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試如期而至,成績排名出來的這一天,剛好全國奧數競賽的成績也發放了。
毫無懸念的肖樺是雙料第一。
對於學校而言,可能他們更重視的是競賽成績的公佈。
爲此學校特地召開了一個盛大的表彰會。
朱校長在臺上慷慨陳詞,當隨着獲獎名單宣佈時,臺下一片譁然掌聲雷動,“肖樺同學獲得全國奧數競賽冠軍,一班郝雪妮同學獲得第七名,十班徐曉峰獲得第十名”。
朱校長站在臺上,稀稀散散的地中海髮型被梳的一絲不苟,激情昂揚的在臺上演講,講到情緒激動的地方,臉上的橫肉連連抖動。
更讓同學們滿眼羨慕嫉妒的是學校根據競賽名次當即兌現學校獎勵,肖樺獲得20萬元獎勵資金,郝雪妮獲得7萬元、徐曉峰獲得4萬元獎勵資金。
幾家歡喜幾家愁,對於獲獎的以及沒有參加競賽的同學而言,這是一場振奮人心的盛會,但對於同樣出征但差強人意的同學們,這更像是一場凌遲。
但明顯朱健和許適並不在凌遲名單裡。
許適坐在自己班級區域的最後面,目光炯炯的望着臺上嘴角微微勾起卻看不出幾分笑意的肖樺,看着她接過校長手中的燙金榮譽證書,看着她領導與她一一握手並爭相拍照留念。
許適心底油然而生一種自豪感,這種莫名其妙滋生的榮譽感壓過了自己剛剛冒頭微弱的沮喪。
在校長宣佈保送資格的時候,朱健在轟鳴掌聲中趁勢高喊一聲“好!”還夾雜了一聲尖銳的口哨聲,三班和七班的位置不算遠,許適和朱健坐的位置大概是平行的,許適扭頭看着亢奮的朱健,不禁嫌惡的皺起眉。
表彰大會結束後,劉老師就將肖樺請到了辦公室。
辦公室沒有其他人,只有這一對師生相對而坐。
從競賽的成績排名出來之後,求才若渴的清北便各自開出最好的條件爭相拋出橄欖枝,二中保送名額只有一個,就是肖樺,而看肖樺目前的情況似是要放棄保送。
截止目前,肖樺已經接連拒絕了三所名校的保送資格,這在二中史上是史無前例的,校長和班主任自然有些急了。
“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老師不是說醫學不好,但是在清北你的未來更會更多可能,不是嗎?”
劉生彥作爲一名任教二十年的老教師,她並不想過多幹涉學生對大學及專業的選擇,尤其是這種成績優異的學生。
正常情況,成績優異的同學目標也是非常明確的,他們的選擇也會更堅定。肖樺就是一個典型,任劉老師如何勸說,他都是一句:“老師,不好意思,我已經決定了。”
劉老師無奈,便也只能尊重同學的選擇。
下午最後一節自習課的時候,劉老師帶着她的幫學計劃進入了教室。
“同學們,期中考試已經結束了,大家的成績已經到手上了,班級和學校排名最遲這週五也就出來了。你們覺得你們考的怎麼樣。”
劉老師在臺上面無表情的說着,臺下的同學自是看老師的表情也知道對這一次的考試不是十分滿意,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
“咱們班啊,成績反差太大了,這第一名和最後一名的總分能拉開將近400分,這真是讓我驚喜啊。”劉老師每說完一句話都要環視一圈教室,同學們被這威嚴的氣勢完全怔住。
“今天起,我們實行一幫一的政策,無論給你分到誰是同桌,都不許提出反對意見,並且被幫的同學成績在期末考試必須提升20%,否則視爲無效幫扶,那我就要請家長來和我一起好好分析分析原因了。”
“啊~”
教室裡此起彼伏的哀嚎聲。
同學們按照劉老師的指示收拾東西,站在樓道里聽老師點名。
肖樺聽到自己的名字,提着書包走進教室,劉老師指着第四排正中的位置。
“你坐那。”
這是赤裸裸的偏愛。
“郭宏偉,進來,磨蹭什麼呢?”
