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華苑中,風華吩咐宮人去熬薑湯,坐在院中等着蘭翠換好衣服。
紅白色的宮裝相當樸素,但蘭翠容顏狡好,細眉黛目,雙頰還帶着淡淡的胭脂粉。
只可惜嘴脣泛白,長髮還溼,用束帶鬆鬆的縛在腦後,添了幾許凌亂的美,卻也添了幾許弱氣。
風華笑着:“今日我不出門了,你也不用侍候,快些去把頭髮弄乾免得着涼。”
蘭翠福身。
時光閃閃日夜交替,盛夏的驕陽壓垮了花枝,牡丹花謝悽美了月光。五月,一年中最爲暑熱的時節。
這晚月牙子隱去了身形,天空中少了月亮,卻有星星點點閃爍輝煌,顯得反而更加熱鬧,爭相的映了光輝投入水中。
從相府回來又是大半月過去了。
風華苑中夏風清涼,琴音如菸絲入夢,似在隨風而舞。
纖細蒼白的指,在琴絃上跳躍,點階撥彈,輕輕緩緩的奏了一曲。
風華端坐在琴案前,垂首斂目傾耳細聽,時而擡頭看坐在牀沿上的人。
月璃龍狀似癡呆眼神迷離,好像是在看着琴案後的人,然而那眸中卻毫無焦聚,空無一物。
琴音漸弱而後噌的拔高,如異軍突起,似有千軍萬馬齊奔,然後…
風華右手拇指與食指相貼,拈挑了琴絲,弦絲剛剛落音,風華雙手便擺上琴面,噌的一聲琴音嘎然而止。
月璃龍的眸光這才緩緩聚集,帶着一絲茫然的疑惑,看着風華,這一曲似盡非盡。
風華起身從琴案前離開,輕拂衣袖:“頭先那一曲,錯了。”
“是麼。”輕輕的開口,月璃龍還在看她,那一聲應合卻不是疑問。
風華走近他身前:“陛下有心事?”
回宮大半個月,這卻是月璃龍第一次來風華苑,平日裡竟是一面都難以見到。
雖然月璃龍也並沒有召其他妃子,但卻也讓後宮之中流出種種猜疑,諸如:華貴妃得罪了陛下之類的傳言。
這也讓後宮的某些人,擺好了桌椅,打算看看熱鬧,必要的時候,再去踩上一腳。
可事實上,月璃龍不見風華,爲的只是讓自己冷靜,再冷靜。
她離開三日,他發現自己對她好像多了一些心思,多了一些念想,月璃龍沒有過這種情緒,他還有些恐慌與措手不及。
如今終於,還是來見她了,卻也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種情緒。
風華見他不言,也不多問,走到他的身側坐下,而後緩緩的把腦袋放在他的肩上,僅僅只是靠着而已,卻感覺身下的身子一僵。
風華有些疑惑的擡頭看他。
月璃龍回神,已然換了一副模樣,帶着邪氣的笑顏湊近她的臉:“孤王剛剛只是有些走神而已,接下來,便不會了。”
聲音剛落,脣便叨住了她的口,狠力的吮吸。
轉變的太過突然,讓風華有些措手不及,卻也只怔愣了瞬間,本能的揪了他的衣襟,昂了首極力迎合。
月璃龍顯的有些急躁,有一些難以言說的心情,急於排解。
月牙子偷偷的躲在樹後,灑落了銀白的光。
房內間或的溢出絲絲喘息低吟,叫滿天星晨都羞的,將眼睛藏在指縫裡,只悄悄的一眨一眨。
“陛下……嗯……陛下……”風華一聲聲輕喚着他,卻換不來他輕柔對待。
不知過了多久,那吟哦夜曲才逐漸稍歇。
“夠了陛下,放過臣妾吧!”風華聲音已然低啞,有氣無力一般的說着。
月璃龍環着她□□的身子,咬了咬她的耳垂:“難道不該把這些日子欠的,一起還回來?”
風華趴在他的懷裡,緩緩喘均了氣息,才撲扇着睫毛,將眼睜開了一條線眯着眸子:“陛下真是玩笑了,臣妾哪抵的上陛下的雄風。”
緩緩閉了眼,在他胸前蹭了一蹭:“陛下對臣妾當憐惜着一點兒纔對。”
月璃龍不置可否的輕笑,少了邪魅與娟狂,看着她乖巧的模樣,竟是不自覺的化了心腸,如填了蜜一般。
“陛下。”風華已是困極,閉着眼喚他,將雙手大膽的環過他的腰跡。
月璃龍抿直了脣線,卻沒有拒絕她如此依賴的動作,似乎這一夜開始,有一些東西已在兩人心中變得不大一樣。
心與心的距離似乎有拉近了一點,不再只是相互利用的疏離,也少了一些爾虞我詐的猜忌。
風華沒有聽到他的迴應,將頭往他的懷中又埋深了一些,她說服着自己,讓自己放縱一些再放縱一些。
過了許久,就在月璃龍以爲風華已是睡着了的時候,低啞性感的聲音,悶悶的傳了出來。
“陛下,可否答應臣妾一樣事?”有人說歡愉之後的男人,耳根子最軟,最易聽進人言。
“嗯?”月璃龍睜開眼,聲音裡多了一絲寒涼,就好像一場美夢,突然被驚醒,沒了夢中單純的溫柔。
“陛下可否答應臣妾,待這件事後,準我父親歸野。”風華緩緩說出自己的夢想,緊閉着眼儘量的放鬆着語氣,環着他腰跡的手指,卻情不自禁的有一些顫抖。
這幾日他想的最多的人,歡愉過後卻還是想着爲自己家人求情。月璃龍低頭眸光深深的看着她的發:“孤王已答應保他們周全,還不夠?”
