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承已經習慣進入公司寫字樓以後, 再乘坐電梯到地下車庫,通過和商貿連起來的B1層小道抵達地面,最後回到他所住的小區,因爲這樣足夠掩人耳目。
龔盛再留心他, 也不可能這樣惹人注意地尾隨一路。
鬱承風塵僕僕, 沒有回自己的家, 而是敲響了隔壁的房門。
篤篤般沉穩的聲音, 不急不緩, 紳士而循禮。
沒過幾秒鐘, 漂亮的雕花玻璃門打開, 裡面撲出來一個柔軟的人,徑直吻上了他的雙脣。
鬱承張開懷抱接住了她, 託着她雙腿擁緊她, 大步流星地進了門。
每次他回來得很晚時,讓她不要等他,懷歆都不會乖乖聽話。慢慢他也習慣, 甚至會有些期待, 晚歸的時候窗邊還亮着一盞燈。
今天他們只剋制地來了一回,之後懷歆窩在鬱承懷裡, 溫存而嬌懶地蜷縮着。
他點了支菸,他們接吻,煙氣渡至她口中,略微有些嗆人。懷歆不服氣, 把煙接過來,自己眯着眼吸了兩口, 悠悠地吐出幾圈綿長的煙霧。
鬱承垂斂着眼看她,俯視的角度讓他的眼眸顯得格外幽深。
“什麼時候開始學會抽菸的?”他問。
她並不常抽菸, 懷歆佯裝回憶,而後搖搖頭。
“記不清了。”她挑了挑眼尾,散漫道,“大概高中吧。”
“高中就會抽菸了?”鬱承低沉聲線裡聽不出什麼特別的意味,“誰教你的?”
懷歆睨了他一眼,脣角似勾非勾:“也不記得了。”
不記得,就是代表確實有人教過,想也知道是什麼答案,無非某個前男友。
懷歆高中時的模樣,他們比他更早知道。
鬱承斂着眼,心中突然涌起一絲不那麼像他的情緒,他一言不發,撐着手臂翻過去吻住她。
要耗盡她所有的氧氣,掠奪、佔有,與她日日脣舌相纏擁抱繾綣還不覺夠,他想要她屬於他,他想要完全擁有她。
這個危險念頭只劃過一瞬就悄然消失了,因爲身側的人仍攥着煙,氣喘吁吁地笑着與他接吻。
她享樂於其中,也沉溺於其中,顯得他這樣的想法有些不合時宜。鬱承挑了挑嘴角,勾着她的舌細細吮吻。
他吻技頗好,每次都將她吻得搖搖欲墜,眸中一片朦朧。懷歆恍惚一瞬,手指差點被煙燙到,小聲嗚了下,鬱承很快接過來把它掐掉了。
窗外的夜色因爲遠處璀璨燈火的點映被染成了深藍色的,乍一看過去很漂亮。兩人安靜地抱了一會兒,鬱承親吻她的額際:“睡不睡寶貝?”
懷歆還停留在舒適的韻味裡,微啞着開口:“嗯……等一會兒,再講會兒話。”
她怕第二天早上起來枕邊又沒人了,有時要等好久才能再見。
鬱承的手臂微微收緊:“好。”
懷歆同他講陪徐旭去看項目發生的事情,鬱承淺笑着傾聽,偶爾出聲附和。她講到沒有別的可講之後,才小聲地問他最近在忙什麼。
她清澈的眼眸中染着招人憐的水光,鬱承把她裹進了懷裡,同她講土地招標的事情。
“如果有三塊地,你會怎麼選?”他把選擇權交給她。
A地塊環境優美,拆遷舊城後改爲度假村。B地塊接近市中心,小高層,交通發達。C地塊則坐落郊區,戶型都是大平層或者別墅,周圍商業配套齊全。
懷歆靠着男人的胸膛,任他修長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撩過她的發間,唔了一聲:“我選C地塊。”
鬱承稍頓一瞬,輕笑着吻她發間:“爲什麼?”