肖樺面無表情的坐在座位上,果不其然,老師接下來的話印證了她心底的猜想。
“你坐肖樺旁邊。”
郭宏偉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並試圖提出反對意見。
“老師,我們兩不合適。”
教室外面的同學鬨然大笑。
劉老師無奈的搖頭。
“郭宏偉,別每天有事沒事就知道打架鬥毆,多學點東西吧,連話都說不明白。”
郭宏偉全然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還要開口,劉老師皺眉擺手。
“趕緊坐回去,我說了,不許提出反對意見,奧數冠軍幫你你都看不上,怎麼,這個小廟容不下你這尊活佛了?我告訴你,期末成績不提升,就把你爸叫來。”
郭宏偉瞬間就像泄了氣的氣球一樣,耷拉着腦袋往座位走。
郭宏偉在走到座位旁,也不坐下,只是目光如炬的看着肖樺,肖樺挑起眼皮,迎上他的目光。
“郭宏偉,還站在那兒幹嘛,怕後面的同學迷路嗎?你是指明燈啊,趕緊給我坐回去。”
郭宏偉撇着嘴,狠狠的瞪了肖樺一眼,坐回位置。
“朱健,你能行,來,你給我當班主任,你說什麼我聽什麼,你怎麼這麼能呢,咋不上天呢,給我回去。”
朱健是班裡剩下的最後一個男生,因爲個子最高,所以即使名次排前他也沒有辦法坐到前面。
劉老師的震天咆哮在在樓道炸開,班裡的同學紛紛向外張望,但樓道外的兩人都是貼着牆的這一面,所以儘管班裡的同學探着腦袋也看不出什麼。
“好了,這事沒商量,你給我坐回去。”
朱健還是嬉皮笑臉的進來,劉老師一臉氣憤的站在門口看着朱健坐回自己的位置。
肖樺大致看了一下,好像能起到一帶一幫扶作用的同桌很有限,大部分還是按照大小個安排的座位,目光轉了一圈,落回到郭宏偉身上,正好與仇視的瞪着自己的郭宏偉目光裝在一起,肖樺哼笑一聲,便坐直的身子。
“把這樣的人領上路,劉老師也不事先和自己商量一下,簡直是癡心妄想。”
晚上還有兩節晚自習,肖樺坐在宿舍裡等着泡麪,心裡有點失落感。
兩天了,許適在沒有聯繫過自己,每次早、午操碰到都是垂着眼假裝沒看到,做操的時候,肖樺站在比許適靠前的位置,每次轉體運動的時候,都會刻意關注到許適所在的方向,但她發現許適就沒在意過自己。
肖樺有時候對現在的自己挺失望的,每當這個時候,他總會想起奶奶,若是奶奶還在,一定會多給自己提點,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無奈和無措了。
肖樺以前覺得自己挺自立的。自從奶奶生病無人照管,自己便一邊上學一邊照顧奶奶,對於自己的很多決定,奶奶都是尊重自己的,這讓肖樺有一種錯覺,她覺得自己完全有能力獨立生活。
肖樺甚至以爲,自己這樣的人一輩子都不會有喜歡人的能力,可這份悸動來的這樣猝不及防,自己還沒有做好準備,還不知道還如何面對,作何處置。
肖樺想的出神,完全沒有意識到從食堂回來站在自己身後的郝雪妮。
直到自己的眼前有什麼在來回晃動,肖樺才猛然回神兒。
“嗯?”肖樺一臉蒙圈的看着郝雪妮。
郝雪妮嘿嘿的笑着。
“又想他呢?”
肖樺回過頭不理她。
郝雪妮斜倚在肖樺的書桌邊,收斂笑容,面色鄭重。
肖樺提眼看了一眼郝雪妮,低頭揭開泡麪的蓋子,用筷子挑了挑麪條。
“有事?”
“你爲啥不要保送資格啊?”
肖樺吸了一口面。
郝雪妮等的着急,說道:“我本來以爲,我能和大神一直在一起呢,可是清北是我的夢想,我不能放棄。”
肖樺又吸了一口面。擡頭看她,待嘴裡的面嚥下去,才說:“那就去追尋你的夢想。”
“我是問你爲啥不要保送資格,清北你都不去?”
