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迷糊糊恢復意識的時候,總聽到衛狐狸在喊我。“玉兒!玉兒!”喊得冒火了,就直接沙啞着嗓子大吼:“祁靈玉!”
或是時不時蹦出一聲“陸淺”,喊了一陣之後他就開始對我各種“威脅”,一會要挖了衣冠冢,一會又要把祁靈宇的遺體挖出來曝曬……
說着說着,他的聲音逐漸弱下去,艱澀而又讓人心下酸楚。可是,我雖有意識卻張不開眼睛,始終無法告訴他:你的玉兒就快醒過來了,趕緊準備大禮娶她吧。
我的腦袋有時很清醒,有時又很混沌。
要不是聽到醫官們的談話,我幾乎都以爲自己已經死了。醫官說,我中了兩種致命的毒,可是這兩種毒卻又是不相容的,所以前一種劇毒發作後不久,後一種毒就開始起作用,兩毒相攻不下這纔給了我存活的間隙。
但是,他們無法解除我身上的毒。
因爲,這兩種毒的解藥同樣是相斥的,同時吃吧,效果會相互抵消。一種一種吃的話,無論先解了哪一種都沒有機會解另一種,我,必死無疑!
如果那種都不解,那我將會保持着現在這種狀態。除了意識自由,身體的其它部分都會因爲兩種劇毒的“博弈”逐漸僵化下去,到最後不出三月也是一個死……
聽完,我在心底長嘆口氣。還以爲龍神顯靈讓我繼續活下去,沒想到他只是和我開個玩笑而已。
“哐!”一聲鈍響傳來,緊接着是衛靖遠薄怒暗啞的嗓音:“本殿是要你們解決問題,沒讓你們在這裡做毫無意義討論!與其講這麼多,不如趕緊去試藥!”
“臣有罪!”
醫官們紛紛開口自責,忽地,我聽見利刃出鞘的清脆聲:“那你們就全都去死吧!”
“殿下不可!”是範義的聲音。緊接着,有兩個人的腳步聲走了進來,小娘我意識恢復之後,睜不開眼睛也動不了,所以聽力就蹭蹭往上竄。
“世子殿下,”範義的聲音繼續道:“公卿大人說他突然想起有個人能解此毒。”
“鳳青軼,你說的是誰?還不趕緊把他找來?!”衛靖遠依舊沙啞着嗓子,語氣中卻透着欣喜。我在心裡蹙眉,鳳青軼也來了嗎?他知道能解毒的人?
忽地,我聽到有一個人的腳步似乎向前挪了一下。旋即,鳳青軼清涼如泉的聲音緩緩傳來:“殿下,臣所識之人並不在臥龍谷……”
“鳳青軼!”衛靖遠的聲音條地危險起來,“你說話注意點,現在可不是玩笑的時候。再胡說吾就沒法保證你下一瞬間會不會沒命。”
但是,鳳青軼依舊不急不躁的往下說:“他是魯國丞相,更是輔助臣父的軍師。懂奇門遁甲之術、識風雲變幻之道,對醫術和毒理也頗有見解。此前,臣曾見他治過一個同公主殿下症狀極爲相似的人,且臣已看過醫官們確定的毒類。因此,臣更能斷定他能解毒。”
聽着他的話,我心下咯噔一聲,難道……
果然,接下來鳳青軼就緩緩將他那天對我說過的話原封不動的說了出來。一席話說罷,整個房間立時落針可聞。突然,一陣風拂過我的臉,緊接着傳來拳頭砸在皮肉上的悶聲。
隨後,似乎有人重重倒地。
“鳳青軼,你果然覬覦豢龍氏的馴龍術和龍族!這是死罪!”衛靖遠氣急高喝,卻因爲嗓音沙啞聽起來竟有些扭曲的恐怖。
“哼!”鳳青軼輕哼一聲,有噼噼啪啪拍衣服的聲音響起,“那殿下就儘管殺了臣吧,如此臣正好下去等着公主。在泉下做一對夫妻豈不也是一件美事?”
“你做夢!”隨着衛靖遠的怒吼,有東西唰啦被掃在地上,噼裡啪啦碎裂聲一片。
鳳青軼沒再接話,衛靖遠也不作聲。空氣一時間顯得極爲沉悶壓抑,連我這個“暈”過去的人都能感覺得到。我也繃着心絃緊張的等待着他們接下來的對話。
千萬不要再吵了,否則小娘我會毒氣攻心而亡的……
許久之後,終於傳來衛靖遠暗啞的一聲:“好。”
他妥協了?!我一陣驚愕,旋即他脫力的聲音緩緩傳來:“本殿會盡全力將他們接到豢龍城來。但是,若有不軌之舉,本殿不會留任何一人的性命。包括你!”
“多謝殿下。”明明應該是衛靖遠說的謝謝,卻在鳳青軼的口中說出來,忽然覺得怪怪的。
我的心緒有些渙散,或許是累了。還想再聽聽他們的聲音,卻又不自覺的陷入了黑暗……
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我忽地感覺到脣瓣上傳來溫涼的觸感,心下一驚我呼啦睜開眼睛。立時,衛靖遠緊閉的一雙青黑色眼窩撞進眼簾,差點沒把我嚇得立馬昏過去!
“玉兒?”他似乎也發現了我的異樣,條地睜開眼睛,一瞬間,那雙顫動的眸子裡擠滿驚訝、喜悅、激動、不敢相信。然後,在他撐起身子咧開嘴正想笑出來的剎那,咚地栽倒在我身上——昏過去了,汗!
爾後,我感覺到自己喉間乾澀,腦袋也暈乎乎的,嗓子發不出聲音。可是,這個房間裡唯一留下的一個照顧我的人居然在我醒來的瞬間昏倒……
這到底是小娘我的幸還是不幸呢?
就在我的嗓子快冒煙的時候,終於有個侍女走進來。看到我的剎那,侍女喜色飛上眉梢:“公主殿下,你醒了!”我激動的朝她眨巴着眼睛,視線一個勁兒朝桌子上的水壺瞄。
然而,只是片刻她的注意力就轉移到衛靖遠身上。“世子殿下!您怎麼了?殿下?!”
她輕喚幾聲,再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之後,迅速退開幾步。見他還是沒有反應,侍女臉上的表情漸漸驚恐扭曲,隨後她驚叫一聲轉身衝了出去。
只剩下我可憐兮兮的看着水壺,內心已哭慘……
片刻後,呼啦啦進來一串人。幾乎全是醫寮醫官們,他們小心的搬走了衛靖遠,然後一個手執羽扇的白髯老翁過來給我號脈:“毒素已經清除乾淨,這個丫頭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