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延仲只得上前去打招呼:“延濱,一早就出來散步了?”
“是的,大哥,你一家和樂融融,真讓人羨慕。
請”程延濱心不在焉地說着,現在不敢看曹如嫣,也不敢直視程延仲惡魔駕到:甜心撩上癮。
程延仲知道他還有那份心思,但程延仲已從業障中走出:誰能沒有錯誤呢,況且,延濱救瞭如嫣,也從未有延兆對若瑤那樣的不雅之舉。
於是,程延仲爲了讓程延濱心裡不再自責,就與他兄弟親近些:“程乾還沒喊過二叔吧,該教他了。”
曹如嫣會意,從蔡禾苗手中抱過程乾,到程延濱前面說:“程乾,你看,這是二叔,叫二叔。”
“二叔。”“誒。”
曹如嫣說:“延濱二弟,你聽程乾喊了你二叔,你可要抱抱他,他纔會喜歡你這個二叔。”
“大嫂肯讓我抱程乾嗎?”程延濱覺得無比榮幸。
“他在向你伸手呢。”曹如嫣說。
程延濱抱了程乾一會兒,對着程乾笑,激動得不知說什麼:是如嫣讓我抱程乾的,她原諒我了。
蘇若瑤看程延濱現在就是一個慈愛的二叔在抱着侄子玩:只有如嫣出現了,程延濱的狂躁纔會停止,可這對程延濱不是好事,他一生就活在對如嫣的想念中嗎?
程延仲帶着蘇若瑤,曹如嫣繼續走着,說:“延濱對如嫣小產一事很自責,看他那頹廢潦倒的樣子,都是擔心如嫣給擔心出來的。現在如嫣重現笑容,延濱他也會與我們和好。”
“但願如此吧。”曹如嫣說着:“延仲已然是個令人尊敬的大哥了,我也是個大嫂,我們都要讓弟弟妹妹們敬愛我們逍遙小書生。”
程延濱的確與程延仲一家和好了,也想開了:如嫣與大哥情深,我不該妄想。
可他想開得過了,又讓家人爲他操心了。
五少爺程延元來權標堂請求:“大哥,大嫂,蘇夫人,延濱二哥在紫雲大殿,要出家,跪了幾天了,我怎麼勸也沒用。就告訴爹,爹氣得沒處發。我只有信你們,求求你們去勸他吧。現在爹在紫雲大殿,估計也快磨破嘴皮了。”
“原以爲他想開了,就想成這個樣子?”程延仲煩躁地拍腦門:“若瑤,如嫣,我們一起去紫雲大殿。”
氣勢恢宏,香菸繚繞的紫雲大殿裡,程延仲跟着程延元,很快找到了程延濱。程迪智在旁邊勸,本想大罵一頓,但奈何此處是佛門聖地,不宜動手,動粗口。
程迪智聲音低下來:“延濱,你給我起來。剛纔幾位禪師走過來,都說你六根未淨,與佛門無緣,你還跪在這,不嫌丟人啊?”
“爹,延濱已下決心融入佛門,佛會感動,接納我的。”程延濱似乎堅持不渝。
程迪智一時半會沒辦法,見到程延仲一家來了,就說:“延仲,延元,勸回延濱來。”程延仲點頭。
蘇若瑤走在最後,很有信心,對程迪智說:“一官,解鈴還須繫鈴人。”程迪智有她這句話,就在外面靜心地等。
程延仲和程延濱跪在一起拜佛,說:“延濱,你要削髮爲僧,總得有個可以說服爹和全家人的理由。否則,這讓我們如何接受?”
