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眼見這書生傷勢頗重,吩咐門外小二找個郎中,自然不免又打賞了些錢財。那小兒匆匆去城內醫館請大夫,醉道人又小施法術,於那書生腦海間吩咐,讓其先安心睡上一覺,待他們去想辦法。
一切準備妥當,這師徒二人便一同下樓,直向那當鋪而去。
這所選客棧卻正是距當鋪不遠,二人沒行多久,便來到這店鋪門前。張然羽擡頭看去,卻見這當鋪門面頗大,兩扇漆黑大門敞開,店內雖顯寬敞,卻隱隱透出一股怪異感覺。醉道人當先跨進那店門,張然羽正想跟上,卻見師父又立即退了出來,皺眉道:“不妙,有魔氣!”
乍聽這“魔氣”二字,不知爲何,張然羽心中,竟浮現出一個倩影,旋即被他強自壓下。也正因這少女之故,對於魔道中人,他倒是並無成見,正待進去,卻被醉道人攔住。那道人神情凝重,道:“這可與你那小情人不同,魔道中人大多陰險狡詐,還是小心爲上。”
他背後包袱不知放在何處,早已不見,遂伸手在懷中摸索半晌,掏出一個碧玉酒杯來。老道微微一笑,道:“且先試他一試。”一拉張然羽,二人這才並肩走進店去。
這店內客人不多,衆夥計三五成羣,四散而坐,眼見客人上門,先是一喜,又見這一老一少衣着窮酸,卻也懶得搭理。醉道人徑自來到櫃檯之前,那櫃檯之內,一個賊眉鼠眼的中年人,一副朝奉打扮,正半眯着眼打盹,嘴裡含糊不清,嘟囔道:“要當什麼?”
醉道人取出那碧玉酒杯,遞了上去。這朝奉隨手接過,雙目突地一亮,將這酒杯端詳把玩半天,微微點頭,直接將這玉杯收入櫃中,隨即將眼一眯,淡淡道:“玉質一般,做工粗糙玉杯一個,當值兩百文——”
老道一副驚惶失措之相,道:“東家,我這玉杯可至少值七八兩銀子呀!”
其實,能被老道貼身收着,這玉杯又怎麼會是凡品了!此物名曰“清凝”,乃是上品侉玉製成,以之盛酒飲用,有定神寧心之效。雖不載於《法寶名錄》之中,卻也是少見的異寶,怎可能只值區區七八兩銀子。
那朝奉愛搭不理一般,道:“我說兩百文,它就是兩百文——”說着,隨手扔出兩串銅錢,揮揮手讓他二人速速離開。
老道急道:“我不當了,你把玉杯還給我,我到別處當去!”卻聽那朝奉嘿嘿冷笑兩聲,道:“老頭兒,看你不是這雍州本地人吧!誰人不知,這雍州城中只有我‘唐記’一家當鋪,我家主人正是雍州太守,更會奇妙仙術,法力高強,在這雍州城中,呼風喚雨,誰人不怕?”
他“桀桀”怪笑兩聲,又道:“可別怪我沒提醒你,本城明文規定,但凡玉器金箔,私下交易者,不分老幼,一律杖則三十,財產充公。我勸你呀,還是省省你那把老骨頭,乖乖拿錢走吧。若是再敢撒潑,休怪我將你打出門去!”他話音剛落,店內已有夥計一轟而來。醉道人裝出一副驚惶之相,拉着張然羽逃出店門,只聽見門內一衆夥計大笑不止,囂張之極。
出得門來,那道人竟已是一副淡定笑容,道:“那傢伙倒也有些眼光,我這‘清凝’不比俗物,也算是異寶了。看來那書生所言不虛,店內有魔氣環繞,看來這太守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他望向張然羽,問道:“徒兒,你可害怕?”張然羽握緊拳頭,憤聲道:“不怕!”老道哈哈大笑,拍拍他肩膀,道:“好小子,有膽色。今晚便和爲師一同夜探太守府,也好長長見識。”
當下,他二人回到客棧房中,卻見那書生裴元已然睡醒,見他二人歸來,又要拜謝。醉道人心知自己道法,眼見這書生竟醒轉的如此之快,卻是個少見的心性堅定之人,不覺暗暗稱奇。而此刻更見他舉止翩翩,進退守禮,想來那書生一心求死,卻也是一時悲慟過度之舉,不免對剛纔自己竟然怕他尋短見而點昏的行徑,難得的老臉一紅。
張然羽卻沒有那麼多心思,見狀急忙攔住。醉道人回過神來,笑道:“你那玉佩已有着落,是被雍州太守給吞昧了。今夜我師徒就去會會他。”這書生一聽之下,大驚失色,急道:“道長,這雍州太守精通許多奇妙仙術,法力高強,據傳神功蓋世!在下絕不能因一己私事,連累了兩位恩人啊!”
老道一笑,傲然答道:“什麼狗屁仙術!區區歪門邪道,我還不放在眼裡!此事你無須掛懷,只需安心修養,靜候佳音即可。”
那書生欲待再勸,醉道人岔開了話題,張然羽在一旁難以搭話,但見醉老道縱談天下奇遇軼事、山水風光,好不痛快;而裴元洞察人情,對老道口中奇聞奇事作出的評論,往往一針見血;而又能發老道心中所想,代爲品評山水勝景,常常旁徵博引,出口成章。二人言語投機,一直聊到日暮西山。
眼見天色不早,醉道人不得不剎住口頭,出門吩咐那小二,將飯菜送至房中,他三人在客棧之中吃過晚飯,老道讓裴元先行休息,隨即攜了張然羽,悄然出門。
時夜幕初降,兩人向街邊小販問了太守府所在方位,便在雍州大街上四處閒逛起來,趁此餘暇,老道也繼續向張然羽講解些風土人情,人情世故。直挨至午夜時分,街道之上再無人煙,唯三兩名更夫,敲着梆子,盡職盡責,四處巡夜。
兩人沿那小販所指方向,一路來到太守府第之前。卻見一座極大宅院,牆高府深,大門之外戒備森嚴,實可稱得上滴水不漏。醉道人嘿嘿一笑,向張然羽傳音道:“徒兒,你且閉上眼睛,我帶你進去。”說着,已將他右手拉住。塵緣仙蹤 第一卷 初識仙蹤 第二十章 夜探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