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朝陽,紅得似血,映得彼岸殿中那一片望不到彼岸花,全部變火一樣的紅色。
薄情一襲白色,繡着亮白色彼岸花暗紋的十二破廣袖流仙長裙,髻邊是冰魄玉簪,和兩朵拳大小白色的彼岸花,更顯得眸深似無邊銀河,紅脣如烈火般紅豔。
看着鏡中的自己,薄情伸手撫着冰冷的鏡面,淡淡的道:“我的孩子,今天是孃親最後一天想你。”
過了今天,這孩子將隨着珍太妃母女生生不息的苦難,深深埋葬在她心底。
痛徹心骨的教訓,就會像一枚針,留在心底,時時提醒自,得意、自信過頭的教訓。
帛兒小心翼翼的侍候着薄情,陛下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什麼,明明知道娘娘是有事情瞞着他也不過問,真是帝王不急,急死她這個宮女。
珊瑚一早也不知道跑哪去,這兩個月娘娘與她也不知道在密謀什麼東西,一直是神神秘秘。
尤其外面傳得紛紛揚揚的血棺,娘娘把那充滿邪氣的玩兒擡入宮要作什麼。
“擺駕落英宮。”
終於等到一天,珍太妃終於選擇的妥協,薄情眼眸微斂。
帛兒在想什麼,她豈會不知道,只是有些事情一旦開始,有些人便註定是要在最後才知道真相的。
封禁兩個月的落英宮,愈發透一股蒼涼、荒恐懼的氣息,越來越少人往這邊走,連宮人們過往時都會繞路而行,不想靠近此間。
因爲那具血棺就擺入在裡面。
春夏交替的時節,正是萬物瘋長的時節。
落英宮內,比外面更加荒涼,花木失於修剪,全都拼命的往上長,幾乎把宮殿都遮住,宮內越發顯得陰暗。
披香殿,當日孩子沒掉的地方,薄情的輦駕在殿前停下,浩浩蕩蕩的隊伍,緊隨身後卻沒人敢發出一絲聲音,靜得無人似的。
薄情一個眼神,簡公公馬上對兩名小太監道:“把門打開。”
披香殿的大門緩緩打開,帛兒只感覺到一股陰暗邪惡的氣息,從裡面撲出來,本能的轉過臉,躲過這股讓人駭然驚悚的氣息。
片刻後,衆人適應過來後,回過臉看向大殿裡面時,臉上瞬間露出驚訝的表情。
原來的血棺,變成一具透明的水晶棺,就擺在大殿中間,只是那水晶棺散發出陣陣邪惡的氣息,一如當日的血棺。
“祭壇!”
帛兒驚訝的道,披香殿內,竟然擺了一個祭壇。娘娘究竟想做什麼?
滿意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薄情淡淡的道:“把皇貴妃請出來。”
聲音中不帶絲毫感情,過了今天,她與他們之間的糾葛,就永永遠遠的結束。
請,與其說是請,不如說是押出來的。
此時的仁肅公主,雖然是一身盛裝,臉上也描着極其豔麗的妝容,卻已不復當日的風采,豔麗的妝容更顯得她面容憔悴,目光空洞無神,卻更容易惹人心痛愛憐。
薄情瞧着仁肅公主一身豔麗的打扮,脣角邊冷冷一笑,淡淡的道:“皇貴妃的這一身盛裝打扮,是要穿給陛下看嗎?可惜,你怕是要失望了,陛下他今天不會來。不過這樣打扮打扮,也好!”
帛兒聽到薄情前面的話時,面上一陣譏諷,陛下已經做得那絕仁肅公主還是不死心。
但是,聽到薄情最後一句時,訝然的情緒一絲線爬起,娘娘似乎是話中有話。
還有眼前的祭壇,娘娘她究竟想做什麼,一切都顯那麼詭異邪惡。
仁肅公主似是也聽出薄情的話中有話,緊緊抱着自己,無助的道:“我已經到了這般田地,帝后娘娘還想怎樣?”
