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悠長生活

我擡頭,果然很巧,是那天載我一程的帥哥哥。

帥哥哥一身白色休閒服,長髮及肩,我突然發現他的招搖之中帶着一種特別的書生氣質。我朝他笑笑:“是啊,真巧,那天真的謝謝你了。”

“你也住在這裡?”

我順着他的目光看見自己在地攤上買到白T恤和牛仔褲,還有腳上一雙灰撲撲的球鞋,與周圍光鮮靚麗的環境格格不入,便搖了搖頭說:“我朋友住這裡。”

“這裡的房子是我姐姐買的,自己又不住,我看這裡挺安靜,就經常過來住幾天,沒想到兩次都遇見你了。”

我不欲與他過多糾纏,就敷衍幾句,隨手拿了點姜蔥,連同購物車裡的排骨和冬瓜,迅速結賬離開。

排骨洗淨飛水,加上拍過的薑片和蔥結一起燉在砂鍋裡,冬瓜切成一釐米厚的片乘在盤子裡放在一邊,等砂鍋裡的水沸了就改成小火,反正也不太餓,今晚隨便喝點排骨湯就算了。我四下看看,廚房裡乾淨得很,沒什麼好收拾的,便拿個蘋果一邊啃一邊窩在沙發上看雜誌。

不知不覺一本雜誌翻完,才驚覺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連忙跑到廚房把冬瓜倒入砂鍋裡,蓋上蓋子繼續燉。再回到沙發上大大地伸了個懶腰,這沙發可真是舒服啊,不論是坐着還是躺着,都是那麼地契合人體曲線,我大喇喇地躺在沙發上,打了幾個滾,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打算先眯一會再去喝湯。

迷迷糊糊地纔剛進入夢鄉,忽然聽到有人開門進來的聲音,待反應過來的時候,身旁的沙發一陷,已經有人坐了上來。鼻端充斥着熟悉的清涼味道,就知道是顧慕風回來了,我突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好像前兩次見面都是直入主題,肢體糾纏,直至精疲力盡,一時想不好該以什麼樣的態度面對他,只好以不變應萬變,繼續裝睡到底。

我想他剛回來,總應該要去上上廁所吧,到時我再自自然然地起來好了。

可是他一直不走,我的手腳都快要僵硬了,只聽得“噗嗤”一聲輕笑:“我都看見你的眼珠子不停地轉動了,還裝?”我懊惱地睜開眼睛,一張放大的俊臉近在咫尺。

我坐起來理了理頭髮:“你回來了啊?”

顧慕風一屁股坐在我剛纔躺着的沙發上,深深吸了口氣:“好香啊,你煮了什麼?”

排骨湯已經燉得差不多了,滿屋飄香,我連忙站起來往廚房走:“你吃過飯了嗎?我燉了排骨湯,喝一點吧。”

顧慕風懶懶地跟着進來,我放了鹽,拿個勺子在砂鍋裡攪拌幾下,舀起一點點湯,吹涼了試試味道,突然想起這個動作是自己在家裡煮湯的時候常做的,可是現在要別人吃自己的口水就不太禮貌了,於是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啊,我把這勺子洗洗。”

顧慕風走過來,撩起我耳畔的碎髮,吻了上來:“沒關係,我不介意。”

我笑:“當心點,別燙着了。”

顧慕風意猶未盡地舔了舔我的嘴脣:“真香,是什麼湯?”我一邊把湯盛到碗中一邊說:“冬瓜排骨湯,你嚐嚐看,別人都說我做的菜有媽媽的味道呢!”

“哦,是嗎?”顧慕風神色中有一絲的不以爲然,“我家中都是廚子做菜。”

排骨酥軟,冬瓜清甜,兩個人低頭認真喝湯,顧慕風擡頭問我:“什麼叫媽媽的味道?”

我側着頭想了一想,說:“小學的時候,上完體育課回家,肚子特別餓,在樓道里就聞到飯菜的香氣,有冬瓜排骨湯,還有紅燒肉,都是我最愛吃的,心裡面就自動出現媽媽繫着圍裙在廚房裡忙碌的樣子,這就是媽媽的味道。還有星期六的早晨,睡得日上三竿,心滿意足,穿着睡衣走進廚房,爐子上擱着一個白底藍花的瓷罐,裡面熬着的白粥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媽媽站在一旁切着泡菜,滿屋子都是米粥的香氣,這個也是媽媽的味道。”

顧慕風說:“我剛纔進屋的時候聞到香氣,好像確實是有點溫暖的感覺呢。”

“你難道從來都沒有聞到過家裡的飯菜香味嗎?”

“我家房子大,主屋離廚房遠,從來都不會有廚房的味道傳過來。”

“你家?”

“哦,我爸媽家。”

“雖然我的廚藝比不上那些五星級的大廚師,但是一般的家常菜也做得挺好吃的,要不以後我就在這裡煮飯給你吃吧?”

“好啊!”

