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樣啊。”
加藤惠面上依舊保持着微笑，遊刃有餘地附和着出海。看到這裡，姜煜也不禁要感嘆一聲不愧是加藤——明明是自己從來沒有接觸過的領域以及話題，然而卻能保持這樣恰到好處的態度……在人際關係的拿捏上，已經不僅僅是社交達人的程度了吧？
你是聖人吧？加藤！
“因爲來我的攤位的人，都會和我聊很多很多話喔！那讓我非常高興。”
出海微眯着眼睛，短短的馬尾辮在空氣中甩了甩，臉上洋溢着興奮而幸福的笑容。
“誒～有這麼棒啊？”
看着出海跟在場某個資深御宅族類似的、一旦談及到自己喜歡的作品，就興奮得不得了的表情，加藤惠努力保持着自身的平穩氣場。
“嗯！「小小狂想」系列真的有好多粉絲的！就連我賣出同人誌最多的一次，也是「小小狂想3」剛發售的時候——啊，雖然說這次也是畫的「小小狂想」的本子呢……誒嘿嘿。”
出海在無意識間，充分發揮了自己身爲後輩型角色的優勢，一點都不像姜煜所熟知的某個做作的學妹型角色。小小地吐了吐舌頭，渾然天成地賣了個萌，繼續興奮地說道：“他們都是有想法不吐不快的人，來攤位以後可以連講個三十分鐘停不下來喔。”
“那真是……嗯，好熱情耶。”
一個月前才從波波頭進化爲短馬尾的少女，臉色和語氣，都變得有些微妙了起來。
“而且，聊天時還會有別人突然加進來，兩旁社團也會跟着插話，攤位周圍完全變得像茶會一樣……根本沒空賣本子呢，啊哈哈。”
說着，出海露出了稍稍有些困擾、但還是懷念以及高興之類的情緒佔多數的笑容，想來是回憶起了之前她口中所說的類似於茶會一樣的熱鬧景況吧？
“那些事情……讓你那麼開心啊。”
加藤惠的表情愈發微妙了起來，感覺似乎是有些接不住這個話題了的樣子。
“興趣相投的人們，聚集在同一個場所，相互交換作品，一起暢所欲言，難道不是超級美妙的事情嗎！”
雖說用的疑問句式，但出海的語氣卻是異常的篤定。
是了，這就是所謂的“同人精神”吧？同好之士聚集在一起，傾訴彼此對作品的喜愛，盡情談個痛快。沒必要操心本來就無意追求的銷量，也沒必要爲了一些本就無所謂的問題較勁。
倫也稍稍露出了有些欣慰的笑容，暗道明明是他傳授給出海的御宅族之道，最後卻變成了他自己開始因爲英梨梨或者說柏木英理的歸宿問題，與昔日好友決定靠銷量較勁，爭執的部分和作品全然無關。
身爲師傅來說，簡直是太丟臉了啊……
倫也搖了搖頭，很快就將這些想法拋在了腦後，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手裡的同人誌上。
“也就是說……”加藤惠目光掃視了周圍一圈，“在這裡的，都是像安藝、出海還有姜君一樣的人嗎？”
“大致上這個判斷並沒有錯。”姜煜一邊翻閱着手中出海畫的本子，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着，不過他視線的餘光，很快就注意到了短馬尾少女變得一言難盡起來的表情，“什麼啊加藤……你那一臉嫌棄的反應。先說好，就算是御宅族之間，也是分等級的喔？不要用倫也這樣的頂尖標準，去判斷像我一樣的一般阿宅啊？”
“就算你這麼說……”
加藤惠的表情難得地變得有些糾結了起來，黛青色的眉毛輕蹙，一副很難輕易釋懷的模樣。
“不那個……說我是頂尖或者資深或者沒救了的阿宅什麼的，雖然我是沒辦法反駁，但是是不是有點點失禮呢？”
同樣翻閱着本子的倫也，擡起頭來，右手食指和大拇指緊緊靠攏，比了一個“一點點”的手勢，嘴角微微抽搐着說道。
“因爲你自己都補充得這麼完整了，所以後續的吐槽我就保留不講好了。”
姜煜拍了拍自己好友的肩膀，臉上掛着一副“你真上道”的欣慰表情。
而從剛纔起就默不作聲的椎名真白，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拿起了一本出海的同人誌，認真地看了起來。
……幸虧出海畫的是全年齡版本的哦，講真。
不過出海倒是絲毫沒有在意這幾人間的互相吐槽，仍舊興奮地說道：“所以說哦！這裡有這麼多美妙的事情，銷量什麼的根～本～無所謂啊！”
“你那樣說，我們不就完全用處了嗎？”
倫也放下剛剛看到一半的本子，搖頭笑着說道。
“哪裡會啊！倫也學長才不是沒有用處！”聽到這樣開玩笑的話語，出海的反應卻是出乎意料的大，眼眶中甚至泛起了淚花，“因爲學長有來啊！我只是學長三年前朋友的妹妹，學長光願意來我的攤位，我就非常幸福了！”
“唔……沒有……也不是……那個……”
面對這意料之外的一幕，倫也的表情顯得有些尷尬以及困擾。
“因爲學長……倫也學長對我來說，是特別的……”出海抽了抽鼻子，終於是沒忍住落下了一顆淚珠，“萬一沒有學長，我現在就不會站在這個地方。我就不能靠着「小小狂想」，從人生走上正軌了！”
“我懂了，我懂了啦……你冷靜下來。”
面對真情流露的出海，倫也有些手忙腳亂地從隨身的揹包裡，拿出了一條印着姜煜有點點眼熟的動漫角色的方巾，遞了過去。
“……我覺得那個‘萬一’的人生路線，本來會是規規矩矩的耶。”
然而，面對這一幕，素來沒什麼存在感的少女，卻顯得有些角色鮮明地吐槽了起來。
“噗嗤……咳咳……”
聽到來自加藤惠犀利的吐槽，姜煜沒忍住笑了兩聲，又很快止住。
出海接過方巾，擦了擦眼角的淚珠，臉上帶着大大的笑容，說道：“所以囉，學長……學長只要待在這裡就可以了。今天一整天，學長只要肯讀我的本子、留在我旁邊說話，然後一直帶着笑容守候着我就可以了喔……！”
“啊……嗯……對喔。”
面對出海這樣跟告白沒兩樣的話語，倫也尷尬地別過了少女灼熱的視線，姑且算是點頭應承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