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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坐在香噴噴的餐館裡面,聽楚景言講那過去的事情。
每每到這個時候,小肥婆都會毫不意外的在心中感慨原來楚景言竟然是這麼一個有故事的男人,就跟當年那個髒兮兮的小男孩,在吃了她一頓麥當勞後,幫她教訓了幾個出言不遜的同學。
那時候我們都還很年幼,而如今長大成人再來談起兒時的回憶。
感慨的不止是楚景言一個人。
菜一道一道的擺上了桌,楚景言和宋老闆頻頻碰杯,喝到興頭話匣子一開,老宋滿臉紅光的看了看鄭秀晶,衝楚景言笑道:“這就是當年你養在屋子裡的那個小丫頭,都這麼大啦。”
“你也不算算都過去多少年了。”楚景言笑了笑,對鄭秀晶說道,“秀晶,你把我的錢花完以後,那奶粉錢可都是宋老闆掏的,可得好好感謝人家,要不然妮可真的就得餓肚子了。”
“沒事,沒事。”老宋急忙擺了擺手說道,“我家本來就養着女兒,這樣女兒的經驗還缺了不成,多一個我們還開心呢,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楚景言說起那天在繁鬧的街頭碰見了鄭秀晶,然後把她帶回了自己的小屋。
小秀晶哭鬧着,因爲肚子餓。
楚景言買回來了漢堡可樂,甚至偷偷去川菜館拿了好幾道不辣的熱菜,可顯然年紀還小並且嬌生慣養的小秀晶吃不慣這些粗糙的食物,她一口都不願意吃。
於是楚景言咬了咬牙只好去買奶粉。
那玩意兒特貴。
楚景言想了一個法子,那就是一邊餵奶。一邊喂漢堡,這樣奶粉就會吃得慢一些。
可惜小秀晶那時候顯然在長個子,楚景言的願望落空了。
她很能吃。
鄭秀妍忍不住看了自己身材苗條的妹妹一眼,疑惑的說道:“你從小就這麼能吃,怎麼就不會變胖?”
鄭秀晶喝着飲料。聽着楚景言口中那時還咿呀學語的自己,十分自豪的說道:“或許這就是我哥嘴裡說的那種,天生麗質難自棄?”
“這個詞用的很恰當。”楚景言難得的誇獎了一次鄭秀晶。
“嘿嘿,所以我說嘛,哥你以外別總是嘲笑我亂用成語,成語這種東西會的人沒幾個。我會用已經很厲害了。”鄭秀晶笑呵呵的說道。
鄭秀妍撇了撇嘴,這時候服務生端着一個大碗擺到了桌上,油湯泛着紅光,白嫩的肉飄在上面香氣四溢,只看上去就讓人口齒生津。
楚景言壞笑道:“秀妍。你不是說不怕辣嗎,嘗口這個。”
一旁的老宋錘了楚景言一下,笑罵道:“你小子怎麼人長大了壞心眼還這麼多,這辣的叫是我特意爲你做的,足足放了比平時多一倍的料,當年街坊鄰居就算是跟我一個地方出來的,都沒你小子能吃辣,你讓你妹子吃這玩意兒。還有良心嗎?”
楚景言笑吟吟的看着鄭秀妍:“也是,待會被辣出個好歹來可怎麼辦,大晚上的也不好找醫院。我們秀妍還是等麻婆豆腐吧,那個不是特別辣。”
鄭秀妍骨子裡有一股倔勁兒,這種倔勁兒有時候跟楚景言如出一轍,有時候嘛,就又愚蠢的有些可愛。
鄭秀妍受不了哪怕一點激將法,尤其是來自楚景言的激將。
於是她白了楚景言一眼後便拿起了筷子。一旁的小肥婆急忙握住了她的手使勁兒搖頭阻止道:“西卡,千瓦別吃。剛纔那個辣子雞你都受不了,這個看着就很恐怖。還是算了吧服個軟又不會掉快肉。”
鄭秀妍嘴硬道:“那是因爲我不小心把辣椒和肉一起吃了才變成那樣的。”
“可那塊辣椒比你的指甲蓋還小呀。”小肥婆眨着大眼睛說道。
鄭秀妍乾咳了一聲。
老老實實端着飯碗,就着幾個酸甜菜吃的香的鄭秀晶顯然很想看看自己的老姐如何出醜,笑嘻嘻的說道:“姐,實在不敢就算了吧,我們不會嘲笑你的。”
“就是就是。”楚景言在一旁附和道,“我和秀晶是怎麼也不可能嘲笑你的。”
鄭秀妍舉着筷子,聽着好友的勸阻,聽着來自最親的人的激將,一時間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吃還是不吃,這是個問題。
是默然忍受楚景言和鄭秀晶不顧多年情誼直言嘲笑,還是憤然拍案,吃一口那一碗看起來很恐怖的菜讓他們看看。
鄭秀妍悲壯的看了眼身旁的小肥婆,又看了看不懷好意的楚景言,猶豫一番後使勁兒的咬了咬牙。
她的筷子放進了海碗裡。
她仔細避開那些鮮紅的辣椒和紅油,夾起了一塊鮮嫩白稚的肉。
那肉晶瑩剔透,泛着油光,聞起來很香很容易勾起人的食慾。
鄭秀妍閉上了嘴把肉一下子塞進嘴裡,然後快速的咀嚼。
很香很甜,這是鄭秀妍的第一感覺,好像.....也沒楚景言說的那麼恐怖嘛。
於是鄭秀妍睜開了眼睛,一邊嚼一邊說道:“什麼嘛,就這麼點味道,楚景言你也太會誇大其詞了,這種程度的我能吃.........”
