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穿梭過往。不知不覺間,張然羽竟是已在這青寰峰中居住了半年有餘,整日勤勉修煉,不敢有絲毫懈怠,仗着一身修爲了得,卻也着實受到恩師青睞。這青寰峰之上渺無人煙,也只有師徒三人作伴,彼此間更是日益熟識,愈發融洽。
陸長風自從那日傳授這徒兒御劍之術,眼見他並無趁手法寶,略一思索,便自顧下山而去。三日之後,珊珊歸來之時,他手中卻已多了一柄淡紅色仙劍,更將此劍贈予張然羽,以作御劍飛天之物。
據陸長風所言,此劍名爲“赤霄”,乃是他自山中偶得之物,已至中品寶器之境,雖不是什麼神兵利器,也算是件趁手法寶。張然羽未曾想到,師父此番下山,竟是爲了自己而去,心中亦不由大爲感動。
只不過,待到他將此話轉述陸劍塵知曉,卻不料這傢伙瞥了撇嘴,滿臉不屑神色,丟下一句莫名其妙的“什麼偶得,分明就是搶劫!”,便即揚長而去。
許久之後,張然羽這才知道,混元宗八大長老之中,六長老“赤陽真人”略通法器煉製之術,此劍正是他最新作品,竟是被陸劍塵隨意搶了去,當作人情送給了自己。
閒話休提,只說張然羽得了此劍之後,便以之爲引,靈識附着其上,修煉御劍凌霄之術。其實,他袖中藏有下品仙器“玄霜刃”,縱是在混元宗中,也是最爲上乘的法寶,更是早已初具靈識,可輕易駕馭而行。
只不過,這少年爲防多事,自然不敢將它隨意現於衆人眼前,也只得駕馭着那一柄“赤霄”飛劍,每日翱翔於青寰峰雲海之間。如此一來,雖初時尚略有滯澀,倒也將這御劍之術修煉得愈發純熟精湛。
而這半年時間,他未曾下青寰峰半步,每日裡只是刻苦修煉,御劍飛行,而“混元靈訣”也停留在第六層之境,遲遲不能突破。而這少年先前弄巧成拙,騎虎難下,此時也只得再次放出一些靈力,將實力提升少許。
當然,在兩位旁人眼中,他的靈力修爲,已是增長至第四層,卻只用了半年時間。進境之神速,實在只有以“恐怖”來形容。
而這半年之中,他爲防不測,便將朝歌置於“曲徑通幽”之中。這石瓶之內自有另一番天地,朝歌每日裡自行修煉,又或者閒逛玩耍,無憂無慮,又有百曉這仙人靈魄暫爲看管,倒也相安無事。
這一日,張然羽早早便來到後山石臺之上,隨手放出“赤霄”仙劍,默唸法訣,一人一劍化作淡紅光芒,瞬間直衝雲霄,在這青寰峰頂,雲海之中遨遊起來。
正自御劍而行,卻只覺眼前一閃,竟有一道銀色光芒倏然劃過,猛然停在身前不遠之處。張然羽微微一怔,急忙也停下飛劍,卻只見陸劍塵足踏“天珏”仙劍,周身淡淡銀光繚繞,微笑注視着自己。
他心中一喜,催動飛劍向前行了一些,招呼道:“大師兄,你怎麼來了?”
陸劍塵微微一笑,道:“師弟,我是特地來尋你的。今日一早,天機掌門飛劍傳書,言道有事相招,各峰長老均需趕赴咫天峰而去。你也有半年沒出過門了,老頭子讓我來叫你,咱們一起去外面轉轉。”
張然羽應了一聲,兩人一同按下劍光,緩緩降落在後山石臺之上。張然羽還未站穩,便被陸劍塵一把扯住,急急忙忙趕向前山。
行至巽風殿之時,陸長風早已靜靜負手立於殿外,等候兩人歸來。陸劍塵行了一禮,尚未出言,陸長風已然擺了擺手,當先放出飛劍,留下一句“混元神殿”,旋即便化作一道紫青光芒,狂風呼嘯之中,當頭疾沖天際,轉瞬消失無蹤。
在他身後,師兄弟二人相視一笑,也紛紛放出隨身飛劍,尖嘯聲中,兩柄耀眼仙劍騰身而起,化作銀、赤兩色亮虹,破開天際,向着正北方向電射而去,迅逾閃電!
