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才上班一個月,但已經是小組長了,這還是陳素有生以來第一次當幹部。在當前政治很嚴峻的時刻,陳素的加班必不可少。
等到陳素回來也是九點了,他們順便看了中央電視新聞發佈的“中共中央發出關於共產黨員不準修練“法輪大法”的通知”。他們也很奇怪陳素是怎麼會想到這樣的論文題材的,如果是他們,他們根本不會去理睬這種神神鬼鬼的事情。
對於他們的疑惑,王峻不置一詞。當時他也是很奇怪的,陳素從不是好熱鬧的人,更不問閒事,怎麼就想到了這樣的題材?陳素的回答讓王峻發僵,陳素直接就講,“我小時候姆媽就講過,人不去做好事根本就不可能上天,這雖然是有迷信色彩,但是也不是假話呀。而他們吹牛也吹得太過分了!”算了,還是不要拿出來講了。
一身貼身的制服讓陳素很精神。一進屋,陳素和今天也穿着制服的高遠握手,很有一點我們是一夥的味道看得別人牙癢癢的。聽說了高遠今年準備考研,陳素立即扭頭:“王峻,我也考研!”
給陳素端熬的蓮子粥的王峻臉拉得老長,陳素對高遠不是普通的信任。他希望陳素以貌看人的實情可別在工作中被別人知道的好。
看着陳素和王峻手指上各套着的一樣銀白色的普通的指環,他們沒有調笑,刻意的沒有去注意,陳素的工作環境會給他們有更大的考驗,他們無聲祝福着。
天不早了,陳素和王峻送他們出了小區。
看着陳素和王峻回去了,劉鎮東開玩笑的道:“以後我不和你一起來了,你肯定被王峻列入不歡迎黑名單了。”
看着他們攜手的遠遠的背影,高遠淡淡道:“王峻和陳素會幸福吧。”
“事在人爲,”劉鎮東看他道:“說起來,你還是他們的媒人呢。”
久久收回目光,高遠道:“王峻辜負了陳素我會殺了他的。”
劉鎮東扭開頭不看高遠認真黑亮的眼睛,舒展着四肢,看着天空:“今天有月亮呢,看看月亮旁邊的那個星星叫什麼名字來着?”
回來收拾了,洗漱了,要睡了。
王峻從來無所謂他與陳素的關係是否被什麼人知道。沒有同進同出,只是因爲王峻和陳素個性好靜不好張揚,再有就是,有陳素在身邊王峻根本無心做事的緣故。王峻自己父母的名存實亡的婚姻讓王峻從來也沒有在意婚姻的名份什麼的,但是陳素的工作單位的特殊性確實是讓王峻覺到了一定的危機,無疑的,陳素的工作單位會成爲他們關係的一個重要的糾葛點,羣體的生活中有太多的接觸和人際交往,王峻定做了這一對白金對戒,從陳素第一天上班起就戴在兩人的手指上。
無聲的夜晚,在情慾渲染下,陳素舉着手望那燈光照耀着的銀白色的指環,王峻握住陳素的手指,十指交扣兩隻銀色指環在燈光下異常的閃耀,對視中,接近的脣從輕啄到深深地交融,他們面前不是好走的路,王峻知道!陳素清楚!但兩個人相依相偎就一定會走到終點,法律的婚姻離他們如此遙遠,是有生之年不可更改的事實,但他們信自己!信心心相印!!
要比別人要花上雙倍的時間才能適應新的環境,不肯落人之後是陳素的倔強。時間快速在飛,澳門的迴歸和喜迎千禧的熱潮把那場政治鬧劇沖淡了不少,短暫的假期裡沒有時間回家,此時陳素也無法放下王峻一個人度過春節,去年的事情歷歷在目。
每月收到陳素匯來的上千元工資的母親在電話裡不停的叮囑着要保重身體。
進入了本世紀第一個年頭,各部門爲了準備下一年度重要的人口普查的統計工作而忙碌起來。生活的娛樂就是奧運中傑出的表現使全民的振奮!全民的人口普查是國之根本,宣傳不懈,難得的假期也很難得的睡上一回懶覺。
又是一年,還沉浸在申奧成功的興奮中無法平息。看到內部傳染的新聞,看到華廈而傾灰飛煙滅的那一瞬間,陳素體會着家鄉老人講的一句老話,狗急跳牆,兔子被逼急了也會咬人的。
對外國大國的事情,陳素一向不敏感,更是喜歡對國內的事情進行分析.
