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們如此,我不禁將手中的玉珏握緊了些。有些希望,縱然看起來荒誕、看起來不可能,但總是能搏一搏的。
“不必客氣,本公子還是要收錢的。”小男孩手中的扇子暗暗在我手背上敲了一下,我不明緣由望他,後者咧嘴一笑格外燦爛,“吃完飯,就先送你的玉珏過來吧。本公子在三樓魄閣候着。”
“郭索公子!”有人從旁站出來,卻是高漸離,“我同她是一起的,她的願求與我息息相關,請讓我與她同去。”
“嘶——”高漸離話一出口,旁邊就傳出不少抽氣聲。若是在岸上,估計那邊的幾個女人要開始嘰嘰喳喳議論起來了。我知道高漸離是擔心我,也懶得去管這些人的看法。
本姑娘行的正坐得端,何懼他們這點歪心思?
小男孩眨巴着烏溜溜的大眼睛,手裡的鐵扇再次敲我手背:“本公子說過了,只見她一個人。別說她的願求與你息息相關,就算她的願求只關於你,本公子也不會同時見兩個人。明白否?”
“你……”高漸離被他這一懟,氣得差點拔劍。
我急急伸手按住他的劍柄,卻是對小男孩笑道:“郭索公子,可否容我們單獨說句話?”後者點頭,我纔給高漸離一個“跟着我”的眼神,去院子裡說話。
“這浮游島如此詭異,你一個人去見他太危險了。”剛在院子裡站定,高漸離就急道。
這廝果然還是個“愣頭青”劍客啊!若此時是狐狸在這具身體裡,他定會虛與委蛇,慢慢引導對方鑽進自己布的局裡。高漸離雖在武功造詣上是絕世高手,腦子也不笨,但還是缺乏些定力和沉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瞧着院牆外那兩根似聳立着的柱子,目光久久粘在柱子頂端的珠貝上,“本來我的目的就是爲了將你弄回自己的身子,而你也沒必要與我用同一個願求,你可以詢問害死高歡的另一隻兇獸在哪。”
高漸離聞言一愣,是啊,一路上自己太過在意浮游島的詭異之處,都快忘記是來幹做什麼的了。
“那你夫君怎麼辦?你不是還要用願求把他喚回這具身體?”高漸離回神道,他可是花了不少時間纔將懷疑的心思慢慢收斂,試着去相信那個看起來就不值得相信的小娃娃。
不過,聽方纔那個叫羽一的女子的口氣,郭索先生可能只是長得像小孩子。實際年齡可能比這個任何一個人還大?
我將視線從柱子上移開,看着他勾了勾脣角:“他嘛,我想是一直在的。就在你所佔的這具身體裡……你可還記得當初在赤松村和我一起墜海的事情?”
“記得。”他點頭,臉上卻是“這兩者有什麼關係”的表情。
知道他還沒想透,不過他還記得那件事就好。我幽幽看着他:“彼時,你不是說自己有一段時間沒有任何意識嗎?我也同你分析過啊。”
“啊!我記起來了。當初就說過你夫君的——靈魂?應該就是在這身體裡的。”高漸離尷尬的撓着耳鬢的頭髮,“是我自己忘了。”
確切說起來,是他刻意不想去記起。
“所以,我們沒必要提出兩個相似的願求。你不是對另外那隻控制橫公魚的兇獸毫無頭緒嗎?乾脆趁着這個機會問清楚。還能爲高歡雪恨。”我指着他手裡的玉珏。
高漸離看着玉珏張了張脣瓣,最終只是嘆了口氣:“不過,還有件事我想不通。這裡的每個人都有名字……”
說着,他轉臉朝那邊的三層小樓看了一眼。我也隨着他的動作下意識看向那邊:“你想說的是回到岸上的人不少,卻沒有人傳出那位異士叫‘郭索公子’還是個看起來只有幾歲的孩子?”
“你怎麼……”高漸離錯愕的回頭,驚訝的視線恰好和我的撞在一起。
“怎麼知道?這沒什麼好稀奇的,想必是郭索公子刻意讓他們不要說的。辦法嘛,有千百種,可以用實現的願求終會重蹈覆轍破滅來威脅,也可以給他們下點藥,等其昏昏欲睡了再一遍又一遍的在其耳邊說話。直到此人不記得真相。”
我攤手聳肩,這兩個都較好理解。第一個自不用說,第二個是我在岐郅城的鬼市看見的詭異焚香,能使人神志不清,混亂記憶。
等等!如此一想,那那些人心心念唸的願求……
“陸姑娘,或許,我們是上了賊船了。”高漸離一邊朝我靠近,一邊憂心忡忡的說:“只是我想不明白,如果他們只是想要別人傾家蕩產的將家財全數給他們。爲何不專挑富人上島?”
高漸離此話一處,我沉默了。我摸着鼻子,眼睛直盯着腳尖好一陣才道:“海賊?不像。”
關於浮游島,我曾經也聽過不少傳言,其中一個就是講的浮游島由海賊造一艘大船所成。上面裝了泥土砂石,再種上樹,如此幾輩海賊之後就成了如今的模樣。
“他們一定有別的目的,若是隻爲錢財,想上浮游島的富貴人家和不少有錢也有野心的多得是。他們想要的內心曾悲苦無奈、或者現在還在悲苦無奈中,明明付出性命也無法實現,卻又偏偏含着一線希望的那種……人心?”
我一股腦將自己的猜測說出來,只是越說越覺得自己站在比霧牆還要讓人看不清周圍的地方。
高漸離正待開口,先前進了廚房的白衣女子羽一猛地打開廚房大門,迭聲道:“魚湯做好了,大家快快嚐嚐!呀——兩位這是?”
她手中捧了個粗糲的湛藍色海碗,說話時冷不丁看見我們,嚇得差點把碗掉地上。
“羽夫人?”她身後跟着一個不知何時消失的老婦人,手中沒了燈籠和柺杖,也是捧着一碗魚湯。我一時竟不知道這個老婦人是送金眼小姑娘去歇息的那個,還是拿玉珏的那個。
“我們在商量誰先去請公子實現願求呢。”我亮出手中的玉珏笑道,說話時還不忘故意撇高漸離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