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祭的頭一天,毫無波瀾的落幕了。
就像上次以及上上次的文化祭一般,充滿了學生的歡聲笑語,以及在背後默默辛苦忙碌着的學生會和文化祭實行委員會成員們疲憊而滿足的面孔。當然,也不能忘了那一個個慕名而來,又心滿意足而歸的訪客們。
放學後社團沒有再集合。
事實上,在各方面都沒有事情要做的情況下,姜煜中午就回到了自己家裡。
文化祭是一場學生的狂歡,但也有着少部分選擇不參與其中的存在。例如整個「Simple Plan Software」中,除開某個存在感稀薄的少女,這次都沒有參與的興趣或者說餘裕。
姜煜選擇中午就回家,其實也是爲了之前大家一起商量好的事情。
「關於澤村·斯潘塞·英梨梨的狀況是否能夠即時恢復的備案v1.0」。
備案有兩個。
其一,自然是皆大歡喜的英梨梨突破瓶頸,即時完成原畫工作。姜煜等人需要做的就是加班加點,趕一趕遊戲製作上的工期而已。
其二,英梨梨沒辦法即時恢復狀態,接下來的原畫,交由姜煜一方進行負責。
至於說爲什麼用了“一方”這個量詞,當然是因爲剩餘的原畫工作不可能由姜煜一個人趕工趕完。繪畫上哪怕是在這麼多優秀畫師身邊耳濡目染了這麼久的姜煜,也仍然是半吊子。畫出來的畫,根本趕不上英梨梨的水平。
所以理想狀態下,剩餘部分的工作,是拜託真白或者其它畫師幫忙。如果麗塔還沒有回去的話,姜煜可能會輕鬆一點。但別人既然已經走了,他也只有在真白如果沒辦法模仿英梨梨的畫風的情況下,想辦法在短時間內另外找一個替代者了。
另外,還要加上再往前趕一趕「命運石之門」的製作進度;提供給赤阪龍之介那邊的「Origin」的建模;久違地管理一下自己的N站帳號;關注一下大洋彼岸那個音樂軟件的現狀……
好吧,最後兩項你就當姜煜在說笑好了。
所以說,如果沒有意外情況發生的話,文化祭接下來的這幾天,姜煜是準備完全不去參加,一直待在家裡的。
嗯,如果沒有意外發生的話……
暱稱爲「屠蘇」的LINE帳號上。
Kotori:「大家明天想去豐之琦學院參觀一下文化祭,請問會給煜君帶來麻煩嗎?」
平澤唯:「明天大家要去煜君的學校玩喲!」
再加上聽到姜煜隨口的一句明天不打算去學校後,時不時投來幽怨視線的小埋……
他能怎麼辦?他也很絕望啊!
一連兩句「沒問題」發送出去後,再加上“明天會帶你去參觀的啦!”這樣的保證,姜煜才勉強算是迴歸到了自己熟悉的節奏上。
傍晚,確認「命運石之門」的進度已然到達英梨梨交過來的最後一張原畫後,姜煜略顯滿足地呼出一口氣,有些疲憊地按了按自己兩側的太陽穴。
不過這還只是原畫的量。
之前交由三鷹仁以及上井草美咲負責的動畫部分,姜煜大概纔剛剛嵌入了不到一半。當然,那邊也還並沒有交付所有的動畫,不過根據三鷹仁所說,剩餘的部分,最遲會在11月底交付過來。
也就是說,姜煜還有大概半個月的時間,去完善、測試、優化這個半吊子團隊歷經千辛萬苦後製作出來的第一部作品。
遊戲製作,從來都是一個說易行難的事情。更別提他們還是在以商業作品的標準,來製作同人作品。
這樣費力不討好的事情,卻又讓他們一羣人甘之若飴。
只能說,果然「Simple Plan Software」裡面,充滿着一羣理想家。
憧憬着站在頂峰的風景,嚮往着讓全世界知曉自己的姓名,也心心念念着去改善、甚至改變這個業界。
這並沒有什麼不好。
這個業界,甚至說這個世界,總歸是需要那麼一點兒有精神的人。
至少要有那麼一點兒。
……
次日一早。
姜煜站在校門口,翹首以待。身旁是臉上掛着矜持的笑容,全身上下彷彿正在發着光的小埋,以及一臉困頓,一隻手抓着姜煜的衣服下襬纔不致於突然摔倒的真白。
