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嘲笑本府,來人,把他給我帶下去狠狠的打。”一旁的周府尹扯着公雞一般的嗓子叫嚷着。
這下糟了,孟酌言心中暗自叫道,沒想到逛個青樓惹出這許多麻煩,話說回來,自己不是丞相嗎?難道這個府尹不認得自己這張臉?不過現在也顧不得這許多,孟酌言環顧四下,當務之急是如何脫身……
周圍的官兵正要一擁而上,只聽“砰”的一聲響,桌面上的一根筷子徑直飛向那周府尹的頭頂,貼着他天靈蓋的頭皮而過,直直的插入身後的門框之上,入木足有三寸之深,而原本戴在周府尹頭頂的四方軟帽,此刻正掛在那筷子頭上隨風舞動。
孟酌言擡頭看向那周府尹,再一次“撲哧”笑出聲,她心底暗念道:
“這可真是怪不得我,爲啥今晚青樓之中的人都如此喜感。”
只見那周府尹帽子摘掉之後與之前判若兩人,頭頂閃閃發光,四周一圈黑毛,整個一個需要地方支援中央的地中海困難戶,原來脫髮掉髮自古以來就是困擾高官的一項難題……
而此刻,那府尹大人被這擦頭皮而過的筷子嚇了一大跳,目瞪口呆的看着桌邊的男子,配上那一襲綠衣和圓滾滾的肚皮,活脫一隻張口結舌的大青蛙。
周圍之人見到周府尹的頭頂,也都略微一驚,不過這劍拔弩張的氣氛之下,也只有孟酌言還敢笑出聲來。
“你,你,你們這羣刁民,好大的膽子……”那周府尹又氣又急,指着屋內三人喝道:
“都給本府捆了……”
衆官兵聞令欲一擁而上,此時,一直在後方站立的黑衣男子箭步踏至桌前,手中的長劍應聲出鞘,寒光一閃,剎那間,只見劍鋒已經貼在了周府尹的脖子之上,隱約可見一屢紅絲滲出……
衆人驚呆,好快的身手,孟酌言也在一旁感嘆,這黑大個雖說個頭不小,但是這身形卻快的出奇,看來此人也是練過的。
“你,你,你要幹什麼?”周府尹此刻已經嚇的渾身發抖,嘴上卻依然不肯討饒:“你,你知道本府是誰嗎?好,好大的膽子……”
那黑大個面無表情,沉聲道:“你可知道我們家公子是誰?”
聞言,周府尹一驚,他的脖子不敢動,只得斜眼看向桌邊的男子,男子正一臉悠哉的擺弄着桌子上剩下的一根筷子,周府尹搜遍整個腦子也不記得曾經見過此人,於是他的目光又轉向一旁的孟酌言。
孟酌言見狀,心底一驚,趕忙將臉轉了過去,躲過周府尹的目光。一轉臉,卻正好對上對面男子的目光,孟酌言訕笑了一下,裝作若無其事般的看向別處,但是這一躲一心虛的小動作已點滴不露的落入男子眼中。
而此刻對面的周府尹依然緊盯着孟酌言,雖然看不到正臉,但是孟酌言的身影卻讓他有似曾相識的感覺,頓時目光中流露出幾分困惑。
孟酌言感覺到身後那道探究的目光,如坐鍼氈,心中暗道不妙:如果繼續這麼盯下去,自己這身份真當是要暴露了。
正在此時,對面的男子對着孟酌言輕笑了一下,隨即擡頭對那黑衣男子說道:
“黑陀,不得對大人無理,若是傷了周大人,我們也不好向青侯交代。”
“是,公子。”黑大個聞言一收手,劍回鞘中。
青侯?此言一出,對面的周府尹臉色大變,立刻問道:
“敢問這位公子,和丞相大人有何關係?”
丞相大人?孟酌言一愣,那不是自己嗎?難道被認出來了?
“丞相大人?不知大人說的是哪位?”男子的嘴角依然掛着慵懶的笑意。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右丞相洛青侯洛大人了,這大齊國上下誰不知道左丞相就是個擺設。”
你妹的,你纔是擺設……孟酌言的心中憤然咒罵道,這隻死□□。
“嗯,略有耳聞,洛大人是在下的摯友,此次來京順路探望,在下正是暫住丞相府,大人若要帶走我們主僕二人,還有勞通報一下丞相府。”男子說罷,從腰間甩出一塊令牌,上面寫着巴掌大的“洛”字,正是洛府的通行金牌。
“哎呀呀,你看,這是什麼事啊,原來是自家人,小人真是有眼不識泰山,罪過,罪過。”周府尹一見此令牌,嘴角立刻上揚三十度,原先皺緊的眉頭也瞬間變成了囧囧有神的八字眉,兩顆綠豆鬥雞眼也變成了咪咪縫的笑眼……
孟酌言心中道:這變臉的速度比黑大個的腳步還快,看來這周府尹的臉皮也是練過的……
正當雙方人馬已經化干戈爲玉帛,眼看即將展開友好會談的的時候,意外出現了。
窗外一陣風聲響起,隨即,嗖的一聲一支飛箭破窗而入,直直的朝着孟酌言對面的男子後腦飛來,孟酌言一驚,口中呼到:“小心!”身體則是本能的跳起,躥到男子身邊撞了他一下,不過這一下子撞的非但男子紋絲未動,孟酌言自己反倒差點跌了個跟頭。
男子也察覺到了身後的破風之聲,身子微微一側,箭頭貼着耳根之處劃過,另一隻手則順手一挽,正好將身邊重心不穩的孟酌言拉入懷中……
身旁的黑陀也立刻拔劍,不過那箭速度奇快,黑陀的劍鋒只掃過了箭尾的羽毛,並沒有將箭頭攔下,那箭頭直直的向前飛去,正好插入了還站在地上諂笑的周府尹的胸口。
周府尹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低頭看了下幾乎沒入胸口的白羽,瞬間發出了一聲殺豬般的慘叫……
孟酌言迅速從男子懷中爬起,擡頭瞄了一眼,見那箭頭插入的是左胸偏上部位,心臟應該沒問題。又聽見周府尹這高分貝的慘叫,肺活量也不錯,看來死不了。
黑陀迅速的回身走到窗口之處,孟酌言藉着月光,看見了遠處一間三層高的宅子頂上有個黑影在快速的向遠處移動。
黑陀沉聲道:“公子,要追嗎?”
