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哥哥你要出門嗎？還真是少見。”
星期天的早上，睡到九點過才起牀的小埋。一推開自己的房門，就看到了揹着一個斜跨胸包，正往玄關處走去的姜煜。
聽到聲音，姜煜轉身看了小埋一眼，走到玄關坐下，趁着穿鞋的功夫，回答道：“嗯，因爲之前跟人約好了。”
“跟人約好了？”小埋聞言一愣，接着不禁撅了撅嘴，“反正肯定又是女孩子吧！如果是安藝前輩，哥哥你纔不會選這個時間出門！”
“你這是什麼莫名其妙令人信服的歪理……”姜煜顯得有些無奈似的嘆了口氣，“雖然的確是女生，不過是跟繆斯全員一起，所以完全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哦？”
不如說被自家妹妹摸清了自己的行動準則加上交友現狀，怎麼想都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繆斯？”小埋眨了眨眼睛，一下子安心了不少，雖說那裡面也有幾個危險人物，不過比起跟其餘人單獨出去，一羣人一起行動也會讓一些小盤算落空，“原來如此～～那哥哥你可要早點回來啊～～”
姜煜眉頭一皺，轉過頭來，盯着小埋有些憂心忡忡地說道：“你不會拉着真白悄悄跟上來吧？”
“呣～～”小埋頓時小嘴撅得更高，一臉不滿的表情，“真是的，哥哥你到底是怎麼看待你可愛的妹妹的呀？”
“就算你這樣說……”姜煜一副欲言又止的猶豫模樣，“真正可愛的妹妹都不會把‘可愛’這個詞掛在嘴邊吧？”
“……”
“砰——！”
小埋扔給了姜煜一個白眼，踏着重重的步伐走進了衛生間，然後大力關上了門。
姜煜見狀聳了聳肩，暗忖看來這次應該是不會偷偷跟來了。於是他最後檢查了一遍自己的衣着和隨身物品，便出門去了。
不過他這倒是真冤枉自家妹妹了。小埋在得知姜煜今天差不多一整天都不在家後，樂得差點蹦起來。畢竟在家裡一直瞞着一個人做某些事，哪裡又有毫無顧忌地做某件事來得自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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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到集合地點後，姜煜這才發現他居然是最後到的。有些錯愕地看了一眼時間後，姜煜對於一衆少女道了歉。
不過，面對他的道歉，繆斯九位少女卻是面色有些古怪地看了彼此一眼，隨後一齊笑了起來。就在姜煜有些摸不着頭腦的時候，南琴梨笑着爲她解釋道：“並不是煜君你遲到了噢～而是一開始小果告訴你的時間就晚了10分鐘。”
“啊？”姜煜這下腦子裡更加迷茫了，“爲、爲什麼要特地做這種事？”
東條希笑眯眯地解答道：“當然是因爲女孩子之間會有一些不方便被人聽到的小秘密呀～～難道說煜君你很在意嗎？很在意對吧？”
姜煜嘴角扯了扯，木着臉否認道：“我纔沒有那種惡趣味。”
話音落下後，又是一陣少女間的嬉笑聲。這讓姜煜有些尷尬的同時，又有些安心。因爲看上去，她們似乎做出了決定的樣子。
不，應該說，除了三年級的三人外，其餘六人臉上都或多或少帶上了幾分覺悟。對此，想必至少東條希是看出來了的吧。
鬧騰過後，穗乃果高舉右手，活力十足地說道：“好～～那麼大家就去玩咯！”
其餘八位少女點了點頭，都沒有反駁的意思——不如說那看上去，更像是在姜煜沒有到這裡之前，就已經彼此商議得出了結論。
雖說姜煜也樂得清閒，不過猶豫了會兒，他還是沒忍住開口問道：“比賽的準備沒關係吧？雖說我也覺得放鬆心情也是準備的一環。還有……你們要出去玩我是沒啥意見啦，不過爲什麼要叫我一起？”
姜煜之前接受邀請之後，幾乎沒怎麼考慮就答應了下來。因爲他本能地以爲她們是想要找他商量一些事情。不過現在看來，這樣的發展只能是朋友間週末約出去玩了吧？
穗乃果聞言手臂一擺，直直伸出來的食指指尖，差點戳到姜煜的臉頰。她一臉“你這傢伙到底在說什麼呀？”的表情，認真說道：“這還用問嗎？當然是爲了讓全員能夠一起出來玩放鬆心情啊？”
