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那知客僧引他繞開拱門,向北而行,不多時便來到一座巨大主殿之外。那知客僧行了一禮,道:“張少俠,此殿正是我玄心寺‘大雄寶殿’,還請隨我入殿覲見方丈。”
張然羽擡頭望去,只見這大殿足有百丈方圓,氣勢恢宏,莊嚴肅穆,果然正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一座主殿。他不由微微嘆了口氣,心中更是泛起了幾分異樣感覺,頷首道:“有勞大師引路。”
於是,兩人一前一後邁上大殿前的石階,知客僧伸出雙手,緩緩推開了兩扇巨大緊閉的殿門……
剎那間,迎着無數愕然目光,張然羽終於看到,在這殿門之後,偌大的大雄寶殿之中,正有數十人靜立兩旁,似是在舉行何等重大儀式。大殿左側的人衆頗爲眼生,但右首的十數人,赫然正是混元宗八位首座長老,以及……派中其他三名參賽弟子——
卓少函,陸劍塵,慕容紫玉!
而正北上首之處,亦有數十位僧侶肅然而立,當先一名年老僧人,白眉白袍,面色平和,竟是玄心寺現任方丈——渡相禪師!
“啓稟方丈,混元宗張少俠已至殿外。”知客僧前進一步,向着正北的渡相禪師施了一禮,恭聲言道。
他話音剛落,張然羽已然閃身而前,躬身行禮道:“弟子混元宗張然羽,拜見諸位前輩。”
此話說完,他突然覺得,八年前的記憶,竟彷彿一幕幕翻了起來,閃動在眼前……
渡相方丈微微頷首,向着他隨意瞥去,卻頓時目光一凝,面色微變。只不過,他面上掩飾得極好,稍一發愣便回過神來,微咳兩聲,和聲道:“張少俠遠來勞頓,煩請先至殿中稍候。”
他面色不變,向着左右兩側分別頷首,柔聲說道:“天機宗主,乾門主,既然門下衆弟子皆已到齊,不如……這就開始吧。”
大殿左側乃是靈寶派衆門人所在,爲首之人乃是一名錦袍老者,衣着華貴,面目滄桑。而右首則是混元宗弟子所立之地,掌門天機真人身着一件素潔道袍,當先靜立。渡相方丈此言一出,兩人同時拱了拱手,異口同聲應道:“如此甚好,還請渡相大師主持此事。”
渡相方丈點了點頭,卻不由自主向着早已站在右旁的張然羽瞥了一眼,雙目中閃過一絲異彩。接着,他向前跨出幾步,恰行至大殿正中,雙手合十,朗聲道:“承蒙衆位仙道同門擡愛,本屆少年英雄會將於數日之後,於本寺中召開,仙道衆門派皆遣門下弟子前來,雲集於陽華山中。”
他向着左右兩位門主微微一笑,又道:“‘少年英雄會’原爲混元宗、靈寶派、玄心寺三大派所創,旨在考察門下弟子修行進展,相互切磋探討,如今更衍生爲仙道一大盛會,着實不易。”
“只不過,仙道各派皆有弟子參加,也因此良莠不齊,修行層次多有差異。爲保證實力公平,仙道衆派商議,由三大派內部先行抽籤,挑選比試場地,再與其餘門派混合比試。今日將衆位同道召集至此,正是爲了此事。”他這一番話說得頗爲隱諱,張然羽靜立在混元宗諸位長老之後,聽得雲裡霧裡,卻不好當即發問,只得尋思着隨機應變。
其實,此間前因後果,在座的三大派諸人皆是心知肚明,渡相方丈此番解釋也只是走個過場。待到一切準備停當,只見他凝神運氣,揚手撒出一片白色佛光,飄蕩在大殿正中,氤氳不散。
不多時,乳白色光芒斂去,只見渡相方丈身前不遠,憑空現出十二枚檀木令牌,一字排開,凌空懸浮於大殿空曠之處。這些木牌僅有手掌大小,皆被團團乳白色氣息裹住,看不清虛實,也不知有何用處。
渡相方丈退後半步,微微一笑,朗聲道:“有請三大派衆位參賽弟子上前,抽取少年英雄會比試籤位。”