男子眼睛微眯,沉思了一下,搖了搖頭道:“不必了。”
“抓刺客啊,抓刺客,府尹大人遇刺……”
此刻房中已經亂成了一團,一屋子的官兵手忙腳亂的將那周府尹圍住,一旁的老鴇也嚇得滿臉土色,唯獨一直未出聲的柳傳夕此刻格外的鎮定,她吩咐衆人將周府尹放平在地上,叫老鴇趕快去請大夫。
黑陀拾起剛纔削落在地的一小片箭羽,摸了一下,對男子低聲說道:
“是青雕羽,公子,看來,是衝着咱們來的。”
男子點了點頭,朝黑大個揮了揮手,黑大個低頭附耳,男子在他耳邊低聲吩咐着……
孟酌言見狀,心中念喜道:“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她輕輕的退到桌邊,琢磨着逃跑的路線,突然手指碰到了桌子上的三張銀票……
此刻樓外又傳來了一陣陣的嘈雜之聲,大批的後來官兵將魅香樓團團圍住,孟酌言看見窗外的燈火通明,原本打算順着窗戶逃走的念頭打消了,弄不好自己被當成刺客可就不划算了。這時,樓下的嫖客和女子聽說樓上出了事情,也都紛紛和衣而逃,頓時,整個魅香樓亂作一團。
孟酌言悄悄的跟着衆人退到樓梯口處,正要下樓之時,想起了剛纔被收入懷中的三張銀票,不由得回頭又看了一眼那桌邊的男子,不料正好遇上男子看向自己的雙眼。
孟酌言擡了擡下巴,得意的朝他一笑,轉身下樓飛身而去……
身後的男子眼中露出幾分笑意,一旁的黑陀見狀,問道:“公子,要不要把銀票追回來?”
男子搖頭道:“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姐,倒是個挺有意思的丫頭。”
“小姐?她是女的?”黑陀有些驚訝。
男子笑道:“黑陀,你對劍研究頗深,對人卻差了好多,看她躲閃那府尹的目光就能知道,她的身份非富即貴,想來是哪家的千金偷溜出來玩。這銀票,就當是借給她了,如果有朝一日還能見面,再向她連本帶利一起討回來。”
黑陀點了點頭,有些詫異,但是卻沒有說話。
“我們先回丞相府,看看是誰盯上了我們。”男子臉色一沉,眼中的笑意乍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陰冷。
孟酌言樂顛顛的揣着銀票溜回了丞相府,到了屋子裡纔想起來,自己居然把鴛鴦給忘了,這傻丫頭不會在那傻等吧,還好,過了一個時辰,鴛鴦回來了,見到了孟酌言之後才鬆了一口氣:“大人,您去哪裡了啊,奴婢看到那魅香樓突然來了好多官兵,還以爲您出了什麼事情,後來一打聽才知道是有人行刺府尹大人。”
孟酌言笑眯眯的說道:“我進去看了看花魁就出來了,不愧爲花魁,果然漂亮。”
鴛鴦打了個哈欠說道:“大人您沒事就好,早些休息吧。明日就是您要上朝的日子了。”
上朝?孟酌言這才醒悟,自己向皇帝請的一週病假已經到期,明天就該上朝面聖了。一想到此,心情頓時沮喪了不少。
直至鴛鴦侍奉她洗漱完畢,孟酌言依然情緒低落,躺在牀上尋思着怎麼才能找個藉口不用上朝,她突然想起來了今日在魅香樓中遇見那個男子,看那男子這麼有錢,說不定是哪個王公貴族,但是看他的衣着氣度,又不像是京城中的紈絝子弟,粗獷中帶着幾分沉穩,而且那雙眼睛似乎有着能把人看穿的光芒,不知怎的,孟酌言竟然有些期待着能在朝堂上再次看見他,於是,懷揣着一萬五千兩的銀票,腦中回味着帥哥的風采,之前的沮喪心情早就拋到九霄雲外了,孟酌言在興奮了一個鐘頭之後,終於沉沉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