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廣州，柯子狄家中書房
得知調查柯氏近幾年財務主管的事情有了眉目，柯子狄立馬連課都不上了，隨隨便便找了個藉口就遁了，反正在南哈佛裡面他連校長大人的面子都不給，其餘的教授、老師什麼的他更加沒放在眼裡過。
從學校回到家裡，付柳早早的就等在了書房，張曉天跟着柯子狄進門，然後順手掩上門，開始向兩個初次見面的人介紹。
柯子狄和付柳朝對方輕輕點點頭，相視一笑算是打過招呼了，然後三人圍着書房裡的組合沙發坐了下來，開始討論這次調查的成果。
“這次你們查到了些什麼？”最着急的還是柯子狄，剛一坐下就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結果，畢竟是牽涉到自己的愛人和父母，柯子狄這麼着急也無可厚非。
張曉天和付柳並排在柯子狄對面坐下，互相交換一個眼神之後，張曉天先開了口：“我這次去調查林曦一家，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看來林曦並沒有說謊。”
“嗯，辛苦了。”柯子狄點點頭示意付柳接着講。
“柯少，這是最近幾年柯氏財務主管的資料。”付柳遞給柯子狄一個文件夾接着說，“我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什麼問題？”柯子狄像是嗅到什麼不尋常的味道，立馬坐直了身體，視線一直定在付柳身上不肯移開半分半毫。
“你看，”付柳打開文件夾指着其中幾個財務主管的照片說，“這幾個財務主管都是在柯氏做了不到一年就辭職了，按理說柯氏的待遇這麼好，他們沒有理由在沒有犯錯的情況下就自動辭職的。”
柯子狄會意地點了點頭，想來問題應該不會這麼簡單，又望向付柳：“應該不止這些吧！”
付柳沒想到柯子狄的腦子居然轉得這麼快，僅僅憑藉這樣一句話就推敲出其中肯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貓膩，不禁對柯子狄投來一個讚賞的眼光，而後又繼續道：“不錯，這幾個人還有一個共同的特點。”
“什麼特點？”從剛纔開始就沒怎麼冒過泡的張曉天一臉的期待，居然比柯子狄的反應還大。
“曉天你不要急，先聽付柳說完。”看來這次的事情大家都是很上心的，柯子狄心裡不禁一暖，自己也不是在孤軍奮戰。
張曉天立馬就閉了嘴，露出慚愧的表情。
付柳瞥了一眼心急的張曉天，正色道：“他們在當財務主管以前都不過是柯氏的無名小卒，而且業績也不是很好，我就是很奇怪這樣的人怎麼會當上財務主管！”
“無名小卒？”柯子狄低聲喃喃道，柯氏怎麼會讓一些無名小卒當財務主管？而且還是一些表現並不好的人，柯子狄不禁一頭霧水。
看出柯子狄的疑惑，付柳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本來我是隻查到這些資料的，誰知道就在我馬上要離開香港的時候遇到了兩個人。”
“什麼人？”
“什麼人？”
這次是柯子狄和張曉天同時問出口。
付柳也不賣關子，笑笑就繼續說：“我看到現任的財物主管偷偷摸摸的去見副總裁。”
“副總裁？”
“舅舅？”
前面一個聲音來自張曉天，後面一個聲音來自柯子狄，不過都帶上了一絲絲的難以置信。
“不錯，就是狄副總裁，他們約在一家偏僻的咖啡廳裡，碰巧我經過那裡看見他們在談些什麼。”
“你的意思就是說是狄副總裁把這些人提升爲財務主管的？”張曉天分析着。
“不錯。”付柳也是肯定地點頭。
“不會的，舅舅不會這麼做。”柯子狄一臉的不相信，不住地搖頭。怎麼會是舅舅呢，即使自己不相信林曦會說謊，也不相信這件事和爸媽有關，那也不代表這件事情就和舅舅有關啊。
付柳見柯子狄不信，又遞給他一疊東西，柯子狄半信半疑的接過來：“這又是什麼？”
“這是狄副總裁親筆簽名的調任書。”付柳朝柯子狄肯定的點頭，示意柯子狄打開來看看。
摸着這一疊調任書，感覺相當沉重，柯子狄的手不聽使喚地顫抖起來，始終還是不相信舅舅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想起小時候，爸媽經常不在身邊，舅舅總是抽工作之餘的時間來陪自己，說實話，在自己童年的記憶裡，舅舅佔去的時間比爸媽還多，現在付柳居然說舅舅就是柯氏裡最大的蛀蟲。
於是柯子狄拼命地搖頭，拼命地搖頭。
“不會的，不會的，舅舅絕對不會這麼做，你肯定是搞錯了。”柯子狄乾脆把這一疊調任書扔在桌子上，不去打開它。
張曉天看着也着急：“子狄，你先不要急，先看看嘛。”
說着張曉天就拿起桌上的調任書，小心翼翼地打開。柯子狄看着心裡也癢癢的，裡面真的是舅舅的親筆簽名嗎？
仔仔細細地看完每一張調任書，張曉天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柯子狄心裡不詳的預感也越來越濃。
“子狄。”張曉天輕聲喚柯子狄。
“真的是舅舅？”柯子狄一把搶過張曉天手裡的調任書，不敢相信的看了起來。
真的是舅舅！真的是舅舅！柯子狄的字都是狄楓教他寫的，所以狄楓的筆跡他又怎麼會認錯？