“從你敢算計本宮的那一刻開始,就應該做好承受本宮怒火的準備,我的孩子……你的一條賤命,就算是死上一百次,一千次,也不足以抵償。”
薄情冰瞳冷冷的盯着仁肅公主,死,太便宜他們。
冷冷的道:“來人,把皇貴妃帶回她的正殿。”盯着仁肅公主冰冷一笑道:“現在就讓你嚐嚐,痛不欲生的滋味。”
“你想幹什麼?”仁肅公主恐懼的看着薄情。
“本宮不想幹什麼,只是讓人取你的元紅而已。”薄情漫不經心的道,脣邊噙着一抹蒼涼。
聞言,仁肅公主整個人蹌退幾步,目光飛快的看看四周,想逃跑,隨之不禁爲自己的想法和行爲感到可笑,自己根本不可能在薄情的眼皮底逃跑。
“啊……你殺了我吧。”仁肅公主衝着薄情,瘋狂的大叫一聲。
“本宮已經跟珍太妃做了交易,讓你活着,一切的孽由她來承擔。”薄情拔下冰魄玉簪在手中把玩,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仁肅公主根本沒有反對的權利,已經有兩名太監把她拖回她的飄羽殿中。
帛兒看着仁肅公主消失,心裡一陣忐忑不安,取少女的元紅,有什麼用。
總覺得娘娘在做一件十分邪惡的事情,還有眼前的祭壇,究竟有什麼用。
飄羽殿,仁肅公主的寢殿,大門嚯一聲關閉上。
仁肅公主透過昏暗的光線,隱約看到一道異常高大,屬於男人的身影,已經站在寢殿中等着自己,不用想也知道那人是幹什麼的,本能的轉過身,用力的拍打着殿門,大聲的叫喊。
昏暗中,那道身影一步一步的靠近,一股難聞的氣味也慢慢的靠近。
那人似是多日,不,是多年未洗澡一般,薰得仁肅公主差點暈過去。
而那人的腳步也似乎特別大,三兩步就走到仁肅公主身後,不等她反應過來,擡起手從後面,用力的把衣服一撕,華麗的宮裝,就被撕成兩半……
啊……
帛兒站在薄情身邊,聽到仁肅公主這一聲慘叫,就知道那邊發生什麼事情。
約半個時辰後,仁肅公主再次被押回披香殿中,不過已換了另一身淡紫色的宮裝。
面容上的神情有些狼狽,目光更加空洞,臉上的脂粉再深,也掩不住雙眼哭過後的紅腫,脣脂再紅也遮不住脣上被咬破的痕跡。
押着她的其中一名太監,把一個瓷瓶雙手呈給薄情。
薄情示意帛兒拿着,帛兒猶豫一下,才伸手接過小瓷瓶,她當然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觸手間是一種異樣的冰冷。
薄情擡起手,扶着帛兒緩緩的走入披香殿,一直走到水晶棺前才停下,玉指撫着棺蓋,淡淡道:“這便是血棺,據我薄家族史記載,血棺是製造一種特殊的殺器存在,是兩千多年前,薄家先祖爲輔大臻帝朝保護江山,而研製出來一種邪術。”
邪術,仁肅公主和帛兒的面色一白。
薄情淡淡的一笑,繼續道:“這種邪術的名字叫——活祭,就是把一個人活活困在血棺中,再配上相應符咒,時間不用太久了,人會變成一個以血爲生的怪物,不過……”
薄情盯着仁肅公主,比脂粉還慘白的面色,含笑道:“邪術製造出來的怪物,只會聽從同施咒人,有着相同血脈的人的命令,本宮今天也要試着製造一個看看。”
“本宮連名字都想好,既是以血爲生,男的就叫血殺,女的叫血姬,你覺得怎麼樣?”
“不,不要,我不要變成怪物,不要……你殺了我吧,求求你,殺了我吧。”仁肅公主撲一下,重重的跪在地上,下下用力的磕着頭。
以血爲生的怪物,無論叫什麼,都是一個怪物,自己不要變成一個怪物。
看到嚇得半死的仁肅公主,薄情微微的一笑:“皇貴妃,這是在幹什麼,本宮又沒說用你來做試驗。”
仁肅公主面上一滯,不敢相信的看着薄情。
薄情看着她眼睛,微微笑道:“本宮當初確實是想用你來做實驗,不過有人願意代替你,所以你也就能好好的活着。”
聞言,仁肅公主面上一滯:“誰?”