張然羽不明就裡,只得隨着身旁的陸劍塵一同走上前去,來到這些檀木令牌之前,隨意挑選了其中一枚,站在了木牌前方。而玄心寺與靈寶派的六名參賽弟子亦走上前來,十名年輕弟子各擇一牌,靜立於前。
接着,張然羽學着身旁陸劍塵的動作,伸出右首食指,在眼前的木牌上輕輕一點,那檀木令牌頓時凌空飛起,徑直投入了他手掌之中。
張然羽愕然看去,只見手中那木牌上的乳白色氣團早已散去,浮現出其上所刻的一個古篆大字——“戊”。
他認得此乃天干地支之一,卻不知其中有何玄機,正自迷茫,卻不料陸劍塵悄悄湊過頭來,向那牌子偷偷摸摸瞥了一眼,頓時眉開眼笑,低聲道:“很好很好,我們兩個又挨在一起!”他將手中木牌向外一翻,張然羽眼角餘光看到,其上所刻古篆大字,乃是一個“丁”字。
還未等他開口相詢,便只聽渡相方丈高喧一聲佛號,朗聲道:“抽籤之事已畢,衆弟子各自準備比試,三日之後,少年英雄會正式開幕。若是再無他事,便請諸位各自返回住地去吧。”
於是,三大派衆長老紛紛告辭離去,由殿外恭候的小沙彌引向各自住地。張然羽雖有些莫名其妙,卻也只得隨着混元宗諸人向渡相方丈行禮告辭,一同返回了玄心寺後殿的客房。
直到端坐在混元宗住地的客房之中,手中緊握着那一枚抽籤木牌,張然羽腦中仍有些渾渾噩噩,心中更是驚懼莫名,一時間,倒是將此間的大賽之事拋在了腦後。
只因爲,方纔大殿之中,混元宗衆人臨走之時,趁得旁人無所察覺,渡相方丈所說的那一句悄聲傳音——
“張小友,數年不見,安然如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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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然羽拜入混元,本就抱了隱姓埋名的心思,不願旁人知曉他與醉道人的關係,如今更是有了慕容紫玉這一層緣由,他也就愈發不肯揭破此事。如今既然被渡相方丈認出了自己,這少年不由心慌意亂,也不知渡相方丈是否已言明自己身份。只不過,先前大雄寶殿之中,慕容紫玉面色如常,似是安然無恙,倒也似乎並未露餡。
於是,在這般患得患失之間,張然羽心緒不寧,遲遲靜不下心來,一時間竟是想得出了神,發起愣來。
正自出神,只聽臥房的木門“吱呀”一聲響,被人從外推開,繼而只見陸劍塵大大咧咧走了進來,高聲嚷嚷:“小師弟,一個人在這裡發什麼楞?是不是單相思呀?啊哈哈哈哈……”
張然羽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師兄不在自己房中勤修,怎麼有空來找我啊?”
陸劍塵聳了聳肩,隨手拽了把椅子過來,一屁股坐在張然羽對面,賊笑道:“掌門師尊有令,鑑於你小子今日抽籤之時傻頭傻腦,丟盡了我混元宗的臉,特地派我來講解其中細節,讓你小子開開竅。”
張然羽氣得七竅生煙,正想將這無良師兄臭罵一頓,卻又想到今日的抽籤儀式,確實有許多地方不甚明朗,只得耐着性子,隨意拱了拱手,有氣無力地應聲道:“有勞師兄,還請師兄講解一二。”
陸劍塵隨手給了他一拳,笑罵道:“你小子沒吃飯啊?瞧你這猥瑣樣子!”他乾咳兩聲,擺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裝模作樣地揮了揮手,道:“說吧,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師兄來講給你聽。”
張然羽精神一振,頓時面色肅然,取出懷中那小木牌,問道:“這是個什麼東西,有什麼用處?”
