,卻不見半分妖冶之情。
“有時候,有些事,不會因你拒絕,就會改變結果。”莊周端起另一杯茶,淺淺的品嚐一口,滿足的眯起眼眸,似是茶泡得很不錯。
薄情似是想到什麼,微微一笑道:“如此說來,本宮從一踏入桃花林開始,就落入了你們的圈套中。既然本宮已是你們的囊中之物,莊少主不防把話說明白。”
“想知道真相,把茶喝了。”莊周淡然的笑道,目光瞟了一眼那杯茶,示意薄情先喝茶。
“若這是一杯毒茶,本宮此不是一命呼嗚。”薄情瞟一眼那杯,正冒着煙的茶水含笑道。
聽到薄情的話,莊周不以爲然笑道:“以公主的聰慧,想必已經猜到本少主的身份,就應該會知道,這杯茶不會讓你有性命之憂。”
“看來這杯茶,本宮是不得不喝。”薄情含笑道,原來他們的目的是自己,看來很快就會知道真相。
玉手端起茶杯,看着裡面琥珀色的茶水,送到脣邊時正要喝下時,珊瑚連出聲制止:“主子,不可。”
薄情微微的一笑,飲盡杯中的茶水道:“珊瑚,我們現在沒有得選擇。”不用猜也知道,在這桃花林內,埋伏了高手無數,他們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
“主子……”
看到薄情的動作,珊瑚驚叫一聲想制止,身體突然一軟,毫無預兆暈倒在地上,旁邊的白曇亦是如此。
薄情淡然的笑了笑,緩緩的趴在茶案上,盯着莊周的臉,一點一點的合上眼睛,有時候太自信也是一個缺點。
莊周臉上的笑容一收,拋下手中的茶杯,喃喃的自言自語:“你不該來赴約的,你不該來的……”起身走到旁邊,木然而立。
從桃花林中走出一名黑衣人,看身形應該是女子,抱起已經暈迷不醒的薄情,走入桃花林深處。
莊周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一口氣,看一眼暈迷在地上珊瑚和白曇,頭也不回的大步走出桃花林。
桃花林中,忽然颳起一陣風,捲起落紅無數,散落在地上,如一匹上好的錦緞,掩蓋林中的肅殺之氣。
薄情再睜開眼睛時,自己正處在一間佈置精緻優雅的房間內。
從身下微微晃動的情形來看,這房間應該是在一艘畫舫上面,她是橫穿龍城的大江上,果然是好心機。
薄情在心裡讚歎道,在水上,東盟的人想找她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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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暗暗運了一下內功,身體沒有任何不適,穴道沒有被封一切正常。
就連手腳也沒有綁起來,是對方太過自信,還是實力真的很強,肯定自己無法從他手中逃脫。
薄情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風景,兩岸青柳成蔭,風景如畫。
江上不時聽到一陣陣漁歌,還有漁夫拉網的吆喝,若不是現在還身不由己,她必然會好好的欣賞一番。
門,忽然推開,莊家主從外面走進來。
看到薄情站在窗前,冷笑道:“想逃跑,也要看看環境,依本座來看,公主還是乖乖留在畫舫上,比較合適。”
聞言,薄情勾起脣角,冷冷一笑道:“常言說,世事如棋,而莊家主你,確實是一枚名副其實的棋子。”以他的智商,確實成不了執棋的手,只能當別人手上的棋。
逃跑,在沒有見到幕後人之前,她豈會輕易逃跑。
莊家主面色微微一沉,並沒有出言還擊,冷冷的道:“驚華公主,主子要見你,跟我來吧。”
薄情看着窗外,冷冷一笑道:“他終於肯見本宮了,可惜,本宮現在沒有心情見他,讓他等着吧。”
莊家粗一豎,正想發炎時,忽然一道十分好聽的聲音,從外面傳出來:“驚華公主不願意見本殿,是在怪本殿邀請的方式不周嗎?”
這把聲音厚而不渾,亮而不脆,傲而不冷,生生給人一種好感,讓人感到心安。
薄情回過頭,門上站着一道紫色的身影,待看清站在門外人的容顏時,眼中毫不掩飾的露出一抹驚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