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苦還苦不了了
從門面房出來,三兒幫吳多多拉上卷閘門,走到路邊,掏出煙,點上一支,再次扭頭打量了一下四周。吳多多鎖好卷閘門,走到三兒身邊,扭頭向上,看看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三兒問:“你要哪一間房?”吳多多想離三兒近一些,沒再用“先生”。
“哪間房。”三兒摸摸後脖頸,下決心說,“就要三連間吧。”
吳多多喜出望外,笑問三兒:“真的?”三兒點頭問:“沒有優惠了唄?”吳多多爲難地說:“要不是情況特殊,這價格更本買不到。”三兒又問:“我是說上面的套房呢?”吳多多趕緊說:“本來套房最多讓五個點,給你破例,也讓十個點,取整三百七,饒我一塊錢。”三兒笑笑:“行,饒你一塊錢。一會兒跟我說說,要辦哪些手續,明天我來辦。”
“行行。”吳多多笑得特別燦爛,“到屋裡坐,慢慢跟你講。”
半小時後,高向麗和吳多多把三兒送上車,看着皮卡車開走了。高向麗說:“小夥子真年輕。”吳多多笑笑:“還帥呢。”高向麗埋怨道:“這時候還想這個!”
“哎呀!”多多突然驚叫起來,“媽,我忘了問他叫什麼了。”
吳向麗愣了一下,瞪眼叫道:“鬼迷心竅了!賣房子不問人叫什麼。他要是不來,在別的地方買了,找你算帳。”吳多多哭喪着臉說:“肯定來,看着就不像說話不算數的人。”吳向麗小跑着往到路口走,邊走邊埋怨:“你都氣死我了。”多多小跑着跟了去,鬱悶地說,“我不是忙着介紹去了嗎?”但皮卡車早轉過街角,影子都沒了。
“下回記住了。”吳向麗嘆口氣,“先把人姓名電話記下來。”
“肯定會來的,”多多不住地念誦着,“他說他肯定會來的。”
胡小月在土菜館門口迎到三兒,陪三兒往屋裡走,焦急地問:“三兒,真買呀?”三兒說:“上樓說去。”胡小月點點頭:“都怪我多事。”三兒笑笑:“幹嘛呢姐?”
小黃站廚房門口問:“吃中飯嗎?”三兒揮揮手:“一會兒下來。”
上樓後,三兒又坐桌邊盤算起來。胡小月給三兒倒了杯水,問三兒:“交錢了?”三兒搖搖頭:“我還隨身帶那麼多錢哪?”胡小月勸三兒:“三兒,不買行嗎?”
“我跟人都談好了。”三兒喝了口水,想了一下說,“門面房,每平五百五;樓上套房,三百七。姐你想想,要不是吳起出事,能賣這麼便宜嗎?套房三百七虧本。百利小區房子賣多少?還是四百八,小區裡面的門面要六百左右,清風小區對着清風路呢。不管以後老平房拆遷不拆遷,就算清風小區入住慢,那一塊人口也不少。振興路一間門面租金多少知道嗎?一千多。我就算租三百,帶上面套房,一個月一千,比存錢好。”
“三間?”胡小月吃一驚,“死三兒,你要瘋了吧你?”
三兒無奈地說:“又急又急。不能光看現在。我算帳給你聽。還記得小時候嗎?一塊錢能買多少東西?現在一塊扔地上你都不撿。錢不能留着,得買東西。比如說,八五年,徐莊做棟假齊檐,一千塊錢足夠,現在五六千也做不起來。小黃家做真齊檐,上萬吧?像我那黑六間,實心牆,要兩萬多。我做房還有我爸買的磚。錢不漲價,房子漲了。銀行利息是高,再高高不過房子漲的錢。”胡小月點頭問:“門面加套房,又要十幾萬吧?”
“加其他費用十二萬左右。姐你不用急,我有錢,不用借。”
“不急了。土菜館一個月能掙八九百,管我們過日子夠了。”
“就是呀。我現在就是不幹活也有日子過,這房子的租金,土菜館分紅,門面買下來之後,還有租金。把錢放手裡擱着,那就是紙,花了就沒了知道吧?”
“這麼算是對。”胡小月笑笑,“反正你總有理,說不過你。”
這回三兒沒瞞二嬸。回家後,三兒把跟胡小月說的話跟二嬸又說了一回。二嬸覺得好笑,問三兒:“怎麼又跟我商量了?”三兒說:“我媽一直很開明,就是叔跟伯,一天到晚吵,跟他們又說不明白,認死理。這下好了,不理他們,免得煩我。”二嬸白了三兒一眼:“你做你的事,我不管你。家裡有日子過就行,苦點也不要緊,又不是沒苦過。”
“媽你真是的。再不會讓家裡過苦日子,想苦還苦不了了。”
第二天上午,三兒帶着錢又來到清風小區。吳多多早在窗口張望,見皮卡車車頭出現在窗角,趕緊回身往外跑,邊跑邊跟高向麗說:“我說他會來吧?肯定會來的。”高向麗這才放心了,放下手中的毛線活,嘆口氣,自語說:“也是你爸倒黴,落到這地步。”
三兒下車時,吳多多已經走到門洞口。三兒笑着問:“等急了吧?”吳多多不好意思地說:“我以爲你不來了。”三兒說:“怎麼不來呢?我看好那房子,肯定買。”
“是嗎?”吳多多問,“那你說說唄,爲什麼看好那房子?”
“做得好唄。”三兒笑笑,“門多大呀?通風,窗戶都省了。”
吳多多笑了,跟着三兒往門洞裡走,來到售房處。高向麗正在泡茶。三兒坐下問:“在哪兒交割?”吳多多無奈地說:“你要是帶現錢就在這兒交割,帶卡我陪你到銀行去取。交了錢就開發票,拿鑰匙。沒辦法,等着錢用。交契稅,辦兩證本來是客戶自己的事,菜籽湖都這樣。爲感謝你,我帶你去辦。”三兒搖頭說:“不用。我自己辦。”
高向麗給三兒端上茶,問三兒:“先生叫什麼?”吳多多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又忘了。一會兒還麻煩你把姓名和電話號碼留下來。”三兒點頭說:“我叫陳三,耳東陳,三六九的三。”高向麗點頭笑笑。吳多多愣了一下,覺得這名熟,又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