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酒館側面的小巷裡突然冒出另外一個黑衣人。那人看見當空被閃電劈中的人時,佈滿皺紋的臉瞬間凝重下來:“漸離!”
他低呼一聲,身形堪比天上的閃電,瞬間閃到黑影身邊,將身上的斗篷一解裹了落下的人轉身消失在小巷中。
士兵追到時,除了酒館二樓的血跡和掌櫃夫婦的口述之外,連個人影都沒看到。不得不以酒館爲起點,再次展開電光火石的追捕。
翌日,當朝太尉遇刺的事情就在臨滄城中不脛而走。
不過大家都畏太尉的權勢和威壓,不敢太過明目張膽的談論。太尉倒下,朝中三大巨頭只剩下丞相和御史大夫,不過他們卻是另一種說法——太尉得了邪病。
來大壯家小酒館喝酒吃飯的客人大部分也在談論這件事,有人說那樣的惡棍怎麼偏偏是個重傷,上天真是不公。
有人附和:“好人不長命,禍水遺千年。可憐了那個爲民除害的劍客,聽說被太尉養的異族毒物咬傷,還中了毒。雖重傷太尉,但卻賠了自己。”
“唉,可不是?太尉家的那個毒物,聽說是征伐時奪過來的。沒想到竟然救了那老東西一命。”
太尉世襲,又歷來主戰,大大小小的仗打了不下百回。百姓人口銳減,幾乎每一家都有人上過戰場,不是死就是殘,是個人都恨他朱家這幾代太尉。
大壯的媳婦聽到這些,心裡很不是滋味兒。誰知道昨晚那人是刺殺太尉的刺客呢?
早知道當初自己就不大嗓門喊人了,可後悔又有什麼用?眼下只求那刺客能安然活下來……她靠在憑欄上,望着偌大的臨滄城發呆。
鬼谷。
玄天大陣中央的竹屋裡,躺着一個眉清目秀的青年。他面色慘白,身上有多處血洞,雙手的手掌和手臂已經變成了黑紫色。外層的皮膚也發脹冒着水珠,極像一發病就會死千百人的邪病。
“這孩子,怎麼會那麼傻?”旁邊的老人嘆着氣給昏迷不醒的青年敷藥,身上還穿着昨晚那件黑袍。
老人姓徐,名夫人,是鬼谷第七代傳人。也是榻上那個青年的師父,榻上躺着的正是數日前接了師命前去刺殺當朝太尉姜遊民的高漸離。
爲了充分激發高漸離的潛能,徐夫人在臨行前給他服下了一種能抑制功力的藥丸。
他的本意是希望高漸離這一去可以歷生死關,突破目前的瓶頸進入更高層的武道境界。卻不曾想這枚藥丸卻成了這孩子的催命符,功力被抑制,不能很好地發揮出來,才讓他傷重至此。
他才十九歲啊!要是一輩子都這樣了可怎麼向高家交待、怎麼向自己的良心交待?
徐夫人放下藥泥,滿心愁緒的給高漸離包紮。現在的他已經無心去想要不要去給姜遊民補一刀,他只想只好自己的弟子。徐夫人這一生,心高氣傲,一生就只有兩個弟子。
早年收過一個魯國的孩子當徒弟,那孩子叫鳳青軼。
是棵難得的好苗子,卻偏偏被他爹三番五次請了懂奇門八卦的魯國丞相桃翁破了鬼谷的陣法一角,就爲接鳳青軼回去找什麼豢龍氏。
那孩子一走就是許多年,音信全無。想必已經凶多吉少。
而高漸離作爲徐夫人的關門弟子,資質比天縱之才的鳳青軼還要略好一些。而且他只是個漁夫的兒子,徐夫人知道鳳青軼以後是要幫他爹領兵打仗,不會待在鬼谷一輩子的,就把高漸離當成繼承衣鉢的下一任鬼谷老人來培養。
卻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都是他小看了姜遊民用人血餵養的那個異族毒物,才讓漸離遭此橫禍。
決定接下殺姜遊民這樁生意,並不只是因爲他年年主戰,不顧百姓的性命。還有那隻毒物,當朝太子的眼線暗中調查,發現姜遊民暗中派人擄走尚不足七歲的孩子,放血餵養毒物。
手段之殘忍令人惡寒。太子卻又礙於寵信姜遊民的皇上的天威,只好讓人來鬼谷請徐夫人出馬刺殺姜遊民。
此番又折損了漸離,兩個弟子皆出事,徐夫人氣得幾乎暈過去。
徐夫人暗暗發誓,等他找到橫公魚救回高漸離。定要血洗太尉府,不止是太尉,他要殺盡那些曾經圍捕高漸離、跟着姜遊民禍害百姓的泥腿子們!
而此時,無腸鄉沂水村一處淺灘上有個人正慢慢從沙灘上爬起來。
他茫然環顧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自己——衣服變了,是他從未見過的樣式。身上也沒有半點傷,手上的繭子似乎多了不少,連虎口處都有繭子。
像是用鞭子或者棍子之類的當武器纔會出現的繭子。
爲什麼會出現在自己身上?他摸了摸臉,以爲是在做夢。拖着疲憊痠痛的身子走了幾步,勉強找了個可以遮陽的礁石下坐着歇息。
身上的痛意讓他漸漸打消了做夢的想法,抓了一把細沙在手中揉着,他想不通爲何應該死在臨滄城街頭的自己會出現在海邊。
而且,這雙手似乎大了些。身量也長了不少,還有頭上爲什麼會梳着一條垂再耳邊的小辮子?他完全搞不清楚現在到底是種什麼鬼狀況。
聽到這裡,我漸漸明白了高漸離的話。
“你是說,你刺殺失敗,在逃亡的途中遭到雷擊。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沂水村的海灘上,而且,還、還變成了……”後面的話我已經說不下去,只是卡在喉間。
高漸離幽幽的看着被火把的光照得昏黃一片的水面:“我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也就是你要找的人。”
“轟!”我腦中驚雷炸響,彷彿能感受到渾身的血液都在衝向大腦。“那,你說的高漸離……也就是你自己,現在還是在鬼谷玄天陣的竹屋裡昏睡着的?”
“是。”他搖動船槳的動作慢下來,“在沂水村醒來後,我花了兩個月的時間養好身子,然後回了鬼谷。爲的就是證實我現在到底是誰。”
高漸離回到鬼谷,徐夫人被眼前的陌生男子嚇了一跳,並不知實際上這具身體裡的人正是自己的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