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下了一場大雪,將整個村莊裹得嚴嚴實實。門口的積雪堵住了出行的路,樹上的披掛不時地落下,像撒下的一把鹽。
遠處的山上被雪鋪蓋的稀稀疏疏的,如同老人花白的頭髮,剃的不是很均勻。朦朧的煙霧,在空中纏繞着,將山尖鎖的不剩一絲一毫,煙霧繚繞着山尖,山尖依戀着濃霧。
外曾祖父吱呀推開屋門,隨着開門聲,屋檐上的雪花滑落了下來,在地上落成了一道。他拿起門後的掃把,一下一下的掃着,將院場積雪一點點褪去,堆成一堆堆,拿出鐵鍬,準備堆在院場外的樹根下。
這會兒孩子也醒了,他揉着朦朧的睡眼,踩着布鞋,在院場外的雪堆裡小解。冒着熱氣的尿液將雪堆衝開了一道口子,白色的雪堆被深黃色的尿液對比的格外刺眼。
他看到外曾祖父在忙着剷雪,便迫不及待的穿上衣服,拿着小鏟幫外曾祖父剷雪,外祖父看他笨拙的忙碌着,心中不由得笑了。
忙活了一會兒,臉上便沁出了汗水,外祖父便伸手替他擦汗,他便倔強的用袖子抹了抹。擦的汗水滿臉都是。
院場外的糞堆裡沒有落多少雪花,冒着熱氣的糞便將雪花融化了,這個世界被雪花裝扮的洋洋灑灑。異常美麗。
外曾祖父忙活完這些活兒,便準備着給他們父子倆做早飯,他用手將土豆破開,隨着絲絲的聲響,他已向鍋裡倒入了冷水,隨着竈臺裡的火燒的一點點旺起來,鍋裡的冷水溫度逐漸升高,不一會兒便燒開了。
他熟練的馬勺裡的麪粉加水均勻的攪拌着,一邊不斷的攪拌,一邊加水,不一會疙瘩已經做好入鍋裡,鍋裡的湯水不斷的翻滾着,外祖父攪動着筷子,將疙瘩一塊塊的壓成黃豆大小,隨着湯水的沸騰,翻滾,鍋裡的湯汁一點點的變得粘稠,他將提前準備好的酸菜倒入鍋裡,煮了一會兒,便將一鍋酸菜疙瘩湯做好了。
他們父子倆便一人拿一個碗,守候在鍋邊,此刻的他們儼然就是戰士,每人打一碗酸菜疙瘩湯,這時也懶得坐凳子了。直接蹲在地上哧溜哧溜的吃起來,隨着碗裡的飯一點點減少,他們父子倆吃的不亦樂乎,吃完之後,還不忘將碗舔的乾乾淨淨,孩子學着大人的模樣做起來,吃的鼻子臉蛋兒上都是湯汁,這個樣子便更加可愛了。
吃完飯,孩子便勤快的去洗碗了,可能是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師,孩子從小跟在父母身邊,經受着父母的言傳身教,日後長大便也有了父母的影子。
農村的冬天是比較熱鬧的,早上大家都從睡夢中甦醒過來,便嘰嘰喳喳的吵開了,將沉寂了一夜的大地重新喚醒。
有雪的冬天就更美了,一到白天,飢餓了一晚上的麻雀便在枝頭吵鬧起來,拍打着翅膀,彷彿在鍛鍊身體。
這時便是小孩最開心的時候了,大人一般都會給小孩捕雀。捕雀的方法有很多,最常見的便有兩種。
第一種便是在雪地裡掃出一片空地,用一根棍子撐着篩子,棍子的一端栓着一根長長的繩子,篩子下面撒一些糧食,人躲在遠遠的角落拉着繩子,等看到麻雀完全鑽在篩子下面的時候,迅速一拉,麻雀便罩在篩子底下了。這時篩子外面的麻雀便撲騰着翅膀,地面的灰塵也被揚起來了,由於受到了驚嚇,便飛到枝頭不安的叫喚着,一聲接着一聲,啾啾啾啾,此起彼伏。
罩在篩子裡的麻雀受到了驚嚇,猛烈的拍打着翅膀,篩子猛烈的抖動着,這時捕雀有經驗的人便將篩子掀開一點縫隙,伸手去抓麻雀,遇到溫順的便輕而易舉的抓到手裡,有的不安分的便用爪子瘋狂的抓着你的手腕,這時很容易被它抓傷。
一般大人容易捕到麻雀,小孩的話在大人的操作下,也會捕到一兩隻,不過好多小孩比較心急,有時麻雀在篩子外面的時候便將繩子一拉,麻雀受到驚嚇,便飛走了。更有甚者,麻雀都被罩在篩子裡面了,可是在掀開篩子的一瞬間,沒大注意麻雀會從口子裡跑出來,飛走了,所以便會使人空歡喜一場。那種氣呀,只有捕雀人自個兒能懂,到嘴的鴨子飛了,那個自責呀,別提有多難受了。