四周來來往往的人,並沒有投來多麼詫異的目光——現在這個時間點雖然有點早,但仍舊有不少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在等人的學生。
不過,姜煜三人終究是比起其餘“同伴”,多吸引了一些目光。就連那些“同伴”,也有不少頻頻側目看向他們這邊。
原因麼……自然是昨晚信誓旦旦地說着“明天絕對不會給哥哥丟人的!”的某個表裡不一的少女了。
但現在看來,這樣做的效果,似乎過於好了一些。
姜煜拿出手機確認了一眼時間,隨後又偏頭看了自家妹妹一眼,輕輕嘆息了一聲。
他沒有說出來的心聲是這樣的:你這樣還真不如變裝成U.M.R出門啊……
不過,稍微有些奇怪的是,這次小埋並沒有邀請她的那些朋友一起來玩。姜煜自然也是有問過——他當時的想法完全就是債多了不愁——但小埋卻拒絕得很堅決。
這讓姜煜不禁又拿出了兄長的架子,開始爲自家妹妹的社交情況擔憂了起來。
但他這種想法剛一從表情上流露了些許,便立馬收到了小埋嫌棄至極的目光,以及一句充滿了強烈擔憂情感的“哥哥還是多考慮一下自己的交友情況吧?不如說改變一下自己的交友態度和方式?”。
被這句話頂得啞口無言的姜煜,也就只有保持着沉默,臉色微妙地帶着兩位少女出門了。
等待的時間總是顯得極爲漫長,不多時,還未見到如約而至的身影,姜煜便聽到了來自自家妹妹碎碎唸的聲音。
“1、2、3……”
閒的無聊的姜煜,扭過腦袋,好奇問道:“小埋你在數什麼?”
正閃閃發着光少女隱秘地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輕聲說道:“當然是哥哥認識的女孩子啦~~”
那語調輕快而明媚,卻莫名地讓姜煜感到後背一涼。他定了定神,含糊地說了句“是、是嘛……”,算是揭過了這個話題。
不——!等等!貌似等會兒要來的,還真全部都是女生?
姜煜彷彿已經能夠看到今天過後,這個學校裡,會流傳起怎樣的關於他以及他情感經歷的流言了。
不動聲色地擦了擦額頭並不存在的冷汗,姜煜發現自己的視野裡突然出現了幾個熟悉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鶯鶯燕燕一片,正是現下火熱的校園偶像「μ’s」。
小埋也眼尖的發現了不遠處的一羣少女,瞬間從文靜的狀態破功,有些興奮地朝那邊揮了揮手。
正四處張望着的穗乃果見到這一幕,臉上頓時掛滿了笑意,同樣有些興奮地揮了揮手,隨後拉扯着其餘幾人,往姜煜那邊走去。
一羣人走近之後,率先開始的,自然是屬於少女之間的寒暄。
而趁着小埋跟一衆少女說話的功夫,南琴梨掃視了周圍一圈,亮晶晶的眸子盯着姜煜,同時也不着痕跡地打量了一眼抓着姜煜衣服下襬、低垂着腦袋,看上去隨時有可能會摔倒的真白。
少女捋了捋鬢邊亞麻色的髮絲,輕輕咬了咬嘴脣,好奇地問道:“久疏問候~~上次見到過的那位麗塔小姐呢?”
姜煜失笑:“咱們也沒生疏到要用這個句式當作開場白吧?”
南琴梨聞言頓時羞紅了臉,嗚咽一聲後,怯怯地說道:“是、是的哦……不過我倒是感覺貌似挺久沒見面了……什麼的。”
姜煜臉上笑意不減,右手輕輕拍了拍少女的腦袋,回答了之前的那個問題:“是嘛,我倒是沒什麼特別的感受。至於說麗塔,因爲她之前參賽的作品獲獎了,所以她已經回英國去了。”
南琴梨內心雖然有些欣喜於姜煜親暱的動作,但聽到這個意料之外的答案,仍舊是瞪大了眼睛,捂嘴訝然道:“麗塔小姐這麼厲害呀?!”
姜煜挑了挑眉,語氣古怪地說道:“嘛……如果麗塔她知道小鳥你對她的評價是這樣的話,說不定會很開心?”