看着新聞,陳素淡然。可否藉此機會把國際上,特別是那個被撞了大樓的那一貫用雙重標準來干涉別國事務的大國,把一再阻繞和否認的東突問題拿出來在國際反恐大會上借題發揮發揮?端着茶水扎堆在人羣中看着內部火傳的新聞,陳素一句無心的話讓難得湊份的院領導在五分鐘內就決定組成應對特別小組,陳素任特別小組的小組長,抓緊時間在十分鐘內把一篇文交到上面去。
陳素對國際一向全無興趣,只是順口而出的言辭全然沒料到成爲焦點。慣性的,對上領導們器重的閃亮的目光,陳素一致以沉默相對。振奮的領導的指定讓陳素沒有把不安表現出來,這種事情就是看誰先想到,誰就是贏家。
陳素是當過小組長的,同事們也都知道這位一向少言寡語並且肯聽別人的意見的,大家的積思廣義給陳素惡補了政治一課。
小組成員充分積極地發表着意見,沉默的小組長陳素更是顯得突出!
這位同志能冷靜的客觀的看待事務,工作中兢兢業業,不張揚,聽取彙報的領導很滿意。特別是不邀功的態度讓領導決定要培養這樣的好同志,於是在不久後,陳素就升任了主任一職,帶職函授讀研究生,於是陳素就更忙了。無暇顧及家人,是因爲在爲國做事,陳素全無遺憾。
工作中的陳素是敬業和開心的,就像是一臺龐大機器中的小小的螺絲釘。陳素喜歡自己有被需要的感覺,
陳素都會把每月的工資匯一半回去給母親補貼家用,父母該歇歇了。吃皇糧就是有這樣的好處,幾乎沒有什麼開銷,補助也是很大的。
王峻母親的遺產在律師的指點下成立了信託,每年產生的利潤拿出來捐款,這樣會把慈善的事做得長長久久。陳素的房子也年年在增加中,出租的情況也很好,這幾年的房產因爲申奧的成功確實有增長的趨勢。王峻的事業發展很好,他把餘錢給陳素存着,陳素再沒有拒絕了,他們中間不需要什麼多餘的想法了。忙碌的兩人在假期纔會坐下來吃一頓飯,有着事業的陳素有着驚人的變化,散發着不可隱藏的成熟和高貴。
非典的到來打斷了忙碌的節奏,災難和恐慌一夜之間讓北京城有恍若空城般的寂靜。陳素所住的地段成爲了重災區,在幾乎戒嚴的狀態中,陳素終於和王峻一起閒了下來,和大家一樣,陳素關注着這場非武力的戰爭。
難得的,陳素有了一次長假,本來陳素想借此回一趟三年沒有回去的家,但非典的狀況比預期的要嚴重,據說外地的人一聽說是從北京出來的,全把他們當成瘟疫,敬而遠之,躲之不及的,王峻證實這是真的情況,陳素不得已取消了打算,陳素也不想惹人注目,就不得已取消了。
和王峻漫步在頤和園的湖邊,爬爬無人的長城,在門客稀少的天壇閒步,清淨之餘就是空氣都新鮮的不得了,中國人是太多了,平時這些景點遊人如雲,不知道是看景還是看人。他們沒有帶厚厚的口罩,他們不怕!爲什麼要怕死亡?!只要是人就不會逃得過死亡,有彼此相伴,陳素不怕!王峻也不怕!
並肩走在歷史長廊下,交換的眼神更有着戀愛的味道。在這樣的時期,他們共同生活了八年,陳素也到了三十歲。
這一天,他們請了一位景點少見的遊客拍了一張兩人的合照,把它放在王峻母子合照的旁邊。
度過了非人員災難的時節,全國也開始慢慢的解凍了,陳素恢復了工作。隨着工作的展開,陳素開始經常有機會出國,爲了提高英語水平,王峻也不得已跟着把放了好幾年的英語再撿起來,導致他們見面講的都是英語,就差在牀第之間也用這鬼話了。
對幾年沒見的父母和兄弟們,陳素百忙中也會通通電話,但不多,在工作上,陳素需要的是更爲努力纔不落後於他人。
從二兒子所工作的北京發生非典後,陳媽媽一直關注着的每一天的電視新聞節目。
最近陳媽媽很煩惱!