約莫行了小半個時辰,前方咫天峰已然遙遙在望,高聳於連綿羣山之間,雲霧繚繞翻騰,若隱若現。陸長風使了個眼色,張然羽心中會意,兩人並肩按下劍光,直奔咫天峰之上而去。
行至那一片碩大廣場之上,卻只見陸長風早已靜立於此,負手看向遠方連綿羣山,靜靜沉思。兩人急忙躍下飛劍,陸劍塵上前輕聲道:“爹……”
陸長風微微頷首,淡淡道:“其餘長老已然到齊,我們這就進殿去吧。”言罷,他當先而行,向着前方石階之上,那一座巨大恢宏的宮殿行去。
身後張然羽二人急忙緊緊跟上,眼見石階兩旁,廣場之上,三三兩兩站着一些長門弟子,正自竊竊私語,見到陸長風這位八長老,急忙躬身行禮。陸長風仍是面無表情,只是埋頭向前,對這些弟子理也不理。
長門弟子正是居於咫天峰中,乃是掌門親傳,人數也是着實不少,細細數來,竟是足足有近百人之多。
兩人隨着陸長風登上千級石階,來到混元神殿門前。卻只見殿門緊閉,大殿之前倒是靜立着三名弟子,爲首之人一身玄衣,英姿勃勃,卓爾不羣,竟是……卓少函!
卓少函原本靜立於殿門之外,眼見陸長風上前,急忙躬身一禮,恭恭敬敬道:“陸師叔,掌門連同諸位長老已在殿中久候了,您請隨我來吧。”
陸長風微微點了點頭,隨口問道:“究竟發生何事,竟招我們七個同來商議?”
卓少函一面將他引向前方,一面低聲苦笑道:“陸師叔,此事頗爲棘手,還是入殿詳談吧……”他轉眼一看,卻見陸劍塵與張然羽二人靜立於陸劍塵身後,不由面色微變,訥訥道:“兩位師弟,別來無恙……”
張然羽微微垂頭不語,但是陸劍塵燦然一笑,輕聲招呼道:“卓師兄,好久不見!”
兩人正待寒暄幾句,卻只聽一聲輕響,身後那殿門竟悄然間無風自開,陸長風輕咳一聲,當先邁了進去。卓少函急忙緊走幾步,當先行入殿中,躬身一禮,朗聲道:“掌門,諸位師叔,陸師叔到了。”言罷,他又行了一禮,急忙退至掌門身後,靜靜站立。
大殿之內,仍是置着八張檀木大椅,其餘七位長老早已各自端坐,身後各自站着幾名隨侍弟子,四周一片寂靜。隨着殿門大開,一縷陽光也隨之躍入殿中,照耀在正中三清祖師塑像之上,熠熠生輝,明媚和煦。
陸長風一言不發,向着諸人微微頷首示意,便邁步走向最右邊那張大椅,隨意坐下。張然羽二人也急忙行了一禮,繼而便靜靜站於他的身後。
眼見人已到齊,端坐大殿正中的天機掌門站起身來,隨手一拂,那沉重殿門“吱呀”一聲,重又緩緩閉合,大殿之內也頓時昏暗了幾分。
天機掌門身形瘦高,外着一件天青色道袍,仍是一副白鬚白眉之相,面容清矍爽朗。他這一起身,其餘七位長老目光頓時會聚而來,更帶了幾分疑惑之意。天機掌門微微一笑,朗聲道:“今日急招諸位師弟師妹前來,皆爲事出有因,此事幹系重大,還望諸位莫要兒戲以對。”他向着左側一人微微一笑,道:“洞玄師弟,此事乃是由你發現,還請訴於諸位師弟知曉……”
左首一位枯瘦道人應了一聲,起身向他行了一禮,道:“謹遵掌門之令。”此人身形極高,偏又頗爲枯瘦,面容倒是並無出奇之處,正是混元宗中二長老,洞玄真人。