“根據你之前說的,B地塊比較保守,意義不大,C地塊倒是資源條件不錯,但是面積不如A地塊,所以利潤空間會更小。
可我認爲,A地塊的風險因素較大,舊改拆遷會引發各種疑難雜症,新茂之前也只接觸過幾次這種工程,所以綜合考慮,我還是選C地塊。”
“我們家小朋友分析得還挺有理有據的。”
鬱承沉緩的笑意落在耳邊,懷歆知道他大概心中已經有了定奪,現在就是隨便聊聊。也可能他選的不是她所想的,所以沒有再刨根問底。
她眨了眨眼,笑:“那還不是老師教得好啦。”
鬱承也斂着眸笑,又俯下身來親吻她的耳垂,着迷似的,淺淺的親暱。
懷歆一邊享受着一邊含糊問:“這個競標什麼時候結束啊?”
“過幾天就差不多了,別擔心,不會影響我們的旅行的。”
懷歆哦了一聲,鑽進他懷裡,這才感覺乏了。鬱承也就輕緩拍着她的肩背,把她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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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標會後過去一週,坊間新聞層出不窮,說城南舊改項目是潘家新茂置地中了標。
港城偏宅中,杜高犬乖巧地守在主人身邊,那雙如玉般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爲它順着毛。
“確定新茂中標了?”他同電話那邊的人講。
“是的,少爺。”
“就憑媒體幾句話?”裘明帆低哼一聲。
“不,消息確鑿。”那頭安靜片刻,壓低聲音說了些什麼,裘明帆微眯起眼,而後緩緩笑了。
他的人一直在打聽這件事,輾轉尋到些關係,土儲那邊內部人員在酒席上無意透露的消息,怎麼也比媒體可靠。中標結果還沒公佈,新茂那邊估計還不知此事。
“據說萬融這次本來是打定了主意和他們搶的。”聽筒中彙報的人道,“兩家打得比較厲害,應該都給出了自己的極限。”
舊改拆遷項目的報價是所需要的政.府資金,價低者得。
新茂雖然中了標,但估計也是極大地壓縮了自己的預算,付出了較大的代價。
裘明帆拍了拍獒犬的腦袋,嘴角弧度淺淺勾起:“如此更好,計劃可以開始着手實施了。”
“好的,我們已經跟對方談好了撫卹金。”
“多少錢?”
“二十萬。”
“白血病晚期一條賤命也值二十萬?”裘明帆微微嘆口氣,“算了,隨他去吧,記得做乾淨點。”
“明白。”
掛了電話,裘明帆面無表情地扔了一塊生肉給面前毛色雪白的鬥牛犬,看它撕咬着齧合吞下。
——等中標公告一出來,二哥就會收到他爲此精心準備的這份大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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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承的生日在週五,懷歆則是週日,於是他在週末前後各請了兩天假,空出一個六天假期,帶着懷歆去土耳其玩。
已經讓助理請好了當地導遊,也租了車,直接降落在伊斯坦布爾。
正是夏天,這裡溫度適宜,懷歆穿着荷葉邊淑女碎花長裙,戴着一頂遮陽帽就快快樂樂地出發了。
在異國他鄉,他們光明正大地在街道上牽手,十指相扣,如同每一對熱戀的情侶一樣,可以在人前肆無忌憚地擁抱、親吻。
兩人乘坐遊輪遊了布魯斯海峽,湛藍色沉凝漂亮的海水,隨着船的行進在兩側盪漾出微波,懷歆倚在欄杆邊,愜意地遙望着遠處海天一色的邊際線。
男人從後面擁上來,肌理分明的手臂撐在她身體兩側。他戴着墨鏡,鼻樑更顯得高挺,輪廓分明的下頜線很是精緻,延伸到性感的喉結。兩人就這麼站了一會兒,還有外國人過來拍照,詢問是不是亞洲來的celebrity。
期間鬱承手機鈴聲響起,他沒避着懷歆,就着這個姿勢接起電話。懷歆聽到那是個女人的聲音,開口叫他二少,後面說了些什麼模模糊糊,只能聽到男人嗓音低沉地簡扼應聲,語氣平緩疏淡。
淺淺的海風拂過來,懷歆的心稍微落下來一點,又擡睫,專注地望向遠處。
不知過了多久,他放下手機,她不經意一瞥,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備註是“Angel”。
鬱承也察覺她看到了,懷歆稍頓片刻,旋即大大方方地轉過身,擡眉看着他。
他抱着她傾過身來,低而含糊地笑:“怎麼?”
