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沐浴回來之後,我同往日一樣躺在榻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睡,連心跳都無法抑制的快起來。只要一想到明天衛靖遠和鳳青軼就會將她帶走,然後和那些犯人關在一起,我就窒息一般難受。
一番內心的掙扎之後,我還是決定獨自去見她一面。
別院守備森嚴,近乎用上了三分之一的禁衛軍,唐雎和他手下的禁衛軍站在院門外朝我扶肩一禮,我走進院中,他垂首拉着別院的大門,緊跟着身後拂來一陣寒風,門嘭的關上。
繁花似錦的院中,孃親正悠閒的喝着茶,彷彿外面的風雲涌動都和她沒有半點關係。
見我進來她只是淡淡瞥了我一眼,隨後拿起一個新的茶杯,滿上茶水推過來:“城主來了?喝茶啊。”
毫不在乎的表情,冷然的態度不是我從小到大所見的那個孃親,而是在拂柳閣有一面之緣的荊娘。我走過去,坐在她面前,伸手端過茶杯,腦海裡卻自覺閃出她把藥瓶丟個衛嚴的畫面。
我捧着茶杯在手裡搓了許久,最終還是將它放回桌上,不是懷疑孃親在裡面下了毒而是實在沒什麼心思去喝。
“娘,公審後我會想辦法爲你求情。就算是拼上城主之位,我也願意,所以,你別這樣好嗎?”就算知道她做的那些,我依然沒辦法用城主的立場去面對她。
因爲她是我的孃親,是那個我受一點傷她都會心疼的哭紅雙眼的孃親。就算我無法馴龍,可她依然沒有像父親一樣放棄我,而是熬夜認真的爲我縫製了一套馴龍的騎士裝……
我想,就算她是小豢龍城在宮中的奸細,她也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或許,是被父親一次又一次的無視和遷怒惹心寒了呢?
“你這丫頭倒是有這份心。”她冷清一笑,輕描淡妝的臉上卻笑出了獨屬於荊孃的冷豔,“既然如此,當初爲何還把我軟禁在這裡?”
“我……”
我剛開口,就被她冷冷打斷:“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畢竟你打小就姓祁,會這麼做也是情理之中。”說着,她優雅的抿了一口茶,“我只是好奇你是怎麼發現我參與其中的?”
“二哥去世之後,你和衛嚴在拂柳閣見面那天我在當場。你們的談話,事無鉅細我全聽到了。娘,只要你肯服軟認錯,公審後我幫你求情,我也不要這城主之位了,我們找個小村子生活好不好?”
聽完後,她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轉過臉來看着我:“你怎麼就對我如此好呢?”
“因爲你是我的孃親啊!”我沒有半分猶豫的回答,但是,卻在她的臉上看到一個嘲諷的笑容,立時心裡拔涼拔涼的,還有些疼。
說得再好聽又有什麼用?是我親口下令將她軟禁的啊!
我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片刻之後,她淡淡嘆口氣:“你既然做了這個城主,就好好做下去。輸在自己的女兒手裡,不丟人。”
她的目光變得犀利而又堅決:“如果事情真如你想的如此順利,以你對豢龍城的功勳我自然不會死。但,這是我選擇的路,我追求的大義,自古以來成王敗寇。我不會拋下撒了熱血的大家苟且而活。”
“娘!”我情緒激動的蹲到她面前,雙手攀在她的手上不住搖晃:“他們那不是什麼大義!他們濫殺無辜,還蠱惑被害得家破人亡的百姓充當攻打豢龍城的棋子,還不斷的投毒、暗殺,勾結官員製造慘案,還栽贓給祁家和衛家主家。這分明就是禽獸不如啊!”
孃親沒說話,她只是靜靜的凝視着我的眼睛,像是透過我去看什麼人。許久之後,她只說了三個字:“你不懂。”
“沒錯,我不懂,我不懂孃親你爲什麼要站在那些雙手沾滿鮮血、惡貫滿盈的惡徒那邊。難道,就因爲你也姓衛,曾經是小豢龍城中的一員嗎?”我伏在她的腿上,近乎哭訴。
她有一下一下溫柔的順着我的背後的墨發:“玉兒,公審的時候,你能爲孃親求情,我心裡真的很高興,孃親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但事已至此,你就別再做傻事,比起你爲孃親求情而捨棄城主之位,我更希望在泉下看到你穩坐城主之位,然後生兒育女,把豢龍城的榮光代代傳下去!知道嗎?”
“娘!”我心急開口,霎時,院門被人砰地推開。
“可笑!”伴着嗤笑的聲音,父親拄着柺杖走進來,大姐一身騎士戎裝跟在他身後。唐雎也帶着禁衛軍衝過來將我和孃親圍在中間。
我心下愕然,父親他已經知道孃親的事了嗎?暗自深呼口氣穩住自己的心緒,我端端站起展顏一笑道:“父親,大姐,你們怎麼有空到這別院來了?”
說話間,我上前一步擋住他們接近孃親的腳步。父親冷臉瞧我一眼,大手一揮:“把她抓起來!”
我一怔,心下只有一個想法:不能讓娘被父親抓走,父親他向來就不喜歡孃親,再加上這次的事情他會立刻就殺了孃的!
想着,我毫不猶豫的跨步擋在孃親身前:“父親,你不能私自抓孃親,她……”話剛說了一半,我就被唐雎反剪雙手拉到一側,孃親噌地站起,卻沒有人去抓她。
父親口中的“她”指的是我?!思及此處,我猛地擡眼掃向父親,他冷冷的同孃親對峙着。而立在一邊的大姐表情清冷淡然,彷彿已經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誰來告訴小娘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喂!逼宮?篡位?還是隻是單純的搶人?
“祁牧,就算你身爲祁靈玉的父親,你也沒有資格讓人抓她吧?她可是這豢龍城萬人之上的城主。唐雎,你是想造反嗎?還不趕緊放人?!”孃親傲然開口,一如當初在拂柳閣看到的那個氣勢凌人的女子。
然而,唐雎並沒有半點放人的意思,他堅實如鐵的聲音沉沉從我身後傳出:“夫人,卑職恕難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