“嗯,我要去江城醫學院”
郝雪妮看着她,肖樺繼續說:“就像清北是你的夢想一樣,江城醫學院也是我的追求。”
肖樺漫不經心的說着。良久,郝雪妮說:
“好吧,我沒有其他意思,我只是不知道你的想法,現在我知道了,我尊重你。”郝雪妮又露出她的招牌微笑,頓了頓又說:“不過,我真的挺高興和你住一起的,聽老師說學院資格考試在高三,所以我們還有好幾個月的時間,肖樺,我們以後也保持聯繫,好不好?或者,工作之後,我們在一個城市。”
肖樺很高興有一個這樣珍視自己的朋友,但是未來的事誰知道呢,肖樺不善撒謊,哪怕是善意的也不行,於是擡頭看着郝雪妮,耿直的說:“那麼久的事,誰知道呢。”
郝雪妮僵在原地,愣了片刻後“噗”的笑出聲。
肖樺也跟着笑。
“以後少吃點泡麪吧,你又不是吃不起飯,幹嘛總吃泡麪,留着那麼多將近能生崽子啊? ”
肖樺晚自習又是踩着點進的教室,肖樺剛落座包老師緊跟其後走上了講臺。
包老師是三班的語文老師,名字很有意思,叫做包七十三。
肖樺剛到學校的時候,聽老師們叫他七十三老師,肖樺納悶怎麼起這麼個外號,後來才知道,包老師大名就叫做包七十三。
聽同學們說,包老師上第一節課就給他們解釋自己名字的由來,原來是他出生那年,爺爺奶奶同年去世,都是七十三歲,爲了懷念老人,便叫了包七十三。
包老師性格以及上課的風格都和他的外形符合,一點違和都沒有。
總是謙和溫柔的。
肖樺坐回座位,自己的課本還沒有拿出來,便伸手到桌兜裡取書,肖樺的書擺放的很整齊而有序,所以她不用低頭看,也知道自己語文課本和練習冊在什麼位置。
肖樺上身筆直,雙手在桌兜裡摸索,忽然感覺什麼軟乎乎的東西,還在動,肖樺汗毛倒立,驚叫一聲瞬間崩離椅子,椅子向後倒去,桌子也被自己用力推出去,前面的同學因爲受到桌子的撞擊爆了粗口轉過來卻看到臉色刷白的肖樺驚慌失措的站在過道,雙眸染上一次厚重的水霧,桌上的書散落一地。
大家紛紛看過來,朱健看到肖樺無措的站在過道,立刻“嘩啦”一聲粗暴的推開桌子走過去,一手將肖樺拉到自己身後,扭頭問她:“怎麼了?”
肖樺手顫巍巍的舉起來,指向桌兜。
朱健走過去,彎腰檢查,皺起眉頭眼睛看似不經意的掃了郭宏偉一眼。
然後他伸手,從肖樺的桌兜裡提出一隻小白鼠。
小白鼠通體純白,被從尾巴提起來,“唧唧”的叫喚着,身體奮力的向上翹。
肖樺看到朱健提起那隻小白鼠,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後縮。
包老師推了推眼睛,斯文的從講臺上走下來,看着小白鼠,又看了看提着小白鼠的朱健,儒雅的聲音提高音量:“這是誰的小寵物。”
班裡鴉雀無聲。
朱健提着白鼠想要轉身安慰肖樺,肖樺看着他提着這東西往自己這邊轉,慌亂的向後退,滿眼恐懼的驚叫。
朱健皺眉,才意識到肖樺是懼怕這種生物的。
朱健柔聲說道:“別怕。”
說完轉身看着包老師,等待他的處置。
包老師又問了兩邊還是沒人應答,便交代朱健出去找個東西先將小白鼠裝進去放外面去。
朱健照做。
很快朱健回來,肖樺還站在過道,眼神複雜的看着自己的位置,似乎對在坐回那個位置的決定下的艱難。
朱健回到肖樺位置,將散落一地的狼藉收拾妥當,桌子搬回原位,站在講臺側的包老師看着朱健動作麻利的收拾。
“同學們,這樣的惡趣味玩笑希望不會在發生第二次,現階段我希望你們的精力能放在學習上,下週一就要開家長會了,至少在家長會之前別再讓劉老師在本子上記你們一筆纔好。”
晚自習下課十分鐘,包老師一反常態沒有待在教室等第二節課,而是回了辦公室。
“劉老師,這個問題你需要重視一下,離高考是時間也沒有多少了,他們如果在這個時候分散精力是很不好,另外,肖樺放棄保送資格,我現在很懷疑她的說辭。”