懷歆大概能猜到對方是什麼人,幫他辦事的。鬱承開始接手家族事務以後,需要管理的事情很多,自然也會接觸形形色色的女人。
雖然她也不需要他特地解釋什麼,但還是很沒有道理地吃醋了。
——只是因爲一個簡單的英文名。
“挺別緻的名字。”懷歆聳着肩笑笑,語氣有些意味不明,“只存這麼一個詞,不會分不清嗎?”
鬱承擡了擡眉。
懷歆向後倚在欄杆上,半真半假的斜睨着他:“像這種名字很容易重疊吧,萬一——”
她拉長語調,還挺認真的神態:“手機裡幾個Angel一起找你,你怎麼知道就是這一個呢。”
鬱承斂着眸,桃花眼輕挑:“誰說的。”
“……”
“我就只有一個Angel。”
他勾了脣,在她耳畔低磁地笑,落下一陣撩人的癢意:“她現在在我懷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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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耳其是個極其浪漫的國度,第一天逛了索菲亞教堂和加拉塔等著名景點,第二天他們飛去了卡帕多西亞,以喀斯特地貌和熱氣球而聞名的岩石風化城鎮。
這裡的酒店都是溫暖漂亮的山洞石屋,頗具特色。今天已經到鬱承的生日了,懷歆早上起來的時候就抱着他邊親邊說了生日祝福:“希望我們哥哥萬事勝意,想要的都能得到,每天都開開心心沒有煩惱。”
晨曦美好溫馨,鬱承摟過她的腰繾綣回吻:“謝謝我家小朋友。”
懷歆沒提禮物的事情,他也就沒有問。兩人收拾東西吃了早飯,在小鎮上逛了逛。
當天下午的行程是去越野衝沙,也是懷歆一直以來所期盼的活動。
一條車隊二十臺車,鬱承讓懷歆選擇是要同別人一起走還是他們獨自一條線路,懷歆喜歡熱鬧,就隨着車隊一起去了。
都是小型的ATV車,四個輪子都很大,如果是兩個人需要一前一後地坐着,跟摩托車差不多,姿勢相貼得很緊密。
一開始還是平緩的坦途。
鬱承先開,懷歆坐在他後面,頗爲新奇地趴在他肩上,輕悠的風吹過來,還十分愜意。
她記得他之前也去甘肅寧夏那邊玩過,當初說的那些約定,如今真的都一樣一樣實現,這感覺挺不賴的。
衝上沙丘的時候的確如他所說,身體完全失重,懷歆尖叫出聲,不由自主地抱緊了男人精悍緊實的腰。猛烈的風吹來,那一瞬間好像時間靜止,只能聽到彼此清晰的心跳聲。
他的黑髮親密地貼在她的額際和側臉,於一望無際細膩的白沙海洋中,他們騰空而起,在雲端恣意翱翔。
潮熱的吐息同沙地裡升騰出來的熱氣衝撞在一起,感官也刺激地全部舒張,懷歆迎着風放肆地叫着:“啊——”
好快樂。
真的好快樂。
也很自由,什麼都不用想。
他們沿着紅線一路開過去,開到了玫瑰峽谷,喀斯特崎嶇的地貌十分悽麗壯美,隱約有呼嘯風聲,那是大自然令人膜拜的囈語,蜿蜒伸入後是一幅別有洞天的奇景。
連綿起伏的山巒,都是久經風化的岩石,奇石嶙峋。
心跳一直很急速地躍動,他們攀上山崖,可以俯瞰到底下的幽谷。雲層拂過太陽,映照出朦朦朧朧的日冕,金色的邊沿,有如壯麗的聖光降世。
越來越高,與重力對抗,天邊的雲也逐漸漫過一層絢麗的霞光,和陽光的餘暉交織相映,美麗至極。
車隊浩浩蕩蕩地停在了山脈最高點,腳下奇峰險峻,峽谷縱深。
這時候就看到了日落。
一片簾卷着的爛漫的橙紅色的海,他們肩偎着肩,一同安靜地看着那輪圓日一點點地落了下去。就如同觀賞一部舊電影,落幕之後很久,心頭仍舊升起熨燙般的感動。
實在是太美了。
“鬱承。”懷歆喚道。
“嗯?”
懷歆笑了,搖搖頭:“沒什麼,就想叫叫你的名字。”
鬱承望着她,很久沒有說話。他漆黑的眉眼清俊好看,整個人的輪廓都被熹光籠罩,描摹得更加英挺深邃。
少頃,他閉上眼,就這麼勾住她的手指,傾身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