“就算你說全員……”
姜煜欲言又止地看了四周一圈，發現每位少女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腦袋有些發矇。畢竟就算穗乃果每次都跟他說“第十人”、“第十人”啥的，他都只是嘴上應承下來，心裡大概率還是沒有當真，同時也打心底裡不認爲自己能夠輕易介入，這份獨屬於這九位少女的羈絆當中。
無言的氛圍制止了姜煜繼續說下去，因此他最後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下來。
見狀，九位少女的臉上都不禁浮現出了略顯開心的笑容。穗乃果重振旗鼓，再次說道：“那麼首先是花陽建議的校園偶像周邊專賣店！”
被點名的花陽則是雙眼放光，一馬當先地走在最前邊。一衆少女緊隨其後，姜煜落在最後邊，看着她們，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自己所屬的社團，輕輕笑了笑。
到達位於秋葉原的專賣店後，衆人一走進店家，便被店內其餘的顧客直勾勾盯着。原因麼……自然不知是因爲這是一羣青春靚麗的少女而已。
海未看着店內張貼的海報，以及玻璃櫃裡數不勝數的周邊，略帶羞意地驚呼着：“居、居然全都是繆斯？！太令人害羞了啊！”
花陽則是完全換了個人似的，一眨眼就沒了身影，但似乎又能夠在各個角落發現她。
姜煜對此有些傻眼似的嘆了口氣，還真是不能小覷了人對於喜愛事物的熱情啊～
下一站是附近商場的遊戲廳，這是妮可建議的地點。
這次，姜煜沒忍住向着最近的真姬出聲詢問道：“難道你們是商量好了一人選一個地方，然後今天之內要全部走個遍嗎？”
真姬似乎對於被搭話有些驚訝，可以看到這位紅髮少女下意識地站直了身軀，挽着髮梢，別過臉說道：“就是這樣。”
這時候，本來已經站上了舞蹈機的穗乃果轉過頭來，衝着姜煜笑道：“對了對了，煜君也要選一個地方哦～”
姜煜又是一聲嘆息，捂臉無奈道：“你們還真是……一羣隨性的傢伙啊……”
而站在對戰舞蹈機上的另外一人，也即是提議來此的妮可，有些不耐煩地衝穗乃果提醒道：“馬上就要開始咯！這次我一定要一雪前恥！”
嘛……看起來在姜煜不知道的時候，這羣少女之間，也是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事情的吧？
但衆人並沒有被看上去氣氛焦灼一觸即發的這邊吸引目光，因爲另一邊的桌球檯上，戰況已然進入白熱化。
繪里和東條希兩人你來我往，互不相讓，不說姜煜等旁觀的人，就連被拜託計分的南琴梨，也是一邊用雙手記錄着分數，一邊露出尷尬又不失禮貌，溫柔中又略帶包容的笑臉。
接着衆人又依次前往了水族館、保齡球室、美術館和東京天空樹。
天空樹是姜煜建議的。並且值得一提的是，這羣少女似乎大部分都沒有去過這裡。這就有點像是住在知名景點附近的人家，對於那些地方反倒沒什麼特別的感觸。
而姜煜選擇這裡的目的，一半是上個世界的緣故慕名而來，一半是想找個地方試試俯瞰東京都的街景，也算是一種開拓眼界吧。
很多東西，終究是聞名不如見面的。對於創作者來說更是如此。
解決掉午飯的問題後，一羣人又依次前往了水上公園、遊樂園以及淺草寺。
讓姜煜有些啼笑皆非的是，在水上公園時不知是誰提議了一句“來比賽吧！”，結果衆人便兩兩分組，準備操縱着鴨子狀的小遊艇一決勝負。於是，這裡就有了一個尷尬的問題了——他跟誰一組呢？
而最後的解決方法是，他和南琴梨兩人沒有參加比賽，坐在岸上一臉無奈的溫柔表情，守望着水中央或精誠合作、或意見相左、或彼此埋怨、或無心爭冠的四組人。
多日不見似乎並沒有讓這兩人疏遠，反倒是在一兩個試探性的話題後，開始聊得火熱。
當然，話題的中心是最近火爆了整個同人圈子的「Simple Plan Software」和「命運石之門」，讓姜煜心裡多少有些微妙。
一通玩鬧下來，站在淺草寺的門口，姜煜看着多少有些意猶未盡的少女們，不由得失笑。在心中默默嘆道：果然，這時候才能發覺她們其實還只是一羣未成年的普通女生啊……
不如說還只是真真切切的未成年高中生的她們，都能夠爲了彼此的目標——或者遠大、崇高一點說成是“夢想”——而拼盡全力，他又什麼理由駐足不前，乃至背棄信賴着自己的同伴呢？