陳家二兒子每月寄回來上千塊錢的事情,在這十里八鄉的誰不知道?這就是念書的好處,陳家以實際的例子說明上學的好處!誰不羨慕陳家呢,就是一直婆媳關係不怎麼樣的大兒媳也是不時的經常回來走動走動,誰不知道光是這三年陳家二兒子就寄回來呢好幾萬呢,在縣裡買房子早就不是難事了。老幺陳凱從蘇州回來了,準備在縣裡開店作生意。孩子漸漸長大,面臨的就是上學,爲了下一代,陳凱有自己的打算。因爲媳婦生的是女兒,婆媳關係很差,陳凱想一步到位借二哥的錢來發展一下,而女兒陳潔已經是大齡青年了,還是相不中對象,這讓陳媽媽陳爸爸很不安靜。
但是,這些不是陳媽媽煩惱的最重要的原因,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這幾個月中,縣裡,鄉里,村裡,都在流傳着兩個全然不同的傳言,都是關於他家二子陳素的,每一個版本都讓陳家備受矚目!
最近中,第一個傳言首先是從縣城裡傳出來的。
因爲這次的非典,全國處於百業暫停的狀態中,不少平常忙碌的沒時間的人都有了可以閒下來的時候,當然不能在這樣的時候去旅遊,一旦出事可就得不償失了,難得的,不意外的,他們都選擇了回老家。
在縣裡面,這些年出去的精英學子們同聚一堂,現在,他們有的是在跨國公司工作的,從國外意氣風發歸來,也有的還在校的,人數雖然很少,但是難得都就藉着這樣特殊時刻回家鄉消停幾天。縣裡的教育部門特別聯合了縣中的領導組成立了個探望老教師的宣傳活動,在蕭條的非典期間還算熱鬧,還邀請了當年教他們的老教師在本縣的豪華賓館頂樓吃了謝師宴,既表達了歡迎也表示縣裡面尊師重教,有誰能保證這些人中二十年後不出個大人物?未雨綢繆的好,反正用的是公款,這也是統戰工作嘛。而有關陳素的話題就是從這裡面惹出來的。
本縣能上全國數一數二的名校的都是從縣中考出去的,既然這次辦謝師宴是縣裡教育部門牽頭的,縣裡大大小小的教育口子的校長都來了,而在宴會上他們聽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事情,那就是縣二中有人也考上了著名大學,他的名字叫陳素。
他是二中的學生,這是他自己親口講的。儘管是在偶爾的同鄉小聚餐中他只是出現過一二次,但他確確實實是社會學的本科生,聽那家鄉話是錯不了的!何況他也簡潔的介紹過自己,沒錯,他就叫陳素!他們縣裡就這麼幾個人在那上大學,開學放假都在一個時間段,彼此信息還是流通的。
儘管有三四個精英份子信誓旦旦,但是這是萬萬不可能的!
因爲如果二中真的有一個考上這樣的學校的學生,那二中豈不是要敲鑼打鼓四處宣傳呀,真出了這麼一個就夠二中宣傳五年的了。有心人聽了真的打電話回去找人覈查了一下,還別說,二中還真的有一個應屆畢業生叫陳素的,一家三兄弟都在一所學校上學也不是多見的,問了老教師還有人記得,但是陳素考的是北京的一個三類的專科,而且在時間段上也是不對的,他們講是在百年校慶後見到他的,那時據他們講他是新生軍訓結束,而這個時間陳素已經快大專畢業了,這是不可能的。他們好幾人都異口同聲的親眼親耳聽到看到他在北大清華聯誼上出現的,這就有問題了,坑蒙拐騙?!詐騙騙到名牌大學裡了?一時間傳的沸沸揚揚。
另外一個圍繞陳家的傳言是,村子裡有幾個人在北京打工,是搞建築活的,這次北京非典嚴重的很,他們回來躲躲,看看形勢再去。他們回來後拍着良心說真的在北京看到了村子中流傳的在北京大公司上班的陳家的老二在一個高檔小區逛,穿了一身的制服,是保安制服,現在也就是在北京高檔小區當保安,好幾個同鄉都看到了,但是太遠沒來的及打招呼。
本來,這事情傳就傳吧,當保安也沒有什麼的,只要工資高就行了,問題是大家由此發現一點更爲關鍵的疑點問題,一個保安的工資能有多高?陳家老二可是每月都寄回來上千塊的,在百業蕭條的這幾個月每月還寄回來二千多了,這時候北京的外地人都跑了,他還在那幹什麼?他哪來的這麼多錢?同村的人議論紛紛,眼下又是嚴打時節,各種謠言版本紛紛出籠了。
陳媽媽在各色謠言中熬過了一冬,陳媽媽是相信兒子的,現在每月收到陳素這麼多錢把不少人羨慕死了,但是這樣的非議讓眼裡揉不得一點沙子的陳媽媽分外的難受,來春在女兒爲了婚事和大媳婦發生了第五次戰爭之際,果斷的讓陳爸爸裝暈!