瞭解了真白和麗塔的往事之後,他大概能夠想象出小時候那兩位如膠似漆般待在一起的女孩兒,到底是過着怎樣的一種生活。
「天才」這樣的稱呼,在真白那壓倒性的天賦面前,真的變得不值一提,廉價異常。
“呣~~煜君只顧着和小鳥說話,也加我一個吧!你們在聊什麼?”
突然的,一個橙色的腦袋從南琴梨右肩處躥了出來,語氣裡,七分調侃三分不滿。
被嚇了一條的南琴梨身子抖了一下,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後,方纔安心地撫了撫胸口。
聽到這話,姜煜同樣調侃着迴應道:“哪裡敢忘記我們的領隊大人呢?正好我們這邊也聊完了,不介意的話,你們可以先去學校裡面逛逛。現在雖然還蠻早的,節目表演應該還在準備,不過各種小吃攤和班級上的活動,應該都已經辦起來了纔對。”
穗乃果滿口答應了下來:“好~~我早就想看看煜君的學校是什麼樣的了誒?”
海未聞言不由得吐槽道:“並不會跟音乃木阪有什麼不同吧?”
“嘻嘻~~這可說不定!”
站在不遠處面帶微笑地聽着一羣人對話的東條希,突然出聲問道:“那煜君呢?不跟着我們一起嗎?今天你可是嚮導喲~~是吧,繪里裡,還有真姬?”
真姬手指正卷着耳邊的髮絲,聞言一愣,隨後淡然地說道:“我倒是無所謂……”
繪里則是頗爲理解地說道:“有嚮導固然更好,但如果煜君有其它事情的話,去忙也沒什麼。”
東條希藍綠色的瞳孔裡閃過狡黠的笑意:“——他們這樣說哦,煜君?”
姜煜卻是攤手,搖頭解釋道:“既然昨天都約好了,那我今天自然做好了捨命陪君子的準備。我之所以會讓你們先去逛逛,只是因爲還有朋友要來,我得在這兒等着而已。”
“朋友?”
“凜也想認識煜君的朋友喵!”
之前一直跟花陽說着話的星空凜,突然略顯興奮地插入了話題。這樣的表現,除了讓花陽露出了無奈而溫柔的笑容外,也引來了妮可不屑一顧的表情。
她本來就對於今天來這裡沒什麼興趣——嗯,至少嘴上是這樣說的。
姜煜愣了一瞬,摸着下巴笑了:“是我沒說清楚,是小唯她們幾個。”
話音落下後,他就感覺背後突然攀上了一道幽幽的視線,耳邊似有若無地聽到了一句“居然還有……”。
嘛,就當作沒有聽到好了!
姜煜瞬間做出了決定。
聽到這話,繆斯一羣少女,先是面面相覷,隨後性格比較活潑的幾個,都小小地歡呼了起來,就連真姬,臉上的表情,也柔和了不少。
校門口,加上這樣的組合,以及這樣的行爲。姜煜一行人自然吸引到了所有人的注目,有些班級上的熟面孔,見狀不由得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他們怎麼也想不到,班級上一向不顯山不露水,只跟少數幾個人有着交際的姜煜,居然在班級外有着這麼多可以談天說笑的朋友!
而——且——!居然全部都是可愛的女孩子!
這誰能忍?
不果然後一個纔是問題的關鍵對吧?!
不過有對這一幕在意的,自然也就有不在意的。
至少,剛剛從姜煜一行人身邊走過的,黑棕色長髮披肩,穿着淡橘色對襟毛衣,面容姣好的年輕女性,就對這一幕不太關心。
不,不能說不太關心。
路過的時候,那位女性,看着被一羣女生簇擁在中央的姜煜,分明露出了好笑而又懷念的笑容。
那笑容很純粹,也很治癒,不帶有絲毫其餘的情感。彷彿……只是因爲這一幕,而想起了自己也曾有過的,年少青春的時期。
沒有人永遠十七歲,可永遠有人十七歲。
這大概就是所有的青春少年向作品,能夠引起那些早已步入社會的成年人,或心情激盪,或會心一笑的最主要原因。
他們早已被社會打磨得不擅長抒情,唯任零星和細碎把時光越嚼越爛。
但他們的瞳孔裡,也都住着相同的東西。
那是料峭春風都吹不散的。
總是放任自己回頭,好像只要一回頭,任何東西都還在。
彩筆傳歌,青衫提劍,幕中誰似風流?
依約眉山,黛痕低壓,未見明璫素襪。
如今安在?
惟有闌干,伴人一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