楚景言忍不住閉上了眼睛,此時此刻鄭秀妍的小臉已經漲得通紅,把嘴裡還沒嚥下的肉全部吐了出來,吐着舌頭就像只渴極了的小狗一般抓起桌上的果汁便一飲而盡。
“還不夠,快給我水,快點我要死了啦!”鄭秀妍瞪着血紅的眼睛,真的就掉了幾滴眼淚,不是委屈的,是被辣的。
“辣死我了,辣死我了,快給我水。快點啊!!”
一旁的小肥婆趕忙倒了杯果汁遞給鄭秀妍,鄭秀妍再次一飲而盡卻還是解不了口腔中那股暴烈的味道。
楚景言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絲毫沒有歉疚的樣子,一旁的老宋無奈的笑道:“丫頭,我這祖傳的秘方還特意加了最辣的料。吃不慣辣的人一口下去不成你這樣纔怪,也就楚景言這怪胎吃得消,行了,你緩緩我讓後廚給你送碗冰鎮的酸梅湯過來。”
一大碗酸梅湯小口小口的灌進嘴裡,鄭秀妍才緩了過來,但很明顯對面前這個大海碗裡的東西已經避而遠之。看着楚景言一邊吃一邊還在和老宋談笑風生,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個男人怎麼這樣重口味,以前還沒發現,他的味蕾是不是壞掉了?
因爲鄭秀妍三人顯然承受不住這桌楚景言特意囑咐加了料的飯菜,老宋又讓廚房炒了幾個菜。糖醋里脊,家常豆腐,滷牛肉,甚至還端上來了一份地道的泡菜湯,餓了一天的三個小姑娘這才食指大開,動起了筷子。
楚景言端着酒杯和老宋開始了你來我往,這時候老宋的媳婦回來了,這個富態中年女人和自己老公完全就是兩個極端。不過看起來倒是分外的和諧。
當年楚景言橫行舊金山唐人街靠的是什麼?靠的就是他那張任何雌性動物見了都要起三分憐愛的俊俏臉蛋。
你是男人吧,你沒有老婆孩子沒有女朋友,那總歸是有心上人吧?那可以啊。對我好點,別欺負我,不然我告狀去。
楚景言就是這麼個存在。
當年的大姑娘小媳婦,楚景言總有辦法把她們哄得團團轉,然後心甘情願的把楚景言當成心肝肉一樣對待。
所以這位當年的老闆娘見到如此早已經從小帥哥變成了大帥哥的楚景言自然是激動無比,一時間感慨無數。川妹子性子潑辣好爽,既然多年不見。那就酒桌上敘往昔。
論喝酒楚景言從來都不虛誰,就算老宋夫婦一起上也不虛。
這晚楚景言喝了很多。說了很多,笑了很多,他自己都忘了有多久沒這麼舒坦過了,以前的人們,以前的飯菜,以前的話題,這都讓楚景言無比的舒服。
酒一杯一杯的喝,三人的話越來越多。
從過去說到現在,從現在說到了將來。
看着楚景言時不時的爽朗大笑,那一臉開心的模樣是真正的開心,小肥婆偷偷的扯了扯鄭秀妍的一角,鄭秀妍正在掃蕩那盤小蔥拌豆腐,她怎麼也沒想到這麼簡單的一道菜竟然這麼好吃,一盤下去了一點感覺都沒有,還得再來一盤才成。
見小肥婆在扯自己的衣服,鄭秀妍舔了一下調羹問道:“怎麼了?”