到了今日,還有誰願意爲她出面。
薄情輕輕的拍拍手,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外面傳出來。
片刻後兩道身影出現殿門上,一道是珊瑚的,而另一道身影,卻隱在一襲黑色的寬大的斗篷中,不過,從身形來看,可以得出斗篷下的人是女性。
珊瑚對着薄情福了一福,無聲的站到薄情身邊,目光卻冷冷的看着鬥蓬中的人,目光中的怨恨卻絲毫不減。
看到來人平靜的躲在鬥蓬中,薄情淡淡道:“珍太妃,你可以解開鬥蓬,露出真面目。”
聞言,仁肅公主一震,斗篷中的人也一震。
仁肅公主震驚的道:“母妃,怎麼可能,母妃要代我變成……”
怪物兩個字,她始終說不出口,忽然衝上前,黑色斗篷扯開。
瞬間,除了早就知情的薄情和珊瑚外,所有人面上全都一滯。
因爲珍太妃一頭青絲盡數剃盡,斗篷下面不着片縷,全身用硃砂描繪着古怪的圖案。
細細看之下,既然是紋上去的,而且還是一些古怪符文,難道方纔娘娘說的話,是真的,心裡一陣毛骨悚然。
看到衆人的表情,薄情垂下頭,淡淡的一笑:“既然人來,我們便開始吧。”
忽然回眸,衝着帛兒惡作劇的一笑道:“把聖藥給珍太妃服下。”
聖藥,帛兒聞言心裡一陣驚訝,她手上哪有什麼聖藥,只有剛纔太監呈上的……
忽然,帛兒嘴角邊一陣凌亂的抽搐,心裡也一陣風中凌亂,難道娘娘說的聖藥,就是……就是仁肅公主的元紅。
此時此刻,帛兒終於嗅到一絲惡作劇的味道。
天哪!娘娘是在故意捉弄這對母女。
腦子忽然升起這個念頭,渾身的一陣雞皮。
但是,那血棺究竟是怎麼回事,那股氣息真的很邪惡。
雖然此時血棺已經失去當日的鮮紅,只是那股血腥味依然在,聞着這味道便覺得森然恐怖。
薄情沒有給她太多的時間考慮,淡淡的道:“帛兒,還不快把聖藥遞給珍太妃,別誤了時辰,影響到本宮的正事。”
“哦……”
帛兒一陣風中凌亂,連忙把手中的瓷瓶遞到珍太妃跟前。
仁肅公主驚訝的看着那個瓷瓶,那不是她的……元紅,薄情竟然要母妃喝下,她想幹什麼?
珍太妃猶豫一下,看一眼女兒後,飛快的接過瓷瓶,把裡面的東西一口氣飲盡,那股奇怪的,帶着血腥的味道,讓她一陣悚然,似是死亡馬上要來臨。
看到珍太妃的表情,薄情眼眸一暗,淡淡的道:“開棺,讓珍太妃躺進去……”
“不,不要……”
仁肅公主突然衝過去,想緊緊抱着珍太妃,可是一看到她身上的紅紋,動作一下僵住,只覺那些東西邪惡無比。
深深看着珍太妃,心裡堵得慌,一句話也說不出,眼淚不要錢的拼命往下掉,是自己的固執,堅持要得到那個男人才害母妃,全是她的錯。
珍太妃看到女兒的動作,心裡一陣苦澀,想撫一下女兒,但是看到手上紅色的紋路,也一下僵住。
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只是覺得這東西很邪惡,就像一條條火紅的毒蛇,毒已到她全身,深得她不敢碰一下女兒,難怪女兒也不敢碰自己。
珍太妃,很快就找了一個理由,原諒女兒的自私。
透明的水晶棺一開打,一股寒氣及濃濃的血腥味撲碩而來,所有人不由自主的後退開幾步。
帛兒掩着鼻子,擋在薄情前面,一時間又分不清,這究竟是惡作劇,還是真的有邪術,只是不敢正視眼前的透明的水晶棺材。
“霏兒,我們來生再見。”珍太妃淡淡的一笑,從容走向水晶棺。
“母妃,是女兒害了你。”仁肅公主跪在地上,哭得如淚人一般。
從小到大,陪在她身邊就是母妃,母妃是她唯一的依靠,現在母妃就要離開自己,再也沒有人爲她遮風擋雨,以後該怎麼辦,沒有母妃後,她要怎麼辦?