陸劍塵翻了翻白眼,罵道:“笨死你算了,連這個都不知道!方纔那抽籤儀式,乃是我們三大派內部舉行,爲的是將十名參賽弟子各自分開,不致過早相遇。那‘少年英雄會’是分臺比試,方纔的抽籤正是抽取臺號。”
他從懷中摸出自己的木牌,指了指上面的“丁”字,解釋道:“你看,比武的十座擂臺乃是以‘天干’之名而分,正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我抽的乃是‘丁’位,便是在‘丁’號擂臺比試,你的是‘戊’,則是在‘戊’字擂臺,明白了麼?”
張然羽這才明瞭,不由點了點頭,只聽陸劍塵微微一笑,又道:“只因爲三大派勢力極大,爲防止內鬥消耗,這才定下了如此規矩,也是爲了確保更多名額而已,還美其名曰‘公平公正’,真是笑死人了!哼!”
他眼中現出幾分輕蔑之意,卻未曾想到,自己也是那‘公平公正’規矩下的受益者。
張然羽也是頗爲憤慨,兩人唏噓半晌,想到自己也因此受益,卻又着實有些無奈汗顏。默然半晌,張然羽突然問道:“若是如此一來,豈不是三大派佔盡了便宜,那其餘門派又怎麼肯答應?”
陸劍塵苦笑道:“三大派乃是仙道支柱,勢力之強難以想象,加之這‘少年英雄會’本就是內部比鬥衍生而來,故而其他門派縱有千般不服,也是萬萬不可言明的。只不過,三大派本就實力超強,‘少年英雄會’舉辦至今,大多是其門下弟子獲得優勝,仙道衆人倒也無話可說。”
張然羽一時好奇心起,心中泛起一個奇怪的念頭,開口問道:“陸師兄,不知歷屆‘少年英雄會’,可曾有三大派之外的他派弟子獲勝,拔得頭籌?”
陸劍塵沉吟半晌,猶猶豫豫開口道:“若是別派弟子獲勝,倒也不乏先例……若是我所記不差,最近一次的例外,乃是五百一十年前,仙道一支無名門派麾下弟子技壓羣雄,摘得‘少年英雄’之號。只不過,那少年高手卻自此銷聲匿跡,而此後的數十屆比鬥桂冠,便再無旁落他人之手了。”
說至此處,他見張然羽聽得入神,不由面現幾分狡黠之色,笑道:“我還記得,想當初老爹講述此事之時,對於那位少年高手推崇備至,讚歎不已。師弟,你猜猜,這是爲什麼?”他得意洋洋地擡了擡眉,隨手端起身旁茶杯,不緊不慢地品起茶來。
張然羽見他笑得猥瑣不堪,不由隨口應道:“莫非……那位少年高手……是個美貌女子?”
“噗——!咳咳咳咳,放……放屁!”陸劍塵一口茶水頓時全都噴了出來,指着張然羽跳腳罵道:“你爹纔是個老色鬼呢!你小子找打是不是!”
張然羽見他惱怒,急忙連哄帶勸,又是作揖又是鞠躬,這才勉強讓他安定下來。兩人一向笑鬧慣了,陸劍塵倒也不以爲意,咳嗽了兩聲,笑罵道:“差點嗆死我!你小子口沒遮攔,可是越來越有爲兄的風範啦,哈哈……”
張然羽哪裡還敢反駁,急忙賠笑應聲,順聲問道:“陸師兄……不知那位少年高手,究竟有什麼稀奇之處?”
陸劍塵擠眉弄眼扮了個鬼臉,這纔不緊不慢地解釋道:“那位少年高手倒是沒有什麼稀奇,只不過……他僅有一隻臂膀!”張然羽下意識低呼一聲,心中不由對那位少年高手肅然起敬。塵緣仙蹤 第三卷 少年英雄 第二十八章 故人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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