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張然羽滿臉疑惑之色,便開口解釋道:“此事卻是說來話長,想當初我與仙界那人結怨,卻遠非此人敵手,只得受制被擒。還好這仇家善念大發,並未取我性命,只封住全身仙力,將我扔下界來。”
“我仙力被人封印,僅剩不到半分,便是在人間界,也是個處處受氣的主,只得四處奔逃躲避。無意之中,卻叫我碰上了這‘有進無出’,還以爲是上天眷顧,時來運轉,興沖沖爲尋寶而去。”
他愁眉苦臉,長嘆道:“唉!實在是‘好奇害死貓’吶……呸呸呸,是‘害死仙’纔對!”
他正自大發感慨,斜眼一瞅,卻見張然羽頗有些不滿之色,急忙乾咳兩聲,又道:“這個這個……起初呢,也着實讓我揀了個大便宜,得到了稀世密寶‘千幻’。”
他指了指腳下那塊淡青色絹帛,解釋道:“也就是這玩意兒了。此物乃是一位前輩異人的得意法寶,擅加運用之人,可以之任意變化身形相貌,實可謂以假亂真,天衣無縫,縱是仙界中人也無法識破,端得是神妙異常。”
“我撿到這寶貝之後,還頗有些興奮得意,以爲此間天地廣闊,自有法寶無數,乃是進個不折不扣的‘大寶庫’,誰知……誰知……唉!”
他支支吾吾半晌,方長嘆一口氣,續道:“誰知……這破地方壓根就是個‘魔窟’!此處詭異無比,竟隱隱有壓制靈力之能。我乍得如此寶物,心中興奮莫名,雖已察覺到靈力略有不繼,卻並未放在心上。”
說至此處,他雙目漸漸迷濛,顯是已然陷入深深回憶之中:“我雖靈力被封,仙識卻在,故而靈識感知,亦遠勝凡人。初入此地之時,我便已查探出,自此處向西而行,則氣息越發充盈,只是卻與我仙道靈氣大爲迥異,倒更似是魔魅兇戾之氣。只是,我心念報仇,一時間頭腦發熱,還以爲那是異寶出土徵兆,便循着那靈氣充盈之處而去。”
張然羽聽到此處,也不由微微點頭。說起來,他選擇向西而行,也正是感覺到些許靈力波動,只不過,若是真算起來,多半卻是直覺使然罷了。
百曉散人見他點頭,不由微微一怔,眼中閃過一絲異芒,他略頓了頓,又道:“我一路疾趕之下,竟於茫茫荒漠之中,發現了這綠洲湖泊。那是我靈力被封,如同凡人,這一路趕將下來,早已是又累又渴,乍見如此美妙所在,心中又歡又喜,更是決定在此休息片刻。誰知我剛在這湖邊坐下,就聽見陣陣古怪聲音,擡頭一看,就發現……就發現……”
突地,他面露驚恐之色,右手微微顫抖,指着那四周粗大枝幹之上,黑壓壓的一片“烏雲”,顫聲道:“就發現……發現這些東西俯衝而下,鋪天蓋地,瞬間將我湮沒覆蓋!”
張然羽聽他說的驚悚無比,腦海之中,竟不由浮現出一幅活生生的畫面:
一個紅袍老道,被不計其數的玄蜂覆蓋蟄咬,縱是撲打慘叫,翻滾哭嚎,亦無濟於事,頸上禿頭更是腫得好似冬瓜一般!
一個紅色的,人形冬瓜……
於是,他脊背一亮,渾身冷汗大冒,卻再也不敢往下想了。
百曉散人略喘了口氣,穩定了一下情緒,又道:“我靈力所剩無幾,諸般手段施展不出,竟被這些小畜生……唉!”
他露出一絲古怪笑意,自嘲道:“說起來,我百曉也算得上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吧!若是論到被活活蟄死的仙人,我也可算是獨此一家,標新立異。”
張然羽聽得緊張無比,見他閉口不言,急忙接口道:“後來呢?你怎麼成了這副樣子?”
百曉散人苦笑之色更濃,道:“後來?我肉身雖滅,仙魄卻從身體內逃了出來。只是,仙魄本就脆弱不堪,我倉促之下,也只得將自己封印於這異物‘千幻’之中,以保仙魂不滅。自此之後,老夫便陷入休眠之中,只盼那法寶‘千幻’自行吸收天地靈氣,助我修行,也許千萬年之後,得以重見天日。”
說至此處,百曉散人上下細細打量張然羽,只將他看得心裡發毛,這才綻開笑顏,滿臉的皺紋似是都舒展開了,笑道:“說來,你我着實有緣,直至今日今時,你將靈力注入那‘千幻’之中,雖是無意爲之,卻衝解了其中封印,我這才僥倖再臨世間。”
他上前兩步,想拍拍張然羽肩膀,卻突地想到,自己如今乃是靈魄之身,只得乾笑兩聲,搓搓手掌,笑道:“話雖如此,你若是想要生離此地,還得靠我一路指引纔是。小兄弟,你可願與我同行?”
張然羽聽他如此一說,心中倏然涌出一個疑惑,隨口問道:“若是據你所說,此地當有無數先人前輩來訪,其中更不乏實力超絕之人,這些人……都到哪裡去了?”
百曉一怔,搖頭苦笑道:“你以爲我這‘千幻’是隨手撿來的嗎?我可是從那前輩異人屍身之上,那個,那個……隨手撿來的!”
他想到自己繞來繞去,終究還是撿來的,嘿嘿一笑,急忙解釋道:“這‘有進無出’之中,有一種怪異力量,壓制修真之人自身靈力,因而多數前輩高人進入此地之後,都實力大減,遠不及平日。而不知爲何,此地又多是些洪荒異獸出沒,妖力高強,防不勝防,可算是橫行無忌。實力不濟者,早已成了那些個妖獸腹中之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