關了店門,大言家門不幸,扛上行李藉口給老頭子到市裡住院治療帶上女兒去伺候病人之名,到了市裡就轉上長途汽車往北京去了。
沒有告訴任何人,怕大媳婦的多嘴壞事,帶上陳潔也是讓陳潔散散心,同時一路上有個照應,陳潔從來就不是多嘴的女孩子。
陳潔對二哥偶爾打來的電話中每次都在關心着她的婚事而且叮囑嫁妝由他來辦的話心裡很暖洋,二哥記得她,尊重她,讓一向不受重視的她有着無形的自尊。
這次大嫂居然給她介紹了一個三十八歲的二婚的縣裡幹部,大哥還在一邊幫腔,他們不就是看中了那人的官位權力,以後好讓他幫忙往縣裡調職麼。大哥三哥結婚這麼久了,陳潔看在眼裡,就只有二哥一個人把錢寄回來。其實,小店生意遠不如以前,父母吃的是自己種的糧食養的家禽,在不需供他們上學後,自家開銷也足夠了,父母根本就不會想着要兒女的,二哥這幾年寄回來的錢,父母都一分錢都沒動存在銀行裡,他們要得無非就是兒女出息了的滿足感,就這樣,大哥和三哥沒拿回來一分錢,還全惦記着二哥的這筆錢,如今,二哥已經三十多歲了,大城市的房子有多貴,大家都明白,父母不外露的心焦,陳潔知道,這幾年,父母蒼老了很多,所以她才一再的放棄了出外打工。針對外傳二哥的這樣的謠言,陳潔不信!
在長途臥鋪上曲着很不舒服,一家三人仔仔細細的商量了,陳家三人選擇是相信陳素的。這次不打招呼的去就是要親眼證實一下陳素到底是作什麼的。
都是第一次出遠門的三口子對首都的一切都是新奇的。出了北京汽車站,舉目看去,除了人就還是人。
在來之前,陳媽媽作了長期的功課了,早就在電視節目中講北京面的最便宜但是會拒載還會繞路騙外地人的事情,陳媽媽想好了,出門在外就瀟灑一回,打的!
陳媽媽按幾年都沒變的匯款詳細地址找了一輛是老司機開的車子上了。
看完了區號和地址,老司機踩着油門和他們聊着國家的國際上的大事小情開向他們要去的地方。
下了車,陳媽媽看着老司機說的到了的地址,不是陳媽媽初開始認爲的一棟樓或是什麼單位,而是延綿重重疊疊的樓房區,有一個大門,門口是有牌子XXX路XXX號,地址正確。
看着大門裡的看不到頭藏在林木老樹後的一棟棟的樓房,暈車的陳爸爸更昏了。
看門的沒穿制服的老大哥前前後後的看了匯款單上地址放他們進去,指點他們要找的樓號在小區的最後面。
這叫小區?這兒真是大城市!陳媽媽開眼了。
找了半天,又問了好幾個很斯文的體面的同齡人,多轉了好幾個圈子,越走越是深,終於找到了看到了寫在牆體上的隱隱裸露在藤縫間的白色樓號,陳潔眼尖第一個看到了,就是這兒了!
看着這住宅區最深處的這棟老樓,老樓很有點年紀了,看圍着它的茂密的爬山虎粗粗的藤條就可以看出來了。冬天雖然還沒有過去,但是北京的溫度要比他們那高一點,爬山虎露出綠芽了,不過看上去還是黑藤纏繞,很是森然。陳潔不安的扶着父親看着上了年紀的陰森的老樓。
老樓一共兩個門洞,陳媽媽打探了,就好像是這有鐵門的東邊這間單元。大城市的鄰居之間不往來的事情陳媽媽早就聽說了,這次更是親身經歷了,本來還想多打聽打聽的,但是沒有人知道別人的事情。在那緊關的厚厚的鐵門口守了兩個小時都沒見到有人出入,陳媽媽可是算準了在週末到北京的,就是爲了不耽誤孩子工作,難不成今天加班?
一下車就來了,到現在一家人還沒有吃東西,餓的很,也不知道哪兒有小飯店墊墊肚子,怎麼說到了晚上,只要下班也是會回來的。互相商量着準備找地方解決肚子的溫飽。
王峻遠遠的看到他住的單元鐵門前蹲着幾個外地人,走進了幾步,王峻就看到了那其中一個年輕女人,是陳素妹妹吧,看得出眉目有不少相像的地方,王峻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