聯想到一月份時，父親姜河的那個電話，姜煜的心理，悄然有了變化。
另一邊，繪里在心中默默數了一圈今天走過的地點，然後看向穗乃果，說道：“最後就是穗乃果想去的地方了吧？”
聽到這話，除了姜煜之外的所有人，都不由得把視線鎖定在了她們的領隊身上。
穗乃果泰然自若地笑了笑，回答道：“我的話……我想去海邊。去空無一人、只有大家的海邊，看看獨屬於大家的風景。”
對於穗乃果這意料之外的提議，少女們先是顯得有些錯愕，但很快就笑着贊同了起來。其中唯一的例外，是回過神來後看了一眼時間的姜煜，他頗爲冷靜地點出了一個事實：“現在去，不怕錯過回來的電車嗎？”
穗乃果滿臉笑容地迴應道：“大家一起努力試試吧！”
姜煜聞言一愣，接着瞬間沒了脾氣：這就是穗乃果之所以是繆斯領隊的原因吧？
最後，在全力衝刺下，十個人順利坐上電車。在衆人都在座位上喘氣的功夫，姜煜卻發現真姬主動走到了穗乃果身側坐下，似乎說了些什麼。
他抿着脣，大概能夠猜測到她們之間交流的話題。不過，正如繪里所言，那終究是二年級和一年級的六個人，需要慎重考慮之後再做出決定的。三年級的三人以及他，並沒有插手的餘地。
最後，在夕陽的餘暉中，衆人終於是在一個，看上去顯得有些老舊狹小的車站下了車。
走出車站，順着道路走到軌道的下方，便是被夕陽染成一片金黃的海面。
海潮翻涌，生生不息。
溫軟茜色的陽光被海浪折射，被浪花揉碎，就彷彿從天際灑落了無數閃閃發光的星子一般。
此情此景，很難不觸動追求美好的青春期少女的情懷。衆位少女歡呼一聲，奔向了前方的淺灘。
在海風之中，諸位少女彼此相擁，彼此嬉戲，如同銀鈴一般的清脆笑聲不絕於耳。
姜煜上前一步，走到平日裡總是帶頭做這種事情，但今天卻是唯一沒有加入其中的穗乃果身旁，柔聲說道：“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穗乃果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用鼻音答出了一個“嗯”字。
姜煜無聲地笑了笑，輕輕推了推穗乃果的後背：“那就去吧。”
穗乃果表情一瞬間變得有些柔弱傷感，但很快就變成了淡淡的笑容。她緩緩走到少女們身邊，率先牽起了南琴梨和海未的手。其餘六位少女見狀，也笑着走到她們身旁，拉起了彼此的手。
姜煜站在後方，沉默地看着這一幕。心中莫名的，竟感到了幾分傷感。但很快的，那份傷感又被近乎無法抑制的驕傲與欣慰所代替。
正因爲他差不多算是一直以來看着這羣少女走到現在的，所以此時此刻內心纔會翻涌出如此多的情緒罷。
九位少女站成一排，就彷彿在舞臺上面臨謝幕一般，面帶微笑地看着漸漸沉入地平線的斜陽，看着水波翻涌、白浪飛濺的海面，心中出奇的寧靜。
在這一片寧靜之中，用了今天一天來下定決心的穗乃果，雙手攥成拳頭，咬着嘴脣開口道：“那個啊……我們六個人之前討論過了，關於今後的事。”
“等希、繪里，還有妮可都畢業之後，繆斯該怎麼辦。我們每個人都給出了答案，結果啊……出乎意料地完全一致。”
繪里、東條希還有妮可三人，聞言不禁側目，然後屏住了呼吸。
“所以，我們決定了！”
穗乃果頓了頓，彷彿是要最後確認一遍自己的內心一般，另外的五個人，也是眼波顫動着，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柔而又堅定的眼神，看着前方。
“呼……我要說咯！一、n……”
然後聲音突然滯住，如鯁在喉。
穗乃果露出了歉疚的表情，低聲說道：“抱歉，要說咯……”
在這短短一句話中，她的雙手握了又鬆，鬆了又握。
“一、二——”
下一刻，六個聲音重合成一個。
“——等大賽結束後，繆斯就要解散了！”
妮可張口欲言，但又立馬閉嘴；繪里目含溫柔地看着穗乃果六人；而在「μ’s」成立的過程中屢伸援手，甚至還給出了「μ’s」這個名字的東條希，卻是面色複雜地扭過頭，嘴脣緊抿，看向空無一側的海面。
穗乃果輕呼出一口氣，緩緩往前走了幾步，口中低吟道：“果然還是得這九個人，這九個人加上一直以來給予了大家數不清的幫助的煜君，纔是真真正正的「μ’s」。”