只是爲什麼會是舅舅，怎麼可能是舅舅？那個如此疼愛自己的舅舅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他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
但是事實擺在面前又如何不信呢？如果沒有舅舅的首肯，那些人又怎麼可能坐上財務主管的位子？舅舅這麼做完全是在拿柯氏的信譽來玩火，柯氏是爸爸和媽媽一生的心血自己又怎麼能讓它毀在舅舅手裡！？
更何況舅舅這麼做是會害死很多人的，林曦的爸爸就是其中一個，柯子狄不知道除了林曦的爸爸還有多少人因爲沒有得到賠償的醫藥費而死在醫院！
心好痛，柯子狄捂住胸口，臉色變得煞白，如果這一切真的是舅舅所爲，那麼自己又該怎麼做？任由舅舅繼續胡作非爲，那麼柯氏總有一天會毀在舅舅手裡，爸爸媽媽多年的心血會毀於一旦！
但是如果自己親手除掉舅舅，又於心何忍，畢竟他是自己唯一的舅舅，是媽唯一的弟弟，是曾經爲柯氏盡心盡力的功臣，是填充自己缺少父愛母愛的孤單童年的孃舅啊！
一邊是仁義道德，一邊是手足親情，在天平上到底孰輕孰重？
張曉天和付柳知道柯子狄心情不好一直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坐在一旁等着柯子狄的下一個命令。
柯子狄擡頭看了一眼坐在對面一直保持沉默的兩人，他們在等着自己的答覆，如果告訴他們不想再繼續查下去了，他們會怎麼看自己？
他們一定會在心裡很鄙視這樣的自己吧，柯子狄發現自己的舅舅居然是柯氏裡面最大的蛀蟲不聞不問，任由其壓榨受傷員工的賠償金！
不敢想象那一天的到來，柯氏股票暴跌，無數股民傾家蕩產、家破人亡！最後柯氏被其他的企業收購，從此以後柯氏將退出商業舞臺，不久後人們就會漸漸遺忘這個曾經叱吒風雲的大企業。
而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會化爲泡影！
不，我柯子狄不允許有這樣的一天，我不要再有更多的人因爲舅舅的一己私利而丟了性命！但是真的要將舅舅趕盡殺絕嗎？其實自己心裡都是很矛盾的，只是爲了柯氏，爲了那些無辜的人，沒有選擇的餘地，不得不痛下決心。
反覆思慮，柯子狄終於下定決心，緩緩擡頭，有點無力的說：“曉天、付柳。”
知道柯子狄有事情要他們去辦，張曉天和付柳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先不要輕舉妄動，這些財務主管都只是小魚，我們要放長線釣大魚。付柳，你先回香港替我監視狄楓的一舉一動，隨時向我報告。曉天，你再替我去一趟林曦的家鄉，不管用什麼辦法，替我好好補償一下他們。記住，千萬不要讓林曦知道是我，要不然這件事情就不好辦了，在事情還沒有完全水落石出以前，我不想有第四個人知道這件事。”
“好。”付柳爽快的答應。
“我知道了，子狄。”張曉天還是一臉的擔憂，“子狄，其實你不必……”
知道張曉天想說什麼，雖然心裡難受，但是事實就是事實，接受就是了，隨即打斷張曉天的話，柯子狄擠了一個姑且算作笑的表情：“行了，我知道了，我沒事。”
“我……”張曉天吞吞吐吐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好了，曉天，柯少知道應該怎麼做的，我們先出去不要打擾柯少了。”還是付柳懂得觀察，知道柯子狄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一個人冷靜一下。
“好吧！”
張曉天和付柳正要出去，柯子狄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立刻叫住付柳，他們同時轉身，一臉的詫異。
“付柳，你要小心狄楓，他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要是實在有困難你就回來吧，沒關係的。還有就是以後不要再叫我柯少了，就叫我子狄吧。”從小看來，舅舅的手段確實厲害，柯氏的幾筆重大的case都是舅舅使手段談回來的，舅舅的厲害之處柯子狄不得不提醒付柳。
付柳愣了一下，隨即回過神來，朝柯子狄堅定的一笑：“我知道了，子狄，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好了，我想一個人冷靜一下，你們出去吧。”做了一個“出去”的手勢，曉天和付柳輕輕地關上門出去了。
舅舅啊舅舅，你不要怪我，我也是無奈，誰叫你做出這種事情，爸媽不會原諒你，我更加不會原諒你！
突然想起小時候的事情，柯子狄竟情不自禁地就紅了眼眶，舅舅是最疼愛自己的人，沒想到現在自己卻要親手將他趕出柯氏。呵，老天爺真是會捉弄人，竟然會調查自己的親舅舅，最後是不是還要親手將他送入監獄？
完全想不到舅舅竟會做這些事情，柯子狄的思緒又飄回了見到林曦的第一天，要不是林曦的出現，自己也許還沉浸在舅舅的寵愛中，事情根本不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現在怪誰呢？林曦？還是自己？或者舅舅？
2011—1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