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縮在石頭後面，一隻手握着匕首緊盯着方纔傳出聲音的地方。很快我就聽出那根本不是野獸弄斷樹枝發出來的聲音，只那聲後，咔咔啦啦踩斷不少樹枝的腳步聲不疾不徐朝這邊而來。
就算再笨，我也能聽出那是人類的腳步聲！
是巧合還是我們被跟蹤了？我來不及想，回頭看了一眼商船的方向，那邊還是沒什麼動靜。沒時間再磨蹭，我貓着腰小心翼翼的豎耳細聽聲音具體都在哪些方位，想找沒人處逃離。
比起擔心高漸離回來遇到這些人，我還是比較擔心我自己。他武功高啊！
可我聽了半晌，除了越來越心驚，根本沒找到離開的方向！前邊三面都傳出那些人不疾不徐走過來的腳步聲，落葉和枯枝被碾碎，那些微弱的聲響敲擊着我的耳膜。
唯一沒有腳步聲的地方在我身後……但那裡是懸崖和深海！
剩下的是條絕路！我捂住心臟快要跳出喉嚨的胸口，另一隻握着匕首的手心傳來溼滑的觸覺。嚥了一下口水，我死死盯着對面，慢慢的看見了人影。
來人並沒有點火把，月圓之夜的月光足夠看清這林中的一切。
我閉眼深吸口氣，既然只剩下絕路，那就從這絕路上闢出一條生路來！想着，我貓起腰身朝懸崖邊上探過去，腳剛伸到邊緣我立時察覺自己將幾顆碎石碰下去了……
強忍住腦袋裡騰起的嗡嗡聲，我用匕首划着地面一點點滑下去。
好在這是一處比較容易摸到石縫的懸崖，我把腳伸進石縫裡卡住，吃力的手臂終於鬆了一些。但我的神經卻依然繃得死緊，因爲那羣人已經到懸崖邊上了！
“戚當家，這裡也沒人。”是一個男人的聲音，音色很粗，像是含着把粗鹽說話。
隨後是一陣風聲可聞的靜默，上方的人並未離去。我雙手握住卡在石縫中的匕首掛在峭壁上，腳也蹬在稍大一些的縫隙裡，不過那縫隙還沒大到能容下兩隻腳的程度。
我一隻腳懸在外面，每每有風拂過，都像是要掉下去！
好幾回都差點忍不住驚叫出口，幸得我將匕首的刀鞘放在嘴裡銜着，才制止了自己發出聲音的衝動。過了一陣，上方終於有了動靜。
“不可能！爾等再仔細找找，白日裡看見的兩個人就在這個方向走過。這裡是最接近商船的地方，視野最好，只要有些輕功修爲就能輕易上船。他們要是對商船心懷不軌，定會再來。寧殺錯，勿放過！”
嫵媚妖嬈的音色說出令人汗毛倒豎的話，這聲音太過特別，只要聽過就不會忘記。
沒錯，我聽過這個聲音，還是在岐郅的蓬萊客棧裡聽到過的、也是我一直在找的那人的聲音。我心下立刻明白站在上方的人是誰。
戚九娘在這裡，那船上的是誰？我下意識轉動開始痠痛的脖子去看商船。
恰時，上面的人又道：“船上的人送來消息沒有？那邊撒下的網可有大魚落進去？”聽她說話，似乎是朝懸崖邊上又走了兩步。
“回戚當家，香玲那裡還沒消息。或許白天的人根本就沒來？我們再四處找一找？”說話的是個女子，她說話的語速適中，聲音卻不是淡然自若那種。她小心翼翼的遮掩着緊張和害怕。
又是片刻沉默，不知道戚九娘在想什麼。
“戚、戚當家？”女子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發顫。我仰起脖子，想祈求這些人趕緊離開，卻又被這個女子莫名其妙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
她在害怕！太奇怪了，這戚九娘還什麼都沒做呢，她怕什麼？
而且，不是沒找到我們嗎？怎麼覺得她的口氣像是她放跑的，現在就是在請罪？沒來由的，我想起了蓬萊客棧祝掌櫃那陰陽怪氣的話。
莫非，戚九孃的商船上真有什麼嚇人的東西？
來不及細想，上方已經傳來戚九孃的聲音：“那就最好勤謹點，別事事都讓本座操心。天亮之前務必得出結果，否則你就去船艙最底層的安樂倉伺候客人。懂了？”
“戚當家饒命！屬下定當不辱使命！”女子這回說話連牙齒都在抖。
和她比起來，戚九娘就顯得慵懶淡定得多：“明白就好。”短短四字，卻字字砸在跪地的女子心上，單手扶起女子，戚九娘接着道：“本座和岳雲那廢物不一樣，從不在船上養廢人，想要過得好、有地位，就自己好好爭取。”
“是！屬下明白！屬下這就去尋，就算再將這海灣外的樹林翻一遍、掘地三尺也要將白天的兩個人找出來！”女子說話的聲音帶着哭腔，像是被嚇慘了。
戚九娘幽幽的聲音像是在安撫般道：“去吧去吧，本座等你的好消息。”
我在懸崖下方鬆口氣，終於有人離開了。接下來希望這個戚九娘也趕緊走——最好……我正想着，忽聽上面有個男聲道：“戚當家，那兩個人會不會是岳雲的人？”
“誰知道？”戚九孃的聲音終於有了一絲正經，但說話的時候依然是妖嬈佔多半，“那個獨眼怪，整天就知道針對本座。等哪天本座羽翼豐滿了，就滅了他岳家商隊，本座倒想看看他一隻眼睛來不來得及掉眼淚？”
“戚當家英明！”男人趕緊順腿拍馬。
“別廢話了，走吧。回船上看看。”
戚九孃的話音剛落，我就看見一道如煙似霧的黑影從崖邊騰落。船在下方不遠處的水面上，她們必定是要往下躍的。見此情景，我立馬鬆開匕首撲過去！
對方估計也沒料到懸崖下面會突然冒出個人來，就那樣被我抱住了小腿……
我也不知道自己竟然會有如此敏捷的反應，我此時只清楚自己要應龍被賣在哪的消息，而問她是最直接的方式。“啊！”對方驚叫一聲，隨後就是失去重心摔向懸崖！
遭了！我的腳還卡在石縫裡，這回只怕是戚九娘會直接砸到絕壁上。千鈞一髮之際，我心裡涌起的是希望她別被砸壞了頭纔好。
方纔看見戚九娘躍下來的時候，我確實也沒時間考慮後果……於是就變成了現在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