風華暗暗的咬緊了脣,指尖在他的腰跡收緊了一下,又立馬放開,卻沒有回答他的回題,只在心裡默默說着:不夠。
月璃龍把她隱忍的模樣看在了眼底,終是硬不下那付本來如鐵的心腸:“好,孤王準了。”
風華猛的擡頭,眼中瑩瑩閃閃盛滿了驚喜,從失落到喜悅的心情,讓她眼眸輕輕一眨,便落下一滴淚:“謝陛下。”
月璃龍嘆氣,以指尖拭乾她的面頰,扯了扯錦被閉上雙目。
風華笑着趴下·身子又主動的窩到他的懷裡,甚至情難自禁的舔了舔他的鎖頸。
胸口處的喜悅絲絲縷縷,纏纏繞繞的揪緊了心臟,好像那裡又牽掛上了什麼。
不只是有對願望達成的喜悅,還有一絲絲的甜,如果要給這種甜,說一理由,或許就是被塞了滿滿的,喜歡。
喜歡…風華想到這個詞又愣了一愣,不自覺的對着嘴下的肉塊,輕輕的啃咬着,自己…喜歡上陛下了?
眼眸微微閃動,忽的有些悸動,然而更多的卻是心慌。
“帝王無情,再多的寵愛也不及他的權、他的勢、他的地位來的重要,這後宮不過是一個華麗些的地獄罷了。”
記憶中,宮駕遠去,母親唐麗在身後哭的悲涼。
“嗯…愛妃。”月璃龍龍目微啓。
風華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了一跳,擡起頭才發現自己想的太過入神,他的胸前已是口水潺潺。
尷尬的挪開嘴,緩緩緩緩的離遠了一些,緊閉了眼裝死。
月璃龍也沒再糾纏,只是心裡有些癢癢的:“孤王還以爲,愛妃在挑逗孤王。”
“沒…”風華將自己埋進被子裡,聲音有些悶悶的傳了過去。
一夜無話,只這一晚各懷心思,閉着眼腦中想起的,卻是兩人相遇相識的點點滴滴。
那一天午後煙雨朦朧中,她擡頭他低首。
風華想着,那一日清晨,她欲起身給他着衣,可他絲毫不領情不在乎,明明前一夜還那樣柔情。
是錯覺,還是自做多情?果然,帝心難測。
月璃龍雖閉着眼,可腦中紛紛擾擾,一幕幕一句句,她說她冷,她說她痛,她說她不想死。
是自己將她推開,是自己讓她將這一切當做一場戲,是自己一次次逼着她看清兩人的關係,如今若後悔,是否來的及。
又或者,可否戲假情真一回。
黎明前最是黑暗的時候,風華才無知無覺的睡熟。
月璃龍緩緩起身,盯着她的睡顏,而後傾身一吻轉身離去。
“陛下…”
身後有細微的響動,月璃龍轉身,不知道牀上的人兒夢到了什麼,說着夢中囈語,飛着粉的面上還帶着癡癡的笑嫣。
門外有打更的聲響,哐哐哐哐哐的敲過五聲。
五更朝起,月璃龍給風華蓋好錦被放下帷縵,而後開了房門坐在牀沿上,等着宮人進來梳洗。
太監宮女們看陛下正經威嚴的模樣,皆知趣的緩了動作,一陣忙碌下來竟是絲毫沒有弄出大的響動。
明黃的龍袍在暗夜中行走,蘭翠看着一大羣人離去的背影,立在房門處,緩緩合上了房門。
時光匆匆,入宮已三月。
自陛下登基以來,後宮僅容納四妃,自衆妃入宮以來,陛下只專寵一人,風丞相嫡女,風華。
華貴妃得專寵三月有餘,且陛下有越來越寵愛之勢,後宮之中,終於有人要忍不住了。
六月中旬,夏,是一個多雨的季節,風華苑中琵琶聲響,和着稀瀝的雨聲,硬是在衆人的眼紅嫉妒之中,傳出蕭瑟之曲。
“姐姐今日怎麼彈出這樣的曲子?”慕容嫣然坐在風華身側的位子上,等着她一曲終了,才眨着好奇的眼,輕緩開口。
風華看着門外天空:“天氣如此。”
蘭翠上前,將琵琶從風華的手中抱走,又有宮女上前換上熱茶。
“唉…”慕容嫣然換上了一副悲春傷秋的模樣,幽幽的嘆着氣,淺紫色的紗裙,柳眉細目更是顯的柔弱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