“大哥,你我在建安廳決鬥,害得大嫂小產,爹對你當衆杖責,卻對我只說了幾句。我打了五娘和爭妍,子令,這本該是要重罰的事,爹也只派人來說我兩句忠犬老公,寵上癮!。看來,爹是懶得教訓我了,就讓我自己尋求自己的路吧。”程延濱已看出父親的偏愛。
程延仲說:“不管爹怎麼做,他有他的道理,因爲你越打越傲,他纔不願懲罰你。再說了,你忘了三娘,你的孃親,你就不能爲她爭口氣?只要你平安活着,成家,生子,立業,不論大小,這都是爲三娘爭光。”
兩人在佛堂裡,都沒有大聲。
“大哥,”程延濱低沉地說:“此事我們出去說吧。”
“也好,出去說,說得更清楚。”程延仲雙手扶起跪酸了膝蓋的程延濱一起出去,邊走邊說:“懷素已入佛門,你就別再有這想法了。”
在紫雲大殿外面的角落裡,程延濱道出了心聲:“大哥,這些話我沒臉在佛祖面前說。我喜歡大嫂,從我在街市上第一眼看到她開始,就暗生情愫,就一眼,她就像一隻嚇壞了的小鹿,在我心中,不知怎麼逃生。這是褻瀆,可我還自以爲是感情真諦,不可放棄她。”
如果是以前的程延仲,聽到這段話,又要比武了,但人不可同日而語,他在成長着。現在他教導程延濱說:“延濱,誰能在世俗中做到盡去邪心,皆留善念?錯誤難免,但你已認錯改錯,別再執泥於自己的錯不放了。”
“可我邪念難除,錯愛難盡,且日漸濃厚,到了一日不見不可的地步。以至於我們兄弟相爭,大哥誤會,虐待大嫂,最後我們決鬥,大嫂氣得意外小產。她失去了她的孩子而痛苦,究其原因,都是我的錯,我的錯啊!”程延濱敲着柱子,讓後手靠柱子,頭靠在手上哭。
程延仲記得:延濱只在三夫人去世的時候,哭得這麼傷心過,看他真的是對如嫣情深悔重。
“延濱,像個男人一點。”程延仲咳了兩聲:“這是佛家之地,紫雲大殿,別失態了。”
程延濱哭聲小了一些劍破九天。
程延仲用誇他謝他的語氣說:“延濱,你對如嫣相救,不止一次。在山居池,救了差點溺水的她。在閏竹園草坪,爲她擋住了毀容的油。在九天齋,你踩着滿屋的烏鞘蛇去救她。如果有意外,如嫣就會被蛇咬傷。你不知,其實裡面有五步蛇。毫不思索地衝進去,救瞭如嫣出來。你此次救她,我不僅沒謝你,反而次次羞辱,爭吵。”
“我那時對大哥存有奪妻之心,大哥對我戒備是對的。只是那時大哥錯對了大嫂,不過看到你彌補了過錯,也不遲。”程延濱悔恨以前。
程延仲大聲了:“可你現在沒有這壞心思了,你還怪自己什麼?你都將功贖過了。還到紫雲大殿來出家,你到底想什麼?想讓我和如嫣內疚嗎?如果三娘在世,又會怎麼想?我們要去三孃的靈位前賠不是!”
“我要在佛祖面前謝罪,將我對大嫂的覬覦,猥褻,和你們死去的孩子,向佛祖謝罪,用我的一生。”程延濱說得很誠懇,卻頑固。
程延仲把勸阻的話都要說完了,可程延濱不聽,於是他爆發了:“延濱,爹會押你回去!”
“除非爹把我一生關押,否則我會一直跪在紫雲大殿內。”程延濱仍然走向紫雲大殿。
“延濱二弟。”這是程延濱夢中的聲音。
但今日,他要拒絕了:“大嫂,你也是來勸阻我的?我決心已定,不會回去。”
“決心?什麼決心?能否讓我略知一二?”曹如嫣對此時的程延濱,不再害怕,嫌棄,厭惡,而是感激。
程延濱回答:“自大嫂流產後,我日日守在權標堂腳下,就是想看着大嫂恢復笑容,與大哥重拾恩愛。之後,我纔可安心地皈依佛門,爲自己的罪行唸佛,求得佛的饒恕。”
曹如嫣就說:“原來延濱二弟是看到了大哥大嫂和好如初纔想入佛,可爹並不希望你如此大梁王妃。如果延濱二弟因對大哥大嫂的不安而削髮爲僧,讓爹不開心了,那麼大哥大嫂也就成了罪人了。寧可不要這和好如初,繼續爭吵下去,也要換得你回家。”
程延濱立刻回頭:“萬萬不可!延濱的心願就是大哥大嫂過得好,特別是大嫂。延濱對不起你,會一生爲你和大哥祈福。”
“延濱,你救我多次,哪來對不起?我當謝謝你纔對。可我只能欠你情,欠你的,今生也歡不完。但延仲與你的兄弟之誼還在,他會代我還你。”曹如嫣的話總那麼容易感動了程延濱。所謂情人眼裡出西施,更何況這個心上人姿色心智都是上乘呢,就這個理吧。
程延濱終於聽到她說“情”字,他感動而悲慼:“大嫂,我的情低賤,是有悖人倫天理的,是我自願的,你無須說還。你與大哥今世情緣已定,當共白首,而延濱此生情緣已了,不必受俗世受苦了。”
“延濱,你憑何斷言你此生情愛已了,可以入佛門了?你在紫雲大殿跪了幾天,幾位禪師都不願收你入佛門,爲何?即你的扶塵根,意根,別依根未淨,塵緣未了,所以不可入佛,你再跪下去也沒用。不若迴歸塵世,等待今生還未現的緣分。”曹如嫣講了一番道理。
程延濱的心中依然消沉:如嫣,我的塵緣就是你,已了了。
他只能苦澀地說:“心所深戀,已屬他人。吾之愛也,實難另與。何來‘未現的塵緣’?”
蘇若瑤和程延仲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程延仲還是難免惱火:“延濱說來說去就是因如嫣是我妻,他無緣而憂鬱想剃髮!”
“延仲,你別衝動,現在延濱已不再覬覦垂涎如嫣了,這是好事一樁。如果如嫣能勸回延濱,這對程家來說,也是功德無量一件啊。”蘇若瑤費盡心思好說歹說讓他靜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