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你想幹嘛
太陽西斜了，把溫熱的光線投進遮陽蓬裡面。三兒身上的白背心早溼透了，溼涅涅地粘到身上。下午遮陽蓬張西曬，在店外面修汽車時，三兒得忍受太陽光的直接照射。
沒活了，蘇老大收拾了一下，準備回家，走到門口時，看三兒還趴在車頭上，就又回身倒了杯涼開水端過來，埋怨三兒：“你不能歇會呀？”三兒起身接過杯子：“缸蓋上完就結束了。”劉立坐店裡說：“師傅你修摩托，缸蓋我上。”三兒一口氣把水喝乾了，把杯子遞給蘇老大，喘着氣說：“你這孩子也是，修車你也過來看看，問問唄，還要我叫你。”
“太老實了。”蘇老大說，“一點週轉沒有，話還少，就知道幹活。”
劉立爲難地低語：“人一會兒來取車。”三兒提醒劉立：“你是來學徒的，不是來打工的。車永遠修不遠；天天把車修清亮了，那就沒生意了。”劉立說：“師傅我知道了。”
手機響了。三兒從牛仔褲後面的口袋裡摸出手機。電話是高中嚴校長打過來的，說高中女老師甘蘋騎摩托車摔倒了，人沒大礙，車摔壞了，叫三兒去救援。收了手機，吩咐劉立幾句，三兒鑽進皮卡車把車開走了。蘇老大伸着脖子叫道：“慢點！就跟你爸一樣。”
甘蘋摔在清水和餘窯交界的公路邊。這條鄉村公路叫菜清公路，從菜籽湖往南，經大田、餘窯至清水，再往南沿途還有大圩和至公。餘窯、大圩和至公以前都屬老清水區。清水高中建於六十年代初，開始是初中，七十年代改爲高中，在清水鄉政府背後、徐莊北邊的一個村莊後面，位置偏僻，不靠路不靠街道。清水高中有幾位老師家住城關，這些老師每天下行放學騎自行車走小路回城關，但騎摩托車走菜青公路回城關的老師就甘蘋一個人。
皮卡車剛過清水，三兒就看見前方公路路沿上躺着輛大木蘭，車右側的前後塑料護殼摔碎了。三兒以爲又有人摔倒了，就把車停了下來，下車走到木蘭邊，打量了一下四周。公路兩邊都是做樓房的工地，不寬的柏油公路邊沿堆了不少沙石，大木蘭應該是陷進攤開的沙子裡滑倒了。三兒估計人摔得不重，但右腿肯定會受傷。只是三兒並沒看到車主。
三兒正鬱悶，手機又響了，是個本地手機號。接聽後三兒才知道，打電話的人正是甘蘋，甘蘋說她路邊的小店裡。收了手機，三兒注意到，有個中年婦女正站在低矮的平房店門口看着三兒。三兒問：“請問，甘老師在吧？”女店主點頭說：“在，在店裡坐着。”
低頭走進店裡，三兒看見甘蘋正坐在店門邊的一張小騎子上，痛苦地抱着裹在薄長裙裡面的右腿，裙子已經破了，破口處有灰塵。三兒知道摔得不重，叉腰問：“嚴校長不說騎摩托嗎？怎麼是騎木蘭哪？”甘蘋心想，這個人真是，你管什麼摩托還是木蘭？再不問我摔得什麼樣。但逆光裡三兒修長的身形和白背心裡厚實的胸脯給甘蘋留下深刻印象。
“還能走嗎？”
“能走，疼。”
“能走就好。”
甘蘋撒嬌地說：“摔成這樣還就好。”三兒笑道：“甘老師肯定不是教語文的。”甘蘋白了三兒一眼，沒好氣地扭過頭。撒嬌沒奏效，還被三兒挖苦了，甘蘋有點不服氣。
三兒伸出手：“我扶你上車。”蘋沒理三兒，扶腿想站起來，疼痛讓甘蘋放棄努力，又坐了回去。三兒傾身握住甘蘋的胳膊。甘蘋無奈地提起右腿，跟着三兒站起來。
跳到店門外，甘蘋被三兒扶進副駕駛室。三兒關好了車門。女店主把甘蘋的頭盔和小包送到車後座。三兒請女店主幫忙，把木蘭搬進皮卡車的後車棚。感謝完女店主，三兒鑽進駕駛室時，甘蘋問兒：“多少錢？”三兒鬱悶地扭頭看了甘蘋一眼，關上車門。
“去哪？”
“城關。”
三兒沒見過甘蘋，甘蘋應該是新來的老師，三兒估計甘蘋年齡跟自己差不多。甘蘋不算漂亮，最多叫清秀，皮膚光潔，小眼睛透着魅勁，一頭茂盛的長頭，燙成大波浪，看上去很有女人味。秋子以前也蓄長髮，只是沒燙過。三兒想，秋子燙髮一定更好看。
皮卡車上路後，甘蘋問：“你師傅呢？”三兒反問：“我不像師傅嗎？”甘蘋偏頭打量三兒一番，覺得三兒的年齡不足以支持三兒做師傅，又問：“你是陳三？”三兒說：“陳三又不是名人大腕，沒人冒充。”甘蘋痛苦地咧咧嘴：“還名星大腕呢。”三兒覺得好笑。
“說好了，五十塊錢。”
“修車五十塊錢不夠。”
甘蘋有點惱火，扭身想生氣，屁股又疼了。甘蘋側身撫着屁股，咬牙叫道：“我問救援多少錢！”三兒鬱悶地說：“沒錢就不給吧。”甘蘋嘟囔道：“閻王少了小鬼的錢。”
之後，三兒再也沒說話。直到車快到路口時，三兒才問：“回家還是去醫院？”甘蘋抱着大腿想了一下說：“先去醫院吧。”三兒打下方向盤，緩緩地把車拐上國道。
這時甘蘋纔想起要給家裡打個電話，但手機又在後座，想拿又怕屁股疼。猶豫了好一會兒，甘蘋扯着臉皮跟三兒說：“麻煩給我拿個包。”三兒把車停到路邊，打開車門，下車繞過車頭，到後座取了包，順手遞給甘蘋，再回到駕駛室，把車開走了。甘蘋忍着痛，眼光追隨着三兒，看着三兒一聲不吭地繞來又繞去，心裡怪怪的，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到了醫院，泊好車，下車關上門，三兒繞過車頭，拉開副駕駛室的門。甘蘋伸出右手，搭在三兒伸出的胳膊上，緩慢地移動屁股，小心地放下左腳。但右腳一沾地，甘蘋就咧嘴扶住屁股。三兒猶豫一下，抄手從左邊抱起甘蘋。甘蘋緊張地問：“陳三你想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