還有一種方法就是用竹子製作捕雀工具,用量也很簡單,先用竹條製作成一個弓箭的形狀,用繩子將竹條綁結實,留出三十公分左右的樣子,將竹條分開,做成人字形的形狀。爲了增加弓箭的彈性,還可以增加竹子的數量,這樣一方面可以增加弓箭的彈性,另一方面也可以保證竹子彎曲之後不會折斷。一般做弓箭用六根竹條,少則四根,上下兩根,或下邊四根,上邊兩根。一邊兩根或四根按竹條分開人字形的寬度,準備同樣寬的一根竹子,兩邊固定在人字形的竹子上,綁結實。再用同樣長度的竹子兩頭綁在繩子上,繩子的一段固定在竹條沒有分叉的一段,繩子可以來回移動,隨着繩子的拉動,弓箭的伸張發生變化着。中間再用一根繩子一頭綁在細細的竹條上,竹條有三寸左右,另一頭固定在竹子沒有分叉的頂端,在找一根跟綁在人字形地方差不多長的竹條,這樣所有的工序基本上完成了。
捕雀的時候,掃出一片空地,將這類似弓箭的玩意兒在地面上固定好,一般是在地上找幾塊石頭,做成一個半塊煙囪的形狀,布好機關,一切工作就緒了,機關下面撒下糧食,這就算佈置好了。
說簡單點,其實這種類似於弓箭的捕雀機關,其實跟捕鼠的夾子有類似的原理。
每次麻雀被機關套住的時候,便死活不能動彈了。那時候麻雀比較多,所以人只要遠遠的望着,便能看到麻雀觸發機關,一天情況好的時候能補到好多隻。
這兩種捕雀方法都很實用,隨着孩子們慢慢長大,明白了動物與人類的關係,捕雀的人也少了,好多童年時候的玩具慢慢的淡出了人們的世界,成了那一代人永久的回憶。
那時候人們吃不飽,穿不暖,爲了填飽肚子,想了好多方法,有時候捕捉到的麻雀做湯喝,那時候真的是沒有吃的,餓急了,將麻雀簡單的處理一下以後,便架在火上烤,什麼調料也不用,隨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人們也慢慢的懂得了人與動物、自然需要和諧相處。
那時候,人們掙扎在飢餓的死亡線邊緣,有時候,等莊稼收割完,便在閒地裡尋找田鼠的洞,有時候運氣好一點,便會碰到田鼠在洞裡儲藏的過冬的糧食,挖開洞,便會能撿到好幾升糧食。有時候會撿到豌豆,有時候會撿到土豆,對於田鼠儲藏的糧食,大概它忙着忙着就忘記儲藏在哪裡了,有些沒有被人們破壞的,便到第二年開春發芽了,怪可惜的。
冬天更有趣的事,就是在家裡熬油茶了。那時候天氣都比較冷,一家人蜷縮在屋子裡,條件好一點的便在家裡生着爐火,一部分條件差一點兒的,便在冬天來臨之際,砍下來許多枯枝蒿草,過冬生火。
一家人圍坐在爐火旁,爐火邊熬着油茶,大人們在聊着天,孩子們圍在旁邊聽着,一隻手搭在大人的膝蓋上,似懂非懂的聽着。他們對大人的聊天內容比較感興趣。時不時的會逗着他們哈哈大笑。
外曾祖父家裡那時候也是比較熱鬧的,鄰里鄰外都會串門子,一般小孩子也喜歡跟着大人一起湊熱鬧。隨着爐火旁的茶罐子一杯一杯的換着油茶,聊天的勁兒此起彼伏,有時候茶味便淡了,大人也會給小孩嘗一下。
外曾祖父是比較喜歡小孩的,當看到孩子比較多的時候,爲了維持紀律,他便會給孩子們講起故事來。
從前有一個孩子叫王翔,王翔三歲的時候母親去世了,後來他的父親有給他找了個後母娘,後母娘對王翔跟親生兒子一樣對待。
直到有一天,王翔的後母娘生了病,想喝一點新鮮魚肉湯,他鑰匙拿了好幾把,打開櫃子拿了不少的銀兩,走到大街上,從東街跑到西街,又從南街跑到北街,所有的街道都跑到了,沒有發現一條新鮮魚兒。
他便跑到結了冰的河邊上,寒冷的冬天,他脫掉了衣服,躺在冰面上暖熱冰溜子,嘴裡不停的唸叨着:下河的魚兒往上趕,上河的魚兒往下趕,趕到我王翔的懷面前。
或許這事感動了上天,一條魚兒便蹦着跳着來到了他的懷裡,最後後母娘吃了王翔熬的新鮮魚肉湯,身體也好了。
這時候外曾祖父便安靜下來,讓這些小孩一個個的談談對故事的看法,他們多多少少也能表達一些,當然其中也有不乏聽熱鬧的,當然此刻也會獻一番殷勤,纏着外曾祖父再講一個。
這時候外曾祖父便端起一杯油茶喝起來,故作嚴肅的清清嗓子,這一切儼然是一位教書先生的模樣。
農村的冬天並沒有因爲寒冷而變得漫長,反而有了村民們的歡聲笑語,爲枯燥的冬天增添了不少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