“那這個買菜的錢——”

顧慕風皺眉:“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麼煞風景,每次都是好端端的就提錢。”他走過去拿錢包,扔給我一張附卡:“以後要買什麼就用這個刷。”

我委屈:“我也是實話實說啊,你們有錢人當然不知道沒錢的苦。對了我還有事要說呢,這裡離我們學校那麼遠,又沒有公共交通工具,我在學校打工一天的錢還不夠付出租車費的。”

“沒什麼特殊情況的話,你坐我的車出入,如果我沒空,會叫司機接送你的。對了,你上次是怎麼出去的?”

“你別提了,把我一個人扔在這,我活生生走出去的,腳上起來這個大個血泡,疼死了都。”我沒說只走了一半路程,就搭上順風車了。

“真的?管理員沒告訴你可以打電話叫車嗎?”

“可以嗎?那小保安怎麼不告訴我!”

“可要我去幫你出氣?”

“嗯,給我狠狠打他一頓,看他敢知情不報。我可憐的腳哦,到現在還疼着呢!”

“來,給哥哥看看。”顧慕風過來抱我,我趁勢膩在他的懷裡:“大爺,可要小女子唱支小曲兒給您解悶?”

顧慕風哈哈大笑:“好啊,把大爺我伺候得好了,好處是少不了你的。”

這樣的生活很快就習慣了。

顧慕風生活習慣很好,每天清晨就起來跑步,還拉着我一塊去,穿着同款的運動裝,俊男靚女的,我自以爲還蠻賞心悅目。剛開始的幾天上第一、二節課的時候困得眼睛都睜不開,慢慢地習慣了倒覺得運動一下精神更好。

跑完步回家沖澡,吃我自制的愛心早餐,然後顧慕風開車,先送我去學校,他的車太好了,爲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我總是提前一個路口下車慢慢走過去,他也不說什麼,在我指定的地方放下我就走。

下午一般是我比較早,就打電話叫司機到一個路口外接我,回去買菜做飯,清洗我們的貼身衣物。日常的清潔工作每天下午有專人來搞,用不着我操心。顧慕風回來吃完晚飯,大多數時候都會抱着電腦繼續工作,我也抱着電腦坐在沙發的另一頭,看看電影,或者在淘寶上閒逛,偶爾也會水水論壇,功課忙的時候也會做做作業。

顧慕風不忙的時候,會跟我一起看電視。他有一點特別好,一般不看體育頻道或政治新聞,卻願意看肉麻兮兮的韓劇或者苦哈哈的臺灣言情片,我開始以爲他是遷就我,後來才發現原來他是自得其樂。我奇怪地問他爲什麼,他說挺好看的呀!記得以前只要跟男同學在一起看電視,除了看比賽就是看新聞,一個個都好像有多心懷天下似的。

然後早早的洗澡上牀,纏綿一番,安穩睡去。

日子悠長得彷彿已經這樣過了一輩子一般。

有時候我覺得他是喜歡的我,更多的時候我覺得他大概是寂寞得太久了,所以喜歡我的陪伴。我承認,我很喜歡他,因爲他多金英俊,溫柔體貼,符合所有女孩子關於白馬王子的想象。但是我一直都在告誡自己,貪圖眼前一時的享樂是可以的,但千萬不要讓心也淪陷進去,這只是偷來的幸福,總有一天要還回去的。

趁顧慕風洗澡的時候我打電話給我媽:“媽,梅蘭說您找我?我上自習呢!”

“嗯,我打工呢,很少在宿舍。”

“不累,在圖書館做管理員呢,坐在那兒就行,一邊學習一邊工作,不耽誤時間。對了,我上次給您寄的錢收到了吧,周醫生那一萬塊錢先還了吧,老欠着人家的多不好意思。”

“我有錢,我拿獎學金了,我入學成績是我們班第一名呢,拿了優秀新生獎學金一等獎,夠花的。您多吃點有營養的,別老吃剩菜,當心吃出病來上醫院更花錢。”

“好了,不說了,上自習呢,吵着別人了。我明天再給您打電話,媽我想你了,回家你給我做紅燒肉。”

掛了電話回頭,顧慕風正站在後面用毛巾胡亂揉着頭髮,我走過去接過毛巾幫他擦,說道:“我在網上看見一款格子桌布挺好看的,我買回來鋪在這邊的桌子上好不好?”

顧慕風說:“你高興就好。”

我慢慢地把房子佈置成自己喜歡的樣子。米白色帶窗紗的窗簾,窗臺上擺滿五顏六色的鮮花,早上起來可以拉開窗簾,在清晨通透明媚的陽光中伸個懶腰,學着韓劇女主角的樣子握一握拳頭,對自己說:“沐曉桑,加油!”。桌上鋪着格子桌布,用透明的水晶盤子裝上洗好的水果,給沙發套上田園風格的碎花布套,擺着自己繡的十字繡抱枕,喝水的杯子是一對的,拼起來可以合成一個心形。

聽起來好像很美好,事實上是很不倫不類的,我喜歡的是宜家的小資風格,各種擺設更是通過不同的途徑胡亂買來的,跟房子本身大氣簡約的歐式風格根本格格不入,也虧得顧慕風能容忍我的胡鬧,用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生生拉低了這房子的格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