海未接過話頭，聲音也不如往常一般凜然：“有人離開，又有人加入，我知道這是很尋常的事情，我知道的……”
“但是，我們想要的並不是這樣。”
真姬看着前方的海面，一雙漂亮的丹鳳眼中，似乎透露着淡淡的憂傷。
“繆斯就是這幾個人。”
“無法想象缺少了其中任何一個。”
花陽和星空凜先後開口，平日裡總顯得不太有主見的這兩人，頭一次如此強烈地表達着自己的主張。
南琴梨的聲音中，似乎揉碎了心中的不捨與憂傷，當然也少不了下定決心的堅定與執着：“缺少任何一個人，「μ’s」就不再是「μ’s」了。”
繪里看着衆人，表情變得格外柔和，輕聲說道：“那麼我贊同。”
“我也是……”
東條希也緊隨其後，低垂着腦袋，努力抑制着自己激盪的情緒。
“什——？！”
妮可有些驚訝地看向她們，似乎想要反駁，但一開口卻又沒了下文。
站在不遠處的姜煜，看着前方的九位少女，心中默默想到：雖然個性相異，愛好也不盡相同，成爲校園偶像的理由也是大相徑庭，但恐怕對於她們來說，「μ’s」這個名字所能代表的，終究只能是現在的她們吧？
終究只能是，那個有着現在這個人員配置的她們。
然後，氣氛逐漸染上了幾分悲涼色彩。面對真情流露的衆人，所有少女的眼中都泛起了淚花，似乎下一秒就會毫不顧忌地放聲大哭。
就在這個微妙到讓姜煜想要回避的當口，穗乃果突然大叫了一聲，打破了氣氛後，一邊嚷着“不快一點的話會趕不上回去的電車”，然後頭也不回地朝來路奔去。
穗乃果低垂着腦袋，叫人看不真切她的表情。不過姜煜就算用猜的，也能夠想象出來那張並不好看的哭臉。
他似是明白了穗乃果的意圖，衝着還在發愣的一羣少女招了招手，接着便轉身追向那位偷跑的少女。
不，追向那位……「μ’s」的領隊。
於是，衆人在幾分鐘之後，氣喘吁吁地到達了車站。
繪里看着站內的電車時刻表，由於劇烈運動而有些發矇的腦袋經不起更多的思考，徑直問道：“電車……不是還有嗎？”
穗乃果嘿嘿一笑，解釋道：“抱歉啊……因爲，大家都快哭出來了嘛。感覺繼續待下去的話，眼淚就會停不下來。”
姜煜略帶喟嘆地插話說道：“雖然並不是什麼好辦法，不過也算是帶有穗乃果獨特風格的解決之道了吧？而且，我想你們應該不想被男生看去哭泣時的樣子。”
“煜、煜君……”
南琴梨咬着嘴脣，聲音略顯顫抖。其餘少女也是神態各異地看向他。
“嗯嘛……”受到衆人視線洗禮的姜煜，有些不自在地撓了撓臉頰，“既然做出了決定，那麼就不要再猶豫，也不要再回味了。一起努力，好好參加最後的「LoveLive！」大賽吧！”
穗乃果重振精神，語調高昂地說道：“煜君說得對！不過，在那之前，我們來報數吧！”
“報數？”
姜煜有些錯愕地眨了眨眼睛，心中產生了微妙的擔憂，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對喔！大家來報數吧！「決定之日」的落幕，只是這樣的話，不會顯得太虎頭蛇尾了嗎？”
“那就來吧！”
“哦～～”
然後，一衆少女圍成一圈——準確的說，在穗乃果和繪里兩人中間，還有着強行被她倆扯住衣襬的姜煜——開始比賽登場之前，她們最喜歡的報數活動。
從一到九，數字很快就輪了一圈，然後，九位少女的視線，都鎖定在一臉猶豫的姜煜臉上。在這般注視之下，姜煜只得同樣伸出了右手，比劃出一個“V”字，落在穗乃果與繪里兩人的手之間。
接着，他微微揚起腦袋，視線不知飄忽到了哪裡，顯得相當害羞地說道：“……十。”
話音落下後，衆位少女都笑了起來。似是爲了緩解尷尬，姜煜收回了手後，看着不遠處的一個裝置，提議道：“你們要不要拍照呢？”
九位少女順着姜煜的視線看過去，同時眼睛一亮，然後，拉扯姜煜一起走進了那明顯就是設計給兩個人——最多不超過三個人——使用的照大頭貼的地方。
左擁右抱……好吧，現實情況並沒有那麼有餘裕，姜煜被一衆少女壓着照完了人生中第一次大頭貼。
當然，他已經盡力忽略背上不知哪位的柔軟觸感，以及左右兩側手臂上傳來的同質感受。
之後，看着洗出來的滑稽照片，衆人有說有笑地走進了站臺。
最後，她們在不顧有男生在場的情況下……
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