小肥婆努了努嘴指向楚景言,小聲說道:“你哥今天可真開心。”
鄭秀妍擡頭望去,楚景言正摟着老宋講他小時候帶着街坊鄰居的幾個小子偷偷去按摩院偷看別人洗澡的事,講到讓人哭笑不得地方,楚景言總是忍不住自己先笑了出來。
因爲酒精和空調的熱風讓他原本白皙的臉顯得有些紅彤彤的,鄭秀妍癡癡的看着此時此刻的楚景言,有些不敢相信。
他竟然會有一天笑的這麼開心,這麼的,這麼真。
“西卡,你見過楚景言這樣嗎?”小肥婆好奇的問道。
鄭秀妍搖了搖頭:“沒有,從來沒有。”
鄭秀妍一直以爲楚景言生活在自己家裡的那段時光是他最美好的日子,其實不是。
就算他再怎麼寵溺鄭秀晶,鄭家再怎麼給予他關愛。
那也是寄人籬下。
楚景言的薄涼性子是與生俱來,他活的小心翼翼,那時候的他怕鄭秀妍討厭,怕鄭秀晶不喜歡,怕很多。
而在唐人街時,他是一個人,自食其力爲了自己的吃飯和生活。
雖然貧苦,但他可以活得肆無忌憚。
直到今天,看到楚景言把酒當成水一樣喝,看他摟着老宋和老宋媳婦說着說不完的話題,吐着吐不完的心聲,想着自己兒時的辛酸。
鄭秀妍放下了筷子抿了抿嘴脣。
其實原來他一直活得都不開心,從來都是這樣。
這頓酒喝到了興頭上,楚景言喝乾了自己杯中的酒然後噴着酒氣對身邊的鄭秀晶說道:“秀晶,再去拿瓶就過來。”
老宋媳婦站了起來,伸手讓鄭秀晶坐下笑道:“哪有讓客人動手的道理,你們兩等着我去拿,就喝老宋親手泡的酒,那可是好東西,補身子的。”
沒多久,老宋媳婦便提着兩瓶酒走了回來,給楚景言倒上一杯後憐惜的揉了揉楚景言的腦袋:“我們小言這幾年到底是受了多苦,多吃點,以後有機會得多來,懂了沒?”
“我韓姨的話得聽。”楚景言端起酒杯和老宋碰了一杯,然後一飲而盡,喝完看了看空蕩蕩的酒杯,瞪着醉眼嘟囔道,“這玩意兒怎麼怪怪的?”
聳拉着腦袋的老宋擡起了頭,吹鬍子瞪眼說道:“怪,哪裡怪了,這可是老子泡了好多年的酒,你小子還真是不知好歹。”
“哈,那我可得多喝點。”說完楚景言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望着桌上和地上滿滿的酒瓶,鄭秀妍蹙眉不喜攔住了楚景言說道:“你喝太多了。”
言下之意當然就是你再喝我就跟你急。
楚景言揉了揉發漲的腦袋,今晚確實喝得有些過了,爲了自己那脆弱的胃着想還是悠着點比較好。
老宋媳婦也在一旁說道:“好了好了,今晚就到這,我看小言也開不了車了,這麼着我去隔壁街酒店給你們訂幾個房間,今晚在這裡將就一下。”
“我們聽韓姨的,今晚就住這。”楚景言撐着下顎,有些大舌頭的說道。
老宋媳婦指揮着幾個服務生擡起了楚景言往酒店的方向走去,身後的鄭秀妍三人急忙跟了上去。
原本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老宋緩緩擡起了頭,眯着眼睛看了眼楚景言那瓶沒喝完的酒,仔細看了看之後嘟囔道:“孩子媽怎麼把虎鞭酒給拿出來了?這玩意兒我還等着女兒結婚當嫁妝呢....”
說着老宋頓時一個激靈兒,拍着腦袋叫道:“這敗家老孃們,楚景言那小王八蛋二十啷噹歲火氣正旺着,這兩大杯下去今晚還活不活了!要是憋出個好歹來不完蛋了。”
說完站了起來剛下拔腿跑出去讓楚景言趕快去洗個冷水澡之類的補救一下,然後他忽然停住了腳步,臉上露出了一種只有男人才懂的笑容。
“這臭小子可是帶來了三個丫頭,就算有兩個是妹妹,不是還有一個的嘛。”
“就不知道那姑娘瘦瘦小小的,吃不吃得消,不過屁股倒是挺大,是個好生養的樣兒。”
老宋摸着下巴,嘀咕道:“作孽喲,作孽喲,這可是虎鞭酒啊,老子泡了十年的虎鞭酒啊,楚景言那小子一下就浪費了兩杯,今晚讓他受受罪也活該。”
說完,這個不着調的老頭很不地道的笑了起來。()