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一聲沉悶的低響,空中的黑影在我們對面落下,瞬間連腳下的大地都顫了顫。我一激動,直接伸手拽住高漸離的衣袖:“應龍竟然自己來了!”
這一切都來的太快,全在我們的預料之外!
高漸離呆愣在原地,脖子僵硬的轉向前方那個龐然大物,這是他曾在密探地穴時瞧見的大傢伙?黑得發亮的鱗片密密實實嵌在身上,像極了稀有的黑色玉珏。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威風赫赫的豎瞳……
每一處都散發着健康的光亮!就連那一對兒肉呼呼的翅膀看起來都格外有力!
可他的記憶裡,淺淺天天叨唸要去救的龍卻是這裡一個坑,那裡一個膿包,還鱗片殘缺瘦骨嶙峋,除了那雙眼睛看得出是活物,簡直就像一具正在腐爛的屍體。
數月下來就有如此大的變化,委實驚人得很。
祁靖遠懷裡抱着翻白眼的狻猊,目光卻膠着在憑空落下的應龍身上。他驚疑的和應龍對視一陣,忽而轉頭看我,眼神中像是在說:“這是真的?!”
“是真的!”我很確定的告訴他。
因爲,那隻大傢伙已經在他面前激動的開始撒嬌打滾了……這一滾,又壓倒一大片竹子。它像貓一樣肚子朝上,將後背使勁在竹子上磨啊磨。
祁靖遠轉過頭去,手指在狻猊鼻尖探了探,這才露出安心的表情緩緩朝那個正在撒嬌的大傢伙伸手。
沒了竹子的遮擋,陽光更肆無忌憚的照着這一切。他的手被陽光鍍上一層光暈,快要伸到應龍下巴的時候,大傢伙一個轉身趴在地上,閉上眼輕輕的將自己的臉遞上去和他的手觸在一起。
(啊——是主人的味道!好懷念啊——)某大隻應龍很是風騷的輕哼着,聽起來全是滿足。
不過,這只是一瞬。因爲它忽然立起耳朵,睜圓了眼睛瞪着祁靖遠懷裡的小傢伙。高興和激動在它眼睛慢慢散去,有絲絲悲意涌上來。
(這是別的龍的味道,主人懷裡的龍……他這是不要我了?!)應龍嘴裡的哼哼聲越來越小,最後被它咽回肚子裡。
方纔因爲狂風被掀飛的竹葉還在簌簌下落,將對面的一人一龍織成一幅絕美的畫卷。溫馨、激動、喜悅,還有淡淡的憂傷氛圍籠着,看得人心尖一顫。
“這是怎麼了?”高漸離忽然湊到我耳邊,“剛纔還高興的大龍怎麼看起來有點那個……難過?”
額,連他都發現應龍傷心了嗎?也是,龍族的情緒向來是明朗的,它們不會隱藏,喜就是喜、怒就是努、悲就是悲、氣就是氣,簡單直白,率性可愛。
“沒事,它以爲我家狻猊是狐狸新收的龍,傷心了。”我同樣在他身側低語,於是,我們立刻開展成竊竊私語。
“原來龍還會傷心?這算不算是吃醋?”
“當然算了!飛禽走獸都有自己的情感,更何況是龍?它們比其他動物的感情更爲豐富。你要是馴龍人,你也會發現的。”
“……唔,不太懂。能不能舉個例子?”
“嗯,硬要舉例子的話,情感上它們比較像狗。忠實,貼心,個性上又有些像貓,龍也是有脾氣的!特別是我家狻猊,太難管。”
“哦,那你們真是辛苦。”高漸離咋舌。
“那可不?我們吶……”
那廂狐狸顯然已經聽見我兩的竊竊私語,並且擰着眉打斷:“淺淺,你能與它們交流,你給應龍解釋一下狻猊的事。這傢伙太消沉了。”
咦?我聞言將注意力轉向對面,果然,應龍不知何時已經坐起,背對着祁靖遠生悶氣。
它還用翅膀裹了自己,尾巴也圍着自己的身體盤成一個圈。彷彿畫個圈把自己和祁靖遠隔離,後者無奈的抱着狻猊站在它背後,委屈巴巴看我。
看來,應龍和狐狸的感情委實深厚得很。這世上除了我,我還想不出有誰能讓狐狸露出這種表情吶。
“你去吧,我去看看那兩匹昏過去的馬。”高漸離輕咳一聲轉身往後面走,他沒有半點誇張,剛纔應龍落下的時候真的把後面綁在樹上的兩匹馬嚇得眼一翻,口吐白沫昏倒在地。
動物和動物之間的差距,其實也挺大。
高漸離對着兩隻馬腿還在微微抽搐的棗紅駿馬,臉黑了。當初買它倆的時候,馬市的那個兩眼冒光的傢伙還說這兩匹馬上過戰場,膽子肥……
“應龍?”我學着龍吟一步步走近,它似乎聽到了我的聲音,但也只是翅膀動了一下,並沒有要轉過來的意思。
我停在祁靖遠身邊,從他懷裡接過狻猊:“它怎麼樣?”剛纔見應龍和他重逢,我不忍打擾。後來他抱了狻猊,也沒緊張或是擔憂,我才放心等他們溫存一下。
哪知道這大傢伙竟然生氣悶氣來了。
“用力過度,沒力氣動了,不過沒什麼大礙。”狐狸摸了摸狻猊的龍角,目光重新回到生氣的應龍背上,“你幫我給它說說,長這麼大,它還是第一回這樣。”
應龍這麼好脾氣的嗎?!我眨了眨眼睛,腦袋裡卻搜尋不到它對我特別好脾氣的場景。它一向是跟着它家主人“欺負”我的。
果然,寵物最像的還是主人。所以啊,小娘我也要好好教導我們家狻猊,將它變成一條堅韌強大的龍!不過想歸想,以狻猊的個性,只怕會是一場任重道遠的馴龍記。
我撫着它的鬃毛,轉到應龍面前,它用翅膀遮了臉我只看見肉呼呼疊起來的龍翅。細看之下,有些地方還留着曾經受過傷的痕跡。
不過,不得不說鳳青軼還是挺有一手,能恢復道這個程度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應龍,你怎麼不仔細看看就對我的狻猊大打出手?打就打了,還生什麼氣?”我仰着頭瞧它,它還是沒什麼表示,不過擋住臉的翅膀卻露出一條縫。
我翹了翹眉繼續道:“你該不會是不想負責吧?你可是臥龍谷衆龍心中的‘龍將軍’怎麼能這樣呢?”我刻意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