薄情眼眸微眯起,冷冷的看着哭得痛不欲生的母女,尤其是看向仁肅公主時,眼眸內全是譏諷。
真沒想到,時至今日簫謹霏依然是全無悔意,絲毫沒有要解救自己母親的意思,真是夠愚蠢,不過若不蠢也不會自尋死路。
咔嚓一聲,水晶棺的機關按下,水晶棺也輕輕合上。
就在這一瞬間,原本在珍太妃身上的符文,全部出現在水晶棺表面上,畫面十分的詭異,讓人看到的人無不汗毛根根豎起,背後也是一身冷汗。
薄情看向已經絕望到空洞的仁肅公主,淡淡的一笑道:“從今往後,皇貴妃就在這披香殿中,日日的頌經禮佛,算是慚悔,也算是給珍太妃超度吧。還有,不想珍太妃死,就殺掉本宮在月圓之夜,給你送來的男人,把他的血從縫隙中,滴入水晶棺內。”
說完後,大步走出披香殿,披香殿的大門,也自此緊閉,只留下一個送水送飯的小洞。
回去的路上,帛兒想到詭異的一面,嚥了咽口水,悄悄的問道:“珊瑚,娘娘說的話是真的嗎?珍太妃真的會變成嗜血的怪物。”
珊瑚神秘的一笑不出聲,就聽到薄情淡淡的道:“仁肅公主的私心太重,她的這份私心,害了自己,也害了珍太妃。”
若不是仁肅公主私心太重,直接砸開水晶棺,自然能同珍太妃在披香殿中安度餘生,可惜啊!
帛兒還是一臉不解的道:“可是,那血棺剛運來的進修真的很邪氣,紅紅的看起來很陰森,還有濃濃的血腥味。還有,珍太妃往裡面一趟,那些符紋,就出現在棺面上,難道不是邪術嗎?”
薄情淡淡的一笑:“一切不過是心理作用,無論是什麼人,看到棺材都會有一種陰森的感覺,尤其還是那種血紅,不停滴血,還是從普渡庵深處,拖出來的棺材,自然讓人望而生畏,再加百姓那種滾雪球式的誇大傳方,自然讓人玄之又玄。”
那具棺材,不過是沷上豬血後,再悄悄送入普渡中,當着衆人的拖出來而已。
帛兒聽到後不由的張大了嘴巴,薄情繼續含笑道:“至於,珍太妃身上的符文,那是這幾天珊瑚辛辛苦苦紋上去,至於爲什麼會出現在棺面上,不過是跟鏡子差不多的原理。”
“那些味道呢?嗅覺不會騙人吧。”帛兒還是不太相信。
“因爲那水晶官中,曾經過放鹹魚和豬血。”珊瑚笑了一臉狐狸的奸相。
聞言,帛兒有一種要吐血的衝動,忍着想扁珊瑚的衝動道:“也就是說,這些全都是在故弄玄虛。”
珊瑚學着薄情語氣道:“不錯,孺子可教也。”
從頭到尾,都是在演一場戲,給娘娘流產幕後人看而已,逼他們現身。
回到聖宮,慕昭明已經等在宮門外面,看到薄情走出來,脣角邊揚起一抹淡淡的,迷人的笑容:“你終於瘋完了。”一顆心也終於懸下。
薄情撲入慕昭明懷中,淡淡的道:“這段時間,讓你擔心,明天一切恢復正常……”
片刻後,薄情淡淡的補充:“還有,對不起,沒有保住我們的孩子。輕颺,對不起。”
慕昭明一把抱起薄情,咬了一下她的脣道:“傻妞妞,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只希望你好。”
妞妞,好久沒有聽到這個稱乎,突然再叫起來,薄情和慕昭明心裡都一陣深深的感觸。
夜深人靜,三道身影飛快的步上九千九百九十九級的天險,直達蒼穹帝朝,一直到蒼穹殿的御書房。
燈光下,這三人分別是慕容晟,慕容無極,還有南宮信天,帝座上面是玄帝慕容通天。慕容通天此時正捏着一封密函,淡淡的道:“血棺現世,消息十分可靠,看來,我們也得動用底牌。”蒼穹帝朝的最後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