眼見諸位長老目光又轉向自己,洞玄真人面容一肅,沉聲道:“諸位師弟,數月之前,我奉掌門師兄之令,出山辦事,昨日剛剛回轉。而此次回山途中,卻教我無意中撞見一場打鬥,乃是十數名魔教妖孽,圍攻五位女子。”他微微一頓,見衆人目不轉睛盯着自己,不由淡淡一笑,“我剛到之時,魔教之人手段陰狠,將其中四位女子殘忍殺害,唯有一人生還,卻也身負重傷,無處逃脫。我心中一時憤慨,便出手襄助,將那一衆妖人擊退。而這女子傷勢頗重,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便索性將她帶回山中,交由掌門師兄處置。”
他轉向天機掌門,微微頷首,又道:“我混元宗濟世憫人,卓立於天下正道之首,自然不會見死不救。掌門師兄苦心爲那女子醫治,卻不料……從那女子體內真氣功法之間,查探出一些古怪……”
說至此處,天機掌門倏然輕咳兩聲,他急忙住口不言,又行了一禮,這才緩緩坐回其位。天機真人微微一笑,道:“此中之事……頗有些棘手難言,還請諸位長老移步後殿,自行查探一番。至於隨行弟子,也請暫留於前殿之內,稍候片刻。”
於是,掌門天機真人當先帶路,自側旁角門之中行入後堂,其餘七位長老亦魚貫而入,竊竊私語。而這些長老隨侍弟子,則被留在大殿之中,由卓少函代爲照料。
張然羽聽那洞玄真人如此言語一番,卻是雲裡霧裡,不明所以。陸劍塵眼見諸位長老走入後殿,便笑着湊上前來,低語道:“師弟,師兄我尚有私事要辦……嘿嘿,你且稍候片刻!”
張然羽愕然回首,卻只見陸劍塵早已擺出一副瀟灑樣子,大搖大擺走向左邊,那原本辛璇居士所坐之處。而那位女長老隨行弟子,赫然乃是數名嬌媚女子,幾個人站在一起,唧唧喳喳,自顧談笑甚篤。
這大殿之中其餘同門弟子,更是不時偷眼看向那幾名女弟子,個個面現驚豔孺慕之色,只不過,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搭訕。
於是乎,這位陸劍塵陸公子,便充當了衆人之中的“出頭鳥”。只見他晃晃悠悠向前幾步,行至那一衆女子面前,微微一笑,拱手道:“諸位師妹,別來無恙否?”
那幾名女弟子早已看見他過來,不由紛紛輕笑出聲,笑鬧道:“陸師兄,這是來找誰啊?”說着,她們幾個便將目光投在爲首那女子身上,掩嘴偷笑不已。
張然羽看向左邊,頓時吃了一驚,卻不想爲首那女子,自己竟然見過!
赫然正是伯陽城中,與陸劍塵同行的那名美豔師姐,陳曦晨。
那女子被幾位師妹如此取笑,不由漲紅了臉,狠狠瞪了陸劍塵一眼,卻全然是笑意盈盈。陸劍塵臉皮極厚。面色不變,撓了撓頭,輕笑道:“我與你們師姐有些話說,可否請諸位師妹……嘿嘿,行個方便?”
那幾個女子更是嬌笑連連,又將那位陳師姐好一頓擠兌,直至她面色緋紅,佯作動怒,這才紛紛四散逃開。至於周圍一衆男弟子,早已是眼巴巴看了半天,口水都快淌了出來。
陸劍塵嘿嘿一笑,與陳曦晨並肩站在一起,兩人竊竊私語,竟是親熱無比。張然羽心中一動,頓時暗自竊笑,卻不想陸師兄天縱奇才,竟連這位潑辣師姐也“降伏”了。
只不過,看到這兩人如此溫馨場景,不知爲何,他心中倒是又想起了京城之中,那一個白衣女子,不由面色稍霽,微微有些失落。
“當年京城之外,那一對少年男女的約定,也不知她……是否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