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時候吃點苦好
範曉強舉着煙,抱着包坐店門口看着三兒的皮卡車停下來。三兒下車笑着說:“我以爲你不來了。”範曉強扔了菸頭:“大清早就來了。”三兒掏出煙,掂出一支遞過去:“你不說沒見過這麼臭的嗎?”範曉強起身接過煙說:“我跟你一樣臭。找個地方談談吧。”
“到廠裡談去吧。”三兒給範曉強點頭煙,“我不熟哇,你跟善良談。”
徐善良把三兒和範曉強領進辦公室坐下了。徐二奶奶給大家倒了白開水。徐二爺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我平時不喝茶。”三兒安慰徐二爺說:“不怪你二爺。應該我買。”
“君子之交淡如水。”範曉強說,“三兒,你這辦公室,也太那個了。”
徐二爺趕緊解釋:“這個不能怪三兒,我給弄髒了。三兒照顧我,讓我來看廠。我家裡可憐,要飯的。”範曉強意外地看着三兒。三兒搖頭笑笑:“那都是哪年的事了?二爺,以後別這麼說,你那是給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抹黑知道嗎?”範曉強和徐善良笑了。
徐善良打量着破舊的辦公室說:“要個辦公室,要麼人來了沒地坐。在邊上砌個房子就行,只要砌兩面牆,做兩間,把周磚匠找來,都來幫忙,快。匝牆的磚還有,添點就行,還要買點木料、櫞子、大瓦。”三兒點點頭:“我沒工夫問這事,你看着辦吧。”
“說我的事吧。”範曉強喝了口水,“樣品送去了,他們說行,下個月開始供貨,你們這個月給我加工。我那同學帶我跑了幾家,有一家同意給我做,袋是一樣的,要等一段,他們還有存貨,原來的供貨商也要處理。我這也是大姑娘上轎第一次,到底怎麼做?”
徐善良看看三兒。三兒抽了口煙,思忖了一下說:“這麼着吧,看在我們倆都臭的份上,一趟壓一趟。”範曉強扭過頭:“現在相信老子了?”三兒笑笑。範曉強又說:“是朋友就得相互照顧,我也不能讓你吃虧,價格讓點都沒事,就是我的袋重量要求高,無論如何都要保證質量。”徐善良插話說:“範老闆放心,這個我保證,出事我負責。”範曉強點點頭:“沒質量我就沒業務做了,我沒錢賺,你們也有損失。定金我照付,他們也付給我定金。開始少一些,一個月就三萬多塊錢貨,慢慢增加。還有一條,如論如何別給我耽誤了。”
“質量,時間。”徐善良點頭應承道,“還是那句話,出事我負全責。”
範曉強急着趕回去,沒吃中飯就走了。徐善良問三兒:“你說以後更好,就這點業務哇?三萬的貨,還是大袋,不印花,也就兩天的工夫。”三兒說:“真是,急什麼?”
八月底,值班室邊上的兩間房子做起來的時候,老朱回來了。老朱帶回大生意,兩個鹽廠用的大大小小的塑料袋,不用分切,只要印花筒料,第一個月就定了貨近二十萬。三兒特別開心,把老朱和徐善良拉到土菜館,感慨說:“哎呀,那餐酒喝的值呀。”老朱也高興,揮手揮手說:“還有呢!大慶回來,至少有十萬的供貨量。”徐善良笑得特別燦爛。
胡小月提醒三兒:“不能喝酒了。”老朱抱拳說:“我一個人喝行了吧?”
吃飯的時候,三兒問老朱:“你怎麼這麼厲害呀?”老朱眯着眼笑:“八八年,礦機場搬家的時候我就跑了,主要是配件,礦機還年年進哪?進一臺管十幾年。這麼多年,主要就跑這兩個廠,老關係了,廠長怎麼換,生意都是老子的,老子捨得,心不黑,有得賺就行。以前不知道要這麼多塑料袋,比配件賺錢多了。跟你喝酒之後,跑去一打聽,他媽的現在鹽專賣了,都是精鹽,講究,用塑料袋裝。你是沒看到包裝車間,流水線,袋嘩嘩地用。這回這業務跑着了,加上礦機業務,我就不用跑了,管我一生都夠了。我就守着吧。”
“老朱,深藏不露哇。”三兒算計着,“估計你就是清水最有錢的人。”
老朱擺手笑笑。三兒也笑,笑完了又問:“老朱,你怎麼不投資做點別的呢?”老朱抽了口煙:“三兒,善良小月都不是外人,我跟你們說,高小我都沒念完,我能幹什麼?自知之明知道吧?開始我就是這麼想的,賺點錢日子能過就行了。前年過了五十大大壽,五十出頭了,我還能蹦躂幾年?差不多了。”三兒說:“知足常樂。怪不得朱叔過得好。”
“你小子不知足。”老朱舉煙看着三兒,“才二十二吧,大老人一樣。”
三兒苦笑一下。老朱接着說:“這回去的時候,大慶跟我說了你的事,你小子不簡單。我那時候也難。第一次出門跑業務,把家裡兩頭肥豬拖食品站賣了,東挪西借,湊了二百塊錢,二百塊錢不得了。哎呀,當時就想着,賠了日子怎麼過?飯都捨不得吃,餓狠了買塊饃頭墊一下,哪有菜呀?說了你們別笑話,請人吃飯,等人走了,喝盤子裡的剩湯,餓!人在的時候儘量不吃,別人吃我還心疼呢。還算走運,第一趟就找到業務,熬過來了。三兒,年輕的時候吃點苦好,知道稻是田裡種的,飯是竈上燒的。”大家感悟地點點頭。
徐善良徹底放心了,跟三兒說:“大慶要是能找十萬的業務,晚上要加班,不加班搞不過來。”三兒問:“人夠嗎?”徐善良說:“切分沒加活,就是吹袋跟印花,主要是印花,就一臺機器,真不行歇人不歇機器唄,我們忙點,你給點了加班費就行。”三兒點點頭:“你盯緊點,質量不能放鬆。不行工資再加五十。”徐善良搖搖頭:“加工資先等等吧。一下子增加這麼多業務,老子還不知道料子能不能壓款呢,轉開來再說,省一個是一個。”
“我還有點錢。”三兒算計着,“不算大慶的,也有四十多萬的業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