劉老師低着頭若有所思。半天才開口道:“包老師,我知道您着急,但是這事還不清楚,我們沒必要在不瞭解事實的時候這樣上綱上線,據我平時觀察,肖樺平時都是獨來獨往,應該不會是您想的那樣。”
包老師對於自己的建議被反駁有些不高興,訕訕的說:“反正這事我告訴你了,怎麼解決那是你的事,我去上課了。”
劉老師看着包老師消失在門口的背影,無奈的嘆口氣。
這人這麼多年,還是這個樣子。
肖樺一直到下晚自習都有些心有餘悸,甚至都不敢在像之前那樣直接伸手去桌兜取東西,整節課身體僵直的坐在座位。
朱健在後面看着肖樺僵硬的背影,眼睛幾乎分寸不離的跟着肖樺,講臺上的包老師一節課下來好幾次的目光警告,朱健都沒有發現。
放學鈴聲響起,肖樺一刻都不想在教室多留,甚至連書本都沒有來得及收拾,倉皇離開。
肖樺不知道在自己走後,教室裡爆發了史無前例的鬥毆事件。
“朱健,你他媽有病啊。”郭宏偉被朱健壓在身下,留着鼻血叫囂着。
朱健似是沒有聽到,雙眼腥紅,鐵錘般的拳頭落下來。
“老子警告過你,別招惹肖樺,你他媽當成耳邊風了。”
郭宏偉抱着頭,儘量保護着自己的腦袋,張大飛站在跟前蠢蠢欲動,但又下不去手,兩方都是自己不能參與,於是他就站在一旁靜觀其變。
“朱健,你他媽有病吧”
“別跟老子裝,那老鼠不是你放的?除了你誰他媽這麼無聊。”
郭宏偉在朱健停下來說話的空檔,屈起膝蓋猛地擡腰,朱健背腰受力身體前傾,郭宏偉迅速起身,衝着朱健的後腰就是一腳。
周邊的桌子被兩人掀翻,書本掉落的難分你我,到處都是,女生驚叫連連,眼看着書本被兩人壓在身下、踩在腳下受盡蹂躪,卻不敢上前。
幾個男生上前阻攔,被人高馬大的朱健甩開,兩人再次扭打在一起。郭亞雲、王海鑫等幾個男生眼看兩人難較高低,便一人一個使勁拉開。
“他們都消停點吧,等會兒把老師引過來了。”
兩人正打的眼熱,所有的威脅都是左耳進右耳出,這會兒就是天王老子來也無法將兩人分開。
隔壁班聽到動靜,紛紛擠到門口探頭張望,更有膽子大好事的男生乾脆進了教室擠進圍觀人羣,“哦哦”的起鬨,更有人趁亂出腳,佔一點手腳便宜。
一時間咒罵聲、起鬨聲、驚叫聲混在一起,亂作一團。
不知是誰大喊一聲“保衛科來了。”大家紛紛向後看去,只有熱火朝天的兩人還在撕扯,三名穿着制服的安保迅速穿過人羣將難分難捨的兩人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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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年齡稍長的安保看着兩人,眉頭緊皺,在兩人之間來回踱了兩遍,才嚴肅的說:“真是一點都不意外啊,一說三班打起來了,我猜準有你們兩個的事,說說吧,爲什麼啊?”
兩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時瞪對方一眼,惡狠狠的冷哼一聲。
“呵!脾氣都見長啊,朱健這是有一段時間沒進保衛科了吧,我還以爲說重新做人了,怎麼個意思啊?重操舊業?”
安保又看着郭宏偉說道:“我沒記錯,你還在留校察看期間吧,你這上一個處分還沒完就又來這麼一遭,怎麼的,一天都不想待了?”
郭宏偉後牙槽發出吱吱的聲響,氣急敗壞的瞪着朱健,反觀朱健,倒是平和了許多,咧着脣角,似乎像是一個旁觀者。
安保科驅散了圍觀的同學,並當下就給劉老師電話通知,簡短的交代了事件後,將兩人帶到保衛科。
兩人並立而行的時候,郭宏偉咬牙切齒的低聲說:“朱健,你能保她到什麼時候,我告訴你,我和她這樑子結定了。”
朱健不以爲意,“你試試,下次,我保證打到你媽都不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