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秋子也不喜歡我
三兒躺牀上直哼哼，小麗着急了，趕到廚房把二嬸叫了過去。三兒埋怨道：“死丫頭真是，哼幾句有什麼關係？”小麗鼓着嘴不說話。二嬸撩起圍裙擦擦手，坐牀邊，幫三兒翻過身來，給三兒捏起脖子，跟三兒說：“一天到晚把脖子捏着，要不到醫院看看。”
“看過了，”三兒說，“帶你們體檢的時候就去看了，醫生沒毛病。”
二嬸又說：“沒毛病老捏幹嘛？明天歇一天，牛還有放軛的時候呢。”三兒想了想，趁勢說：“明天進城有事，找人安露臺上的架子。”二嬸問：“小月在不就行了嗎？”三兒眨眼解釋說：“她跟你一樣，管家婆，幹事不行。”二嬸又翻眼道：“全世界就你能。”
“怎麼沒人哪？”徐善良在客廳裡叫。
“又來事了。”二嬸說，“在房間裡呢。”
徐善良晃進房裡，在寫字檯邊坐下來問：“三兒怎麼了？”小麗趴牀沿擔心地說：“三兒脖子疼，睡牀上哼哼。”徐善良老道地點頭說：“累的。我累了脖子也酸嘰嘰地疼。”
童林躺牀上聽了一會纔想起要泡茶，慌忙起牀。紅姑也翻身爬起來。
三兒問徐善良：“有什麼好事呀？”徐善良撐着桌子笑笑：“你說我摳門唄。”三兒也笑。徐善良說：“找了三個人，帶周過十一個人，十一個人應該夠了。善虎準備過來，他過來就十二個人，可以安排兩班了。”三兒笑着問：“老母雞收了不少吧？”徐善良無奈：“總共才招幾個人哪？就收多少老母雞了。子芹說了，哪天把雞燉好了請你喝老母雞湯。”
“別聽他胡說。”二嬸怪道，“我給你泡菜去。三兒，一會兒再按。”
三兒勾起坐起來，扭了扭痠疼的脖子。徐善良又說：“周過上午支了一百塊錢。鳳姑叫他支二百，不要。那孩子還可以，一天晚就在廠裡呆着，吃飯就來了，什麼活都幹。”二嬸在客廳插話說：“沒孃的孩子可憐，待他好一點。”徐善良點點頭，接着說：“範曉強打電話了，定貨，比上個月多不少，他款子也要到。他說過幾天回來。三兒，我是這麼想的，我們那制袋機做不了手提貸，老朱他們不要，外銷員要哇。要不再進臺機器唄。”
“你先聯繫，”三兒說，“聯繫好了跟我說。哎呀，按了舒服多了。”
徐善良站起來：“走了，還要上晚班，老林給我盯着呢。”三兒嗯了一聲。童林端着茶對徐善良說：“菜剛泡好，再坐會兒唄。”徐善良揮揮手：“下回來喝，下回來喝。”
二嬸又走了進來，跟三兒說：“給你按會兒？童林把茶杯放寫字檯上：“我來吧。”三兒仰躺下去，牽牽身上的薄被：“都出去，睡覺了。”童林尷尬地站在一邊。二嬸站牽着童林往外走：“走，不按算了，讓他疼去。”紅姑輕輕地掩上門：“死三兒，不知好歹。”
二嬸把童林拽進廚房，把緊跟後面的紅姑趕了出去，靠竈臺上問：“生氣了？”童林搖頭笑笑：“生什麼氣呀？”二嬸嘆了口氣：“三兒知道你喜歡他。”童林斜了看着二嬸。二嬸又說：“你一家都是國家幹部。三兒還有秋子。”童林低頭說：“沒秋子也不喜歡我。”二嬸不不解地問：“三兒對你不好哇？”童林點點頭。二嬸嘆氣說：“沒當你外人。秋子跟三兒睡搖窩就在一塊了，八九歲還睡一被窩，不是他爸生氣，還睡一塊，打都打不開。”
“我知道我知道。”在外偷聽的紅姑又進來了，“秋子老摸三兒小雞雞，徐莊孩子都知道，後來學校裡孩子也知道，還編了順口溜，見三兒就喊，陳三兒不要臉，躲在被窩摸雞雞，碰到秋子就喊，林秋子不要臉，躲在被窩摸雞雞，兩個人都在，輪着喊，可好玩了。”
童林笑了起來。紅姑跟二嬸也笑了。紅姑說：“真的，小學爲這事打多少架，那時候打架真叫狠，又不懂事，往死裡打，把人打怕了，可憐的孩子見到三兒跟秋子都躲着。打完架回來，我叔再打三兒，要不說三兒鐵頭鐵臂呢。我跟秋子吵架也喊順口溜，打不過她呀，也罵不過她。到五年級就沒什麼人敢喊了。”童林止住笑：“是嗎？我都沒聽過。”
笑完了，大家又沉默下來。二嬸茫然地說：“你爸是市長，你遲早要回城裡去。”童林心一沉，擡頭問二嬸：“嬸你趕我走哇？”二嬸搖搖頭：“我哪捨得呀？在家呆着，跟親女兒一樣，知心貼肺的。親女兒還跟孃老子吵架呢，從來不吵。”童林低下頭，眼睛紅了。
“嬸盡胡說，”紅姑埋怨道，“呆得好好的，什麼時候說回城了？”
二嬸叮囑道：“回城裡也來，這也是你孃家。”童林的眼淚流了下來。
夜深了，紅姑沉沉地睡着了。童林圓睜雙眼，枕着手臂，側身看着牆上掛着的模糊不清的幾張地圖發呆。這幾張地圖是不久前童林專門到城裡新華書店買的，菜籽湖地圖是童新華給童林找的。童林總是不明白，爲什麼三兒就能通過一張普通的地圖看出明堂來。
小時候童林就佩服三兒，三兒聰明好學，三兒喜歡看書。儘管童林功課學得很好，但童林卻不喜歡看書。年初的時候，童林把三兒房間裡的書挑了一些，搬到自己房間裡，晚上睡覺前看一會兒，童林想像三兒一樣聰明睿智。其實三兒現在很少看書了，三兒太累，回家就睡覺。更多的時候，童林覺得三兒應該去做個學者，而不是做生意人。但童知道，三兒必須做生意人，甚至從十個年頭，九週歲開始，三兒就自覺地負擔起養家餬口的重任。
雞叫了，皮卡車發動機的聲音從屋外傳來，劉立開車來取嗆菜了。童林推推紅姑：“起來，劉立來了。”紅姑厭煩地翻了下身：“幹嘛呀